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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石破天惊(五)

作者:阳光下的麻雀 | 发布时间 | 2020-01-04 | 字数:4916

就在王海已经“认命”,打算在这个“养老”的工作岗位上混到退休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打乱了他的生活并改变了他的命运,让他像十五年前考上大学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勒布镇一样,重新在已经升格为县级市的勒布市火了一把。

不过,与十五年前的情景所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突然“蹿红”,包括王海的父亲王庆忠在内的所有人非但没有看好他,反而替他惋惜,认为他的行为丢人现眼,以至于作为父亲的王庆忠拿着户口本,摇着轮椅冲到民政局,强烈要求和王海断绝关系。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事情要回到王海“升任”市检察院档案科科长五年后的一个普通的星期三的下午。

听着走廊里传来的熟悉的下班铃声,坐在椅子上已经看了一天书的王海抬手看看手腕上的手边,然后微笑着摇摇头,挥起胳膊伸伸懒腰,心满意足的嘟囔了一句:“下班喽,回家喽!”

站起身来,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包,王海和办公室仅有的两名同事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王海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去农贸市场买什么菜,晚上给爸爸妈妈和老婆孩子做什么饭的事情。个时候,肩膀上突然被人猛猛的敲了两下。他有些吃惊的回头一看,然后笑着骂了起来:“马凯,你个老家伙闲着没事干吓唬我干嘛?吓死人你负责啊?”

“哈哈哈哈,一个大男人,拍两下肩膀就能吓死?亏你说的出口!”被王海骂了一顿,马凯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嬉皮笑脸的站在王海面前继续说道。

被王海叫做马凯的人今年53岁,比王海大了整整10岁。在王海参加工作第二年被提拔为副科长的时候,他就是市检察院立案科的副科长了。但因为工作能力和性格等问题,当了十几年的副科长的马凯一直没有得到提拔。一年前,也就是在他快要退休的前一年,检察院将他从立案科调到了保安队,成了一名正科级保安队队长。职务升了,权力没有了,就和王海一样,马凯也成了整个检察院最悠闲的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同的处境,相似的性格,让王海和马凯这两个“怀才不遇”的人成了关系最好的朋友。闲来无事,两个人经常凑在一起,先是骂领导,发牢骚,再然后是关于张三李四的传闻,最后是收场大戏:国际国内形势分析。从天上到地下,从国内到国际,两个人信口开河,无话不谈。每逢周末或者逢年过节,两个人经常凑在一起,一盘花生米,半斤酱牛肉,外加一瓶勒布市的特产老白干,两个人一扯就是一整天。

所以,在整个勒布市检察院,只要一提起王海和马凯这两个“刺头”,领导摇头,同事发笑,就连打扫卫生的清洁工都知道这两个人不好惹,平时都是躲着他们走。

“下班了还不赶快回家给嫂子做饭,站在走廊里干嘛?上班还没有上够,想加班呢?”看着马凯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样子,王海和他开着玩笑。

“哈哈哈哈哈,这样的笑话你都能说的出来,看来你老弟的心情不错啊!”轻轻的拍拍王海的肩膀,马凯苦笑了一下:“我倒是想加班,可加班干什么?平时上班都没有事情干,还加的哪门子班呀?你我都是边缘人,被当做废材撂在一边没人用的,还谈什么工作?我在这里啊是专门等你的!”

“等我?干嘛?有事啊?”听马凯这么说,王海马上一本正经的看着马凯问道。

“是这样的。”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递到王海手上,两个人站在楼道边一个“严禁吸烟”的牌子下面,一边吸烟一边聊了起来:“我有一位同学叫李毅,毕业后分配到南方工作,前几年辞职下海了。今天上午他给我打电话说要来咱们勒布市办些业务上的事情。老同学来了,我总要招待一下吧?所以,我在浩洋大酒店定了一桌饭,想请你陪我这个同学喝两杯。怎么样?给个面子吧?”

听完马凯的话,王海笑了一下:“咱们老哥俩是什么关系,还谈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只是我这个人的酒量你是知道的,一杯正好,两杯就多,喝到第三杯就倒了。这个酒量你让我陪你同学喝酒岂不是笑话?你不怕我给你丢人啊?”

翻着眼睛看看王海,马凯一边摇头一边说道:“老同学见面,喝酒是次要的,主要的就是聊天。所以,酒量大小不是问题。再说了,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哎,对了,你不会是害怕在法院工作的弟妹不给你准假吧?如果是,我给她打电话帮你‘请假’!”

