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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二章 害妻娶妻皆因果 善恶到头终有报

作者:翩然一鹤 | 发布时间 | 2019-12-07 | 字数:4452

狄仁杰一边审理案子,一边敦促农桑,把越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不想这时候发生了越王之乱!

越王李贞是唐太宗的第八个儿子,母亲为燕德妃,德才兼备。嗣圣元年(684年),废掉唐中宗的武则天完全掌握了唐朝的最高大权,引发李唐皇族的不满和恐慌。

于是越王李贞与长子琅邪王李冲暗中联络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霍王李元轨、黄国公李撰、范阳王李蔼、江都王李绪等宗室皇族,谋划准备起兵反武。但没想到就在正式起兵之前,范阳王李蔼突然反水,将起兵计划上报给了武则天。得知此事的越王李贞的长子李冲决定提前起兵,并要求之前参与谋划起兵的李唐皇族立刻响应。但那些李唐皇族尚未完成起兵准备,因此迟疑不决,只有李冲的亲爹越王李贞起兵响应。

因为仓促起义,结果仅仅七天之后李冲的仓促起兵就被一个县令给平定了,李冲本人也掉了脑袋。而得知李冲死讯的李贞异常惶恐,甚至差点主动投降。为了鼓舞士气,李贞封了九百多人当官(总共七千人),还给士兵发可以“刀枪不入”的“避兵符”,所作所为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贤王”风采。

最后在武则天的平叛大军面前,越王李贞的兵马一触即溃。李贞在绝望中服毒自杀,其子李规、女婿黄守德也跟着一起自缢身亡,唐朝历史上最大的一场皇族宗室叛乱就此平定。因为发动者主要为为越王李贞父子,故称“越王之乱”。

叛乱平定后,朝廷追查附逆的余党,连坐者六七百人,籍没(登记所有的财产,加以没收)者五千余人,司刑使坐镇越州,催促行刑。

狄仁杰怜悯他们是诖误(被别人牵连而受到处分或损害),缓其牢狱之灾,上密表启奏武则天说:“臣本想明奏,似有为逆党申辩的嫌疑;若知而不言,又有悖陛下的仁爱之意,密表写成我又毁掉,又重写,拿不定主意。此辈附逆并非出于本意,是当时形势逼迫,上了贼船,伏望陛下哀其诖误,宽宥一二。”

武则天看了频频点头,特敕原宥这些人,仅仅流放到丰州,没有没收家产。受牵连的五千余人得知消息,感恩戴德,纷纷立碑歌颂狄仁杰的功德!

过了几日,新任越州同知严启辰的妻子忽然来衙门报案,说严启辰品行不端,曾经谋害过她!

狄仁杰见这妇人气度不凡,细问之下,这女子竟然是当朝宰相张光辅的女儿!狄仁杰十分震惊,让她细说原委,妇人娓娓道来。

越州城有个叫严启辰的人,父亲叫严体仁,常年在外经商,收入丰厚,家中十分富裕。严启辰天资聪慧,自幼读书用功,十六岁便中了秀才,因此自视甚高,想那将来中科及第、做官为宦应是意料中的事。

这天严体仁从外边回来,喜滋滋地对严启辰说:“儿子,你年龄也不小了,为父在外边为你寻了一门亲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伦常理,严启辰就说:“孩儿听凭父亲安排,我家择日迎娶就是了。”

严体仁却摇了摇头说:“迎娶的日子还早着哩,起码要等到十五年以后。”

严启辰一怔,问道:“父亲,这话从何说起?”

严体仁眼中噙泪,说:“只因为感恩戴德!这次我外出做生意,一日行至邻县的青草岗下,坐在草丛中歇脚吃干粮,冷不防被一条黑蛇咬伤了脚脖子!那蛇的毒性好大,我的脚脖子立马肿胀乌黑,不能站立行走。

我忍痛呼救,青草岗下一个正在浇地的菜农闻声飞奔而来,不由分说脱去我的鞋子,抱起臭脚对着伤口吸将起来。菜农猛吸了一阵,吐出几口污血,然后又找来几种草药,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并且轻轻按摩。折腾了好大一阵子,我腿上的肿消了,疼止了,菜农却出了一头大汗,累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死里逃生,自然是感激不尽,口称恩人,倒头便拜。菜农却是个施恩不图报的厚道人,扶起我,说:“不必言谢,谁能见死不救呢?”

