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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八章 两军鏖战厮杀忙 陆登尽忠为国亡
金兀术听军师哈迷蚩说,攻破潞安城,就在这名宋朝奸细的身上,忙问其详。
哈迷蚩说:“这封书信看上去平平常常,内中却有玄机!陆登得了这封书信,必然听韩世忠的话,闭城不出来接应,我们即使杀散了孙浩的援军,陆登不出战,我们还是奈何他不得!不如将计就计,把这封书信篡改了,引诱陆登出城接应,大王却暗中埋下伏兵,只等陆登出城,骤然出击,断其归路,我再引一军前后夹击,宋军必败,潞安州唾手可得!”
金兀术大喜,随机踌躇道:“只怕陆登认得韩世忠的笔记,不易蒙混。”
哈迷蚩笑道:“此事包在下官身上,我久慕中原文化,苦练汉字,模仿韩世忠的笔迹应该不然,再请军中高手,仿造韩世忠的印信盖上,几可乱真!”
金兀术大喜,沉吟道:“那就有劳军师了,待假信送入城中,我派兵四门攻打城池,陆登必定匆忙上城防守,无暇细看,就不会露出破绽。”
哈迷蚩领命去办,只花了半天时间,模仿两狼关总兵韩世忠的口气给陆登写了封信,呈给金兀术看。
金兀术细看了几遍,喜笑颜开,称赞道:“军师大才,字字珠玑,几可乱真!只是还有个问题,这封信却如何送进城去?”
哈迷蚩沉吟道:“白天肯定不行,两军对峙,不可能让一个平民百姓混进城去!须得月黑风高的夜晚,派人化装成韩世忠的手下赵得胜,混进城去,送上书信。不过依照大王之计,要等信刚送进城就攻城,须让送信人天色微明时进城最好!”
金兀术点头称善,又问何人可以去送信?左右无人应声!
军师哈迷蚩说:“陆登号称小诸葛,不是那么好骗的,去的人必须随机应变。既然无人肯去,待为臣亲自去走一遭罢。臣去后,倘若有什么闪失,我的家小就拜托大王看顾了。”
金兀术慨然道:“军师只管放心前去,但愿事成,功劳不小。万一有失,你子即我子!”
哈迷蚩谢过金兀术,扮做赵得胜一般装束,藏了蜡丸密信,辞别金兀术出营。一直等到天色微明,天阴沉沉地,视物不清,哈迷蚩悄悄摸到潞安城下。城上守军十分警惕,看见城下走来一个人影,连忙喝道:“来者是谁?报上名来!若不说话我们就放箭了!”
哈迷蚩忙说:“军爷别放箭,自己人!我乃两狼关总兵韩世忠部下家丁,名叫赵得胜,有要事求见你家大帅!烦请禀报。”
城墙上士兵一听,伸出火把照了照哈迷蚩,见他是汉人模样,就让他候着,一边派人去禀报陆登大帅。陆登听说韩世忠总兵派人来,心知必要要事,连忙下令士卒将来人用吊篮吊上城来,不可开城门,防止金兵偷袭。
哈迷蚩刚被吊上城墙,陆登已经赶来,就在城墙上甬道里打量打量哈迷蚩,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哈迷蚩一看陆登双目如电,心里有些紧张,答道:“小人叫赵得胜,奉两狼关总兵韩大老爷之命,送书信来此。韩总兵只是叮嘱要把信面交陆大帅,信中所说何事,小人却不知晓。”
陆登见他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试探问道:“你既在韩元帅麾下,可晓得元帅在何处得功,做到元帅之职?”哈迷蚩答道:“我家老爷是陕西绥德县人,因同张叔夜招安了水浒寨中好汉得功,钦命镇守两狼关。”陆登又问:“韩夫人姓氏?”哈迷蚩答:“我家夫人非比寻常,现掌五军都督印,那一个不晓得梁氏夫人。”陆登问:“夫人什么出身?”哈迷蚩道:“小的不敢说。”
陆登微微一笑,说:“我让你说,但说无妨!”哈迷蚩道:“当年童贯平定方腊后,班师回朝,行到京口,召营妓陪酒,梁红玉与诸妓入侍,就在席上认识了韩世忠。韩世忠在众多将领大吹大擂的欢呼畅饮中,独自显得闷闷不乐,引起了梁红玉的注意;梁红玉那飒爽英姿,不落俗媚的神气也引起了韩世忠的注意,两人各通款曲,互生爱慕,于是英雄美人成就眷属。 ”
陆登又问:“你家大帅可有公子?”哈迷蚩道:“有两位。大公子叫韩尚德,十五岁了;二公子叫韩彦直,只得四岁。”
陆登喜道:“果然不差!将书信取来我看。”哈迷蚩道:“我家主帅一直叮嘱,须将密信让大帅一个人看,才得稳妥......”