说到这里,马凯就像真的一样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算了吧,在我们那个家里,我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当不了官,挣不来钱,老婆看到我就烦,不想见到我应该是我老婆最大的心愿。所以,哪还有不准假的可能?我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冲着马凯摆摆手,王海一边说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妻子张倩的电话。

王海的妻子张倩是勒布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名法官,工作能力强,人长的漂亮,有勒布市法院“院花”之称。当年因仰慕王海的大学文凭和才华而嫁给了王海。但后来王海仕途不顺,年纪轻轻的就被“挂”在后勤部门,当了一个不疼不痒的科长,前途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面对这种状况,刚开始时张倩很是不适,隔三差五的跟王海吵架。后来,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张倩也就习惯了这种状态,两个人关系还算融洽。

等王海给张倩打完电话,两个人便走出市检察院的大门,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向着勒布市最高级的浩洋大酒店走去。

在酒店的一间包厢里,马凯、王海和马凯的那位同学李毅三个人推杯换盏,喝的很是尽兴。喝到最后,马凯的同学李毅看着马凯和王海说道:“老马,我这次到勒布市来是带着任务来的。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我们普通老百姓来讲可能很难,但对于您们两个检察院的大检察官来讲应该是小菜一碟。可不知道二位愿不愿意帮我一把?”

王海看看马凯,发现马凯也在看着自己,于是便在心里暗暗的嘀咕道:你这个老家伙看我干嘛?他是你的同学,要办什么事,能不能帮人家办,你心里没数吗?

“哈哈哈哈,老李啊,你小子没有上学的时候耿直了,是不是做生意时间长了变得狡猾了?说个话曲里拐弯的,有意思吗?需要办什么事情尽管说,有我老马在,再加上我的好哥们王海王科长帮忙,您有多大的事情我们办不了?说说看,什么事儿!”也许是酒喝多了,也许是为了面子,此时的马凯完全没有了在单位时的怂样,涨红着脸,胸脯拍的啪啪响,说话的语气像极了某组织的大哥大。

马凯的一席话把正在默默抽烟的王海吓了一跳,嘴里的香烟差一点掉到地上,心里暗暗的骂道:马凯啊,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像年轻人一样吹牛啊?在勒布市,你我两个混的怎么样自己不知道啊?凭借我们现在的样子,能办成什么事啊?

想到这里,王海悄悄的伸出手,趁着李毅不注意的时候在马凯的大腿上掐了一下。

马凯当然知道王海是什么意思,但他只是匆匆的看了王海一眼,并且有些不耐烦的冲着他摆摆手。

“我这次来勒布的任务就是找一个人,这个人叫张鲁,今年32岁,是您们勒布市工商管理局的一名职工,好像是给局领导开车的司机。老马,您认识这个人吗?”看着马凯胸有成竹的样子,李毅喜形于色。他把屁股下面的凳子往马凯身边挪了挪,然后看着他问道。

一听说老李来勒布的目的就是找一个人,马凯刚才还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哎呀我的老同学,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原来就是找一个人啊?这有什么难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变话题,面露难色的看着老李说道:“我的情况你大概知道,我是市检察院的干部,认识的大都是市里的一些领导,对于普通老百姓,我们不经常打交道,除去周围的邻居之外,也不认识几个。你找的这个人只是邮政局的一名职工,对于这样的人,我怎么会认识呢?不过,邮政局的局长我是认识的,打个电话就知道有没有这个人了!”

说完话,马凯就从椅子的后背上取下自己的外套,把手伸进口袋里找手机。

“哎,哎,老马,你先别急着打电话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见马凯拿出电话就想拨号,老李一把把他的手机抢了过来。

“还有什么事吗?你不就是要找这个人吗?我帮你找到就是了!”见老李莫名其妙的夺走了自己的手机,马凯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问道。

“如果单纯的就是找这个人,我还能麻烦您马大科长啊?我的意思是,不但要找到这个人,而且要与这个人关系好,说话他要听,就像您和王科长一样,情同兄弟,不分你我,要不然怎么能办成事儿呢?”看着马凯一头雾水的样子,李毅微笑着说道。

“李总,如果方便的话,您能把来勒布找张鲁的真实目的告诉我吗?如果事情不是很大,说不定我能帮上您!”就在马凯一脸愁容、抓耳挠晒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坐在一旁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的王海微笑着看看李毅说道。

“啊?真的啊?那就谢谢王科长了!”听王海这么说,老李笑逐颜开。他一边拿起面前的烟盒给王海敬烟一边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勒布市有一种石头很值钱,不知王科长知不知道这回事?”