见我伤口未愈,行走不便,菜农就扶我到他家里将养几日。虽说菜农施恩不图报,但救命之恩当然要报,我就细问菜农家里的情况,想送一笔银子给他。

可菜农经营十几亩菜园,吃穿用度一概不愁,并不需要钱财帮助。菜农婉谢了我的好意,跟我喝酒谈心,说起唯一的憾事,是膝下只有一个两岁的女儿,而他们夫妻都已五十出头,再想生个儿子是不可能了,因此总为香火之事犯愁。

我听了也跟着犯愁,如何才能急人之难,以报大恩呢?想了许久,我有了主意!自己不是有个儿子严启辰吗?如果两家结为秦晋之好,让严启辰对菜农尽半子之责,不是把自己与菜农的憾事都消除了吗? 于是我就向菜农说明心意义,并正式向菜农求婚。菜农见我一片诚意,也就答应了,两个人约定,十五年后,严启辰前来迎娶菜农之女。

严启辰听父亲说完,急得直跺脚,说:“父亲误我!自古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我家虽不是富甲一方,却也算是家道小康;而对方不过区区一个菜农!以我的学识,将来出将入相也未可知,虽然不敢奢望娶皇帝的女儿做驸马郎,可总要与高官做亲才好。可那小妮子不过是菜农的女儿!还有,我年已十六,正是婚娶的年龄,而那小妮子才两岁,你叫我怎样答应这门亲事!”

严体仁也动了气,说:“知恩不报,你叫我怎样为人?!我若做了负义之人,你又怎样为?人!婚事就这样定了,你就耐心等待吧!”

婚姻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严启辰要飞黄腾达,也离不开父亲财力的支持;因此严启辰虽然十二万分的不情愿,也只好点头认可了这门亲事。

然而,严启辰嘴上答应了父亲,暗地里却是坚决要毁掉这门亲事。如何毁掉?只有快刀斩乱麻才好。不然的话,等那菜农之女长大成人,事情就不好办了。

严启辰借口外出求学,悄悄来到邻县青草岗下的那片菜园子,他找了一身旧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菜贩子,上前与菜农搭话。

那时菜农老夫妻正在田间劳作,那两岁的小妮子被放在一个盛菜的大箩筐里,看见她一头毛茸茸的黄发,两行清凌凌的鼻涕,两只小脏手握着一根黄瓜就着鼻涕啃得正香。严启辰看得十分恶心,这就是我未来的妻子吗?心中打定主意要置这小妮子于死地。

严启辰买了一车蔬菜,另外付了运费,让菜农老夫妻把菜送到县城某处。趁老夫妻送菜之际,严启辰又绕回了菜园,把一枚绣花针刺进了小妮子头顶的囟门!然后也不管小妮子如何撕心裂肺地哭叫,撒腿离开了菜园。严启辰知道绣花针没人皮肉,外表看不出伤痕,却是足以致命,这门亲事也就此了断了。

了却一桩心事,严启辰感到格外轻松愉快,回家以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埋头苦读。

转眼一年过去,到了春节,严体仁带了贵重的礼物,去邻县的青草岗下看望亲家。谁知道物是人非,只见菜园荒芜,房倒屋塌,遍寻不见亲家的影子。严体仁十分惊诧,忙去附近打听菜农去了哪里?邻居告诉他,去年的夏天,那老夫妻双双得病去世,菜园子没人照管,也就荒废了。严体仁追问,他们不是还有一个女儿么,那女儿现在哪里?邻居说,去年年成不好,各家操心各家的饥荒,谁会关心一个黄毛丫头的死活!

严体仁怏怏而归,深感内疚,不久病倒,郁郁而死。

再说严启辰的科举之途并不顺利,乡试中举以后,赴京应试却是两次名落孙山,直到第三次才勉强中了进士,被朝廷放在越州做了一个同知,准备赴任,这与他出将入相的初衷自然相去甚远。

那年秋闱的主考官是当朝宰相张光辅。历来的规矩,主考官被进士们视为恩师,放榜以后大家都要去拜会谢恩的。严启辰忝列榜末,羞羞答答地走在同年们的最后。

谢师宴上,那些荣居榜首的进士们志得意满,趾高气扬。严启辰心中惭愧,无心吃酒,悄悄溜出宴席,一个人在宰相府的后花园溜达。

事有凑巧,正碰上宰相的千金小姐在后花园赏月,严启辰暗中窥视,只见小姐正当十七八岁的年龄,站在荷花塘畔,恰似玉树临风。其时暗香浮动,蛙声阵阵,或许是小姐被美景迷了心窍,竟折了一枝柳条,移步逗弄水中的青蛙。