于是陆登领着哈迷蚩回府,哈迷蚩呈上蜡丸,陆登捏碎了细看,信中说道,有汴梁节度孙浩,奉圣旨领兵前来助守关隘。如若孙浩军到,可派兵出城接应,同心协力守城,朝廷很快还有援兵到来,一定要死潞安城,云云。
陆登看完却犯了踌躇,孙浩是奸臣张邦昌的心腹,向来与自己和韩世忠等忠臣不是一路,韩世忠嘱咐自己派兵接应,有违常理。陆登盯着信细看,自己与韩世忠常有书信来往,这笔迹分明是韩世忠的,印信也对,但是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
陆登沉吟不语,哈迷蚩十分紧张,陆登偷眼打量他,他额头上竟然微微出汗了!
陆登心中愈发起疑,拿起信纸细看,忽然隐隐闻到一股膻味!陆登心里明白了,潞安城被围,军士和百姓们同甘共苦,每日节衣节食,哪里会有羊肉吃?
陆登大喝一声:“与我将此人拿下!”府中侍卫立刻把哈迷蚩五花大绑;哈迷蚩心中大鼓,却强作镇定,问道:“大帅,为何绑我?”
陆登举着信纸说:“你分明是金邦的奸细!亏你模仿得韩世忠的笔迹,这信纸上的羊膻味却暴露了你!快招,你是何人?为何送来假信?”
哈迷蚩一听目瞪口呆,想不到信纸暴露了自己,暗暗佩服陆登谨慎,自己要保命,只有出奇招了!
哈迷蚩忽然仰头哈哈大笑,笑了一阵说道:“我乃大金国军师哈迷蚩是也!”陆登说:“我也闻得番邦有个哈迷蚩,颇通汉学,就是你么?你经常混进中原,刺探消息,就是你鼓动金兀术犯我疆土的吧?”
哈迷蚩知道此时不能示弱,就说:“正是!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忠于大金,就像你忠于宋室,有何不妥?今天本军师落入你手,只怪自己智谋不足,谋事不周,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陆登听完,反而不生气,沉吟道:“你倒是条汉子,为国尽忠,我若杀你反而显得不义了!也罢,就把你鼻子割下来,给你个教训,回去告诉金兀术,早早退兵,各守疆界,如若不然,我朝大军赶来,杀尔等一个片甲不回!”
哈迷蚩无言以对,低头不语,被侍卫推出去割掉鼻子,顿时血如泉涌!
一名家将走过来,扔给哈迷蚩一个药瓶说:“我家主帅仁义待人,让我送你一瓶金疮药,拿去止血吧!下次敢再来,定要割下你的狗头!”
哈迷蚩不敢答话,连忙倒出瓶里的金疮药敷在鼻子上,抱头鼠窜逃了回去。
金兀术一看哈迷蚩满脸是血、狼狈地跑了进来,大吃一惊,连忙扶住哈迷蚩问长问短。
哈迷蚩放声大哭,将被陆登识破之事,细说了一遍。金兀术大怒道:“军师且回后营养息,等你好了,本王与你擒拿陆登报仇便是!”