“石头?什么石头?勒布市边上有一条厄尔河,河里的石头多得是,这破玩意儿除了盖房子做地基使用外还有别的用处吗?值钱?能能值钱到什么地步?”不等王海说话,马凯便不屑一顾的看看李毅说道。

“我倒是有所耳闻。”接过李毅递过来的香烟,迎着马凯递上来的打火机点上火,王海一边吸烟一边接着说道:“我听说厄尔河产一种画面石,人们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什么‘厄河石’。在勒布,有些人在收集这些石头,至于值不值钱我还真的不知道。李总,您接着说!”

“王科长说的对,但不是很全面。今天时间太晚了,再说了我这几天也走不了,接下来有时间我会好好的给二位科长普及一下有关厄河石的知识,现在咱先说要解决的这件事!”顾不上和王海、马凯说太多,老李有些着急的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厄尔河出产一种石头,因石质坚硬,玉化程度好,特别是以画面优美、逼真而闻名石界。近年来,随着全国观赏石收藏热的兴起,这种石头的价格翻着跟斗往上涨。实话告诉二位,如果您们能捡到一方精品厄河石,其价值有可能会超过您们辛苦一辈子才能挣到的薪水的总和。咱们都是好朋友,我可没有骗您们!”

“啊?”李毅的话刚一落地,王海和马凯两个人就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特别是马凯,眼睛瞪得像灯泡一样大,目光中充满了不相信。

“李总,您接着讲!”逼着自己冷静了一下,王海咽了口唾沫,看着老李催促道。

“我和张鲁是在网上认识的,他是地地道道的勒布市人,今年30岁左右。通过网上聊天我得知,张鲁是邮电局的一名职工,是给领导开车的司机。由于职业的关系,他经常跟着领导下基层检查工作,并在一位朋友的引导下喜欢上了奇石收藏。据他说,他应该是勒布市收藏奇石最早的人之一,所以手上有很多精品。在聊天的过程中,他给我发了一个视频,展示了一方他收藏的奇石精品。这方石头不是很大,大概有十几公斤的样子,但最吸引我的就是它的画面,像极了咱们国家的国宝大熊猫。画面逼真,栩栩如生,熊猫的鼻子、眼睛甚至身上黑白相间的毛发就像真的一样,那个美啊,啧!啧!啧!”话说到这里,李毅停下话题,一边连声啧着舌头,一边轻轻的摇着头,脸上露出就像捡到宝贝一样的惊喜。

看着李毅的样子,王海和马凯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马上又转过头来,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自从在视频上看到这方石头之后,我好像得了心病,日思夜想,寝食难安,最后下定决心买下这块石头。”发了半天的感慨,李毅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但是,在和这位老兄谈价钱的时候却碰到了困难:张鲁要价20万元,任凭我磨破嘴皮,一分钱都不降!所以我不得不亲自来一趟勒布……”

“多少钱?20万?”不等老李把话说完,王海和马凯一下子跳了起来,看着老李异口同声的问道。

老李笑了笑,冲着他们两个摊摊手。

“我的老同学,一块什么样的石头能值20万元啊?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吗,我们勒布多得是。如果想要,明天我带你捡几块,不,捡一车都行,你何必……”

“马科长,你我都是外行人,肯定不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事情。张鲁之所以敢要20万元,李总之所以能不远千里来买这块石头,肯定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理由。所以,你就不要多说了,让人家笑话!”不等马凯把话说完,王海便站起身来冲着他摆摆手,然后把目光投向李毅:“李总,您今天找对人了,我不但认识这个张鲁,而且我们还是亲戚——张鲁是我爱人的弟弟,我的小舅子。所以,如果没有大的出入,我可以帮你搞定这件事!”

“啊?真的?”这一次轮到李毅吃惊了。他一边惊叫一边把手里刚刚点燃的香烟撂倒地上,然后冲上前来抱住王海,狠狠的在他的额头上亲了起来。

挣脱开李毅的拥抱,王海一边下意识的抬手擦了擦额头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小舅子张鲁的电话。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好心好意的一通电话,不但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而且还惹上了一个追随自己一辈子的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