忽然扑通一声,小姐失足落入荷塘!严启辰无暇多想,从暗处窜了出来,飞身跳进水中,把小姐救上岸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小姐被救上塘畔以后,跟随的丫环才扯开嗓子大喊救命,一边乱哄哄地派人去禀报宰相大人。

宰相张光辅闻讯赶了过来,问明了情由,把严启辰重新拉回宴席,特意赏了他三杯酒,说:“你舍命救我女儿,精神可嘉,我该好好关照你才是。你有什么要求?直说吧。”

严启辰大喜,心想即将赴任的越州同知官职太小,若按自己的抱负,起码也要做个朝廷要员、封疆大吏。可这话能说吗?目下的情况,要官不如要关系。只要有了宰相张光辅这个靠山,日后步步高升也就顺理成章了!

严启辰权衡得失以后,试探着说:“学生今年三十出头,先前只顾埋头读书,结果学业未成,也把婚事给耽误了。恩师若肯垂怜,就请给学生做一次媒人……”

宰相张光辅哈哈大笑,说:“这有何难?你看中了哪家的女儿,老夫明天就去给你牵线搭桥。”

严启辰大着胆子说:“我刚才跳水相救的那个小姐,不知道是谁家之女?恩师若能成全,学生自然无限感激。”

宰相张光辅为官多年,岂能看不出严启辰那点心思?他想了一阵,自己女儿被严启辰救起,有了肢体接触,传出去名声也是不雅,于是哈哈笑道:“你既然愿意攀亲,我就认你做个乘龙快婿!来人,重摆宴席,唤小姐与李公子同饮!”

小姐羞答答地来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严启辰近看,果然如花似玉,娇美异常,十分欢喜!

严启辰频频举杯敬小姐和岳父大人,宰相张光辅笑吟吟地说:“贤婿,三日后是吉日,我就为你们举办婚礼!越州是你的故乡,你先去赴任越州同知,皇上聪明过人,眼线众多,你刚做我的女婿,寸功未立,我不好遽然提拔你,等有机会,再逐步升迁你!”

严启辰想想有理,拜谢恩师,张光辅命他改口,Y急忙改口叫岳父大人,张光辅高兴得哈哈大笑。

三日之后,张光辅亲自主持婚礼,将女儿风光大嫁,文武百官送礼的都踏破了门槛!

新婚之后仅住了三日,朝廷规定的期限快到了,严启辰只好带着新婚妻子同去越州上任。因为要指望宰相张光辅日后提携,严启辰对小姐自是宠爱有加。

一日午后,小姐直叫头疼,严启辰请遍了城内的医生,竟无一人能诊出病情。眼见小姐疼得要死要活,严启辰急忙张榜招贤求医,结果招来了一个专治疑难杂症的乡村野医。那野医也不把脉,只把手掌在小姐的头上摩挲一阵,然后剪去一片青丝,把一张膏药贴在小姐的头顶上。三日之后,野医揭去膏药,竟然带出了一枚绣花针!

严启辰看得心惊肉跳,猛然想起十五年前自己在青草岗下菜园里的作为!可这小姐分明是宰相之女,她与那菜农会有什么关系?严启辰战战兢兢地问道:“你生在官宦之家,自幼锦衣玉食,头颅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小姐摇头说:“我怎么知道?”

严启辰再三追问,小姐才说出自己原是菜农之女,两岁那年,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得了头疼病,而且吃药无效。父母为她四处奔波,求医问药,竟至劳累而死。剩下小姐成了孤儿,日夜在家中哭泣,十分可怜。

后来张光辅来家中探望他的表姐,也就是小姐的母亲,见小姐十分可怜,就收养了她。

张光辅官运亨通,当时还是个小官,但一路青云,很快做到宰相,小姐养尊处优,也出落得如花似玉。

严启辰听得瞠目结舌,不想小姐正是他父亲为他订的媳妇,一番辗转,成了宰相大人的千金!

严启辰不敢声张,对小姐毕恭毕敬,但严启辰有个说梦话的习惯,生活久了,小姐听他常说梦话,慢慢地得知了真相,就来狄仁杰的衙门报官。

狄仁杰听完始末,立刻派衙役去传严启辰来问话,严启辰得知妻子是听了自己的梦话知道真相,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狄仁杰再三追问,严启辰只好供认不讳,真相和妻子说的一模一样!

狄仁杰大怒,立刻把严启辰革职问罪,严妻也离他而去,回父亲家里居住了。

这真是姻缘天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