哈迷蚩谢了金兀术,回后营将养,调养了半月有余,伤痕已愈,鼻腔处留下一个大疤,手下看了想笑又不敢笑。
哈迷蚩在静养的时候,想出一条毒计,伤一好就来找金兀术,献计道:“大王,臣已思得一计,可破潞安城,可擒陆登!”金兀术大喜,忙问计将安出?
哈迷蚩说:“我思前想后,陆登把守城池严密,日夜不敢懈怠,若是强攻,我军必定尸横遍野!想来想去,唯有潞安城水门是个破绽!我军只攻过水门一次,铩羽而归,从此就没有再去攻击过,我暗中命人打听,水门关上的宋军,倚仗着水上和水下都布置了罗网,我军又不去进攻,日渐懈怠,而陆登也没看到这一点,几乎不去水门察看!
臣在病中,派人去察看了水门,之前进攻遗下的破船大都被烧毁,还有的已经慢慢随着水流淌走了,进军路上再无阻碍,正好偷袭!”
金兀术沉吟道:“我也留意到水门,听说宋军在罗网上又加挂了许多铜铃,只要听到铃响宋军就放箭,如之奈何?”
哈迷蚩笑道:“此事好办!军中尽有犯了死罪的军士,大王可免去他们的死罪,再重赐金银,用他们为死士,偷偷下水,潜往水门下面,去割断罗网!”
金兀术说:“死士只要动手,难免触动罗网,水门之上的宋军不单会放箭,还会用挠钩刺入水中,擒拿水下之人,这可怎么办?”
哈迷蚩说:“大王可亲率精锐卫队前往攻打水关,死士下水去割罗网,同时调军中神射手一齐朝水关上放箭,这样宋军不敢动弹,只要死士们割断罗网,我再率船队撞击,水门必破!只要攻进城去,陆登大势去矣!”
金兀术大喜,立刻依戟行事,调派兵马。当天夜里,金军精锐尽出,死士充当水鬼,悄悄下水,潜伏到水门关下去割罗网;守军听到罗网上铜铃被触动的声音,急忙点起火把察看,金兀术立刻下令放箭,万箭齐发,射得宋军抬不起头来!
哈迷蚩领着船头包了铁甲的船队悄悄驶来,罗网很快被割断,铁甲船猛烈撞击水门,终于撞倒木栅门,冲了进去。
金兀术大喜,亲自指挥金兵坐船冲进水门,登上岸去,见人就杀!
潞安城里顿时大乱,就有宋兵去禀报陆登,不想陆登见金兵许多日子不攻城,回家美美地睡了一觉,闻报惊醒,赶往水门,水门已然失守,大批金兵登岸,沿途杀人放火!
陆登心知大势已去,长叹一声,命卫队去四门通知,军民人等打开城门,四散逃命。然后自己回到家中,对夫人说:“此城已失,我焉能偷生?自然要为国尽忠了!”夫人哭道:“相公尽忠,妾当尽节。”于是陆夫人对奶娘说:“我与老爷死后,只有陆文龙这点骨血了!内室有些银两,你去带上,趁金兵还没有杀到这里,你赶紧带着陆文龙去逃生,万望与我抚养成人,接续陆氏香火,就是我陆氏门中的大恩人了!”吩咐已毕,陆夫人走进后堂,拔剑自刎而亡!
陆登在大堂上,闻报夫人已然自刎,连叫数声:“罢了!皇上,臣今日死节,为国尽忠矣!”说完拔剑自刎,尸首却屹然立着,并不跌倒。
陆府许多家丁,一见老爷、夫人已死,各自逃生去了。
奶娘慌慌张张地抱着陆文龙走进内室,收拾了银两细软正要逃走,不防大门外马蹄声响,金兀术早已骑马冲进门来,奶娘急忙躲在大门背后。
金兀术带着一队士兵冲进陆府,看见大堂之上一人手执利剑,昂然而立。金兀术大喝一声:“你是何人?速速归降,可免一死!”谁想那人并不答话,金兀术令手下点起火把,上前一看,正是陆登,颈中还在流血,已然自刎而亡了!
金兀术把手一挥,命令士兵四处寻找可有活口?金兵散开一顿搜寻,抓住了奶娘和陆文龙带到金兀术面前,并且禀报说,陆夫人在后堂已经自刎了!
金兀术听完感动不已,审问奶娘,问她抱的男孩是谁?奶娘掩饰道是自己的儿子;金兀术走过去打量一番,冷笑道:“你一个下人,手上包裹里拿的是什么?”说完劈手夺过包裹,一看里面全是金银细软!金兀术拔出宝剑架在奶娘脖子上,喝道:“这孩子衣着华贵,你又带着这么多银两,分明是陆登临死前托孤于你!你不从实招供,我就将你连同孩子一刀两断!”
小陆文龙哪里见过这个,吓得放生大哭。奶娘只好招供,说是陆登老爷的骨血,求大王放他一马。
金兀术转身走到陆登的遗体面前,喟叹道:“陆将军,你足智多谋,杀死我无数的手下,但我不怪你,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也!我敬你是个忠臣,打算将你厚葬,你英灵不远,就倒下吧。”
祷祝完毕,陆登的遗体岿然不动!金兀术又说道:“我知道你爱民如子,我即刻下令,士兵不许烧杀抢掠,你就倒下吧!”
陆登还是一动不动,哈迷蚩走上前说:“大王,对这些南蛮何必仁慈?下令屠城便是!”
金兀术眼睛一瞪说:“你懂什么!大宋子民数倍于我金人,如今南下,第一战就死了我许多部下,若是屠城,前面的宋军必然死战,我军伤亡更重!如今的上策是怀柔,厚葬陆登,瓦解敌人的斗志。”
哈迷蚩唯唯诺诺,满脸通红;金兀术下令说:“军师,你去传我将令,所有士兵一律开到城外军营里驻扎,不许烧杀抢掠,更不许动民间一草一木,违令者斩!”哈迷蚩躬身领命,传令去了。
金兀术对着遗体拜了拜,说道:“陆将军,本王并不伤害一个百姓,你放心倒了罢!”说完还不见倒。金兀术想想又说:“是了,那后堂妇人的尸首,是将军的夫人,为丈夫尽节而死。本王将你夫妻合葬在一处,建庙祭祀,如何?”说了还不见倒。
金兀术奇道:“陆将军,本王敬你是个忠臣,你还有何心愿未了?”
这时奶娘抱着的陆文龙又哭了起来,金兀术灵机一动,上前一把夺过陆文龙说:“陆将军,想是你放心不下这个孤儿!你放心,本王决不绝你后代,这就把陆公子送往本国,就由着这奶娘抚养,还收他为义子!等你儿子长大成人,还承你之姓,接你香火,如何?”话音刚落,只见陆登的遗体轰然倒地!
这时哈迷蚩进来看见陆文龙,就问:“大王,这是谁的孩子?”金兀术将刚才的事细说一遍。哈迷蚩劝道:“这孩子既然是陆登之子,就叫给臣处理吧?我将他带出去杀了,以报割鼻之仇!” 金兀术斥道:“不可!陆登伤你,此乃各为其主。譬如你拿住个奸细,也不肯轻放了他。本王敬他是个忠臣,你立刻派一名副将,带军士五百名,护送陆公子和奶娘回转本邦,送去我府里抚养!”哈迷蚩只得遵命去办,金兀术下令厚葬陆登夫妇,又派番将哈利禄镇守潞安州,自率四十多万大军,兵发两狼关。
两狼关太守韩世忠已经得到探马禀报,陆登将军为国殉节,大哭了一场,召集众将商议军情。
韩世忠身材魁伟,勇猛过人。幼时出身贫寒,十八岁时应募从军,英勇善战,胸怀韬略,为人耿直,从不阿附权贵,是大宋的社稷之臣!
聚将鼓响过三通,众将纷纷赶来,其中就有韩世忠的长子韩尚德和夫人梁红玉。次子韩彦直才四岁,自然无法上堂,韩世忠看看将军们都到齐,就把潞安州失手的战况讲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