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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零三章 杀良冒尸案中案 巡视重审杀人案
狄仁杰提审李五,问他为什么杀人?
李五跪倒在大堂上放声大哭,说:“青天大老爷,我根本没有杀人,都是韩才贵那狗官屈打成招!”
狄仁杰沉吟道:“案发的那晚,你在哪里?”
李五说:“我那天挨了邵立山和侄子邵魁的打,气愤不过,找了几个朋友喝酒,商议着要报复邵立山!
而朋友们劝我说,邵立山叔侄是凉州人氏,最有血性,就算我们哥几个去把他叔侄打一顿,他们肯定要报复,弄不好他们叔侄能把你弄死!而且我们去打他们,他们必定激烈反抗,弄不好会出人命!这点小事没有必要以命相搏,还是算了。”
“我想想朋友们说得有理,只好暂时忍下这口气,和朋友们继续饮酒,直到夜阑方散。所以邵立山失踪的那晚,我根本没有去他家,和我喝酒的一帮朋友都可以作证,求大人明察。”
狄仁杰问:“你哪些朋友叫什么?家住哪里?给我写出来。”
李五说:“大人,小人不识字,只能讲述。”
狄仁杰点点头,提起笔说:“你一一讲来,我给你记录。”李五一一说出了那晚喝酒的朋友名字,他刚说完,狄仁杰已经写在一张纸上,然后喊来狄春,把纸交给他,命他去一一查证。
狄春去后,狄仁杰仔细观察李五,见他神情镇定,就挥挥手,命衙役带李五去签押房暂歇。
随后狄仁杰派衙役传来城西的里正,问他:“你是城西的里正? 知府韩才贵责令你找到邵立山的尸体,你连续搜寻打捞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后来韩知府责打你,打过竹板,第二天你就找到了邵立山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里正说:“大人,小人是城西的里正,案子发生在我的辖区内,韩知府下了命令,我立刻就组织乡民乘船打捞尸体。谁知整条河都打捞过了,还去下游寻找,就是不见尸体的踪迹!后来还是一位老渔夫提醒我,河湾里水草繁盛,何不去那里看看?我这才带人赶赴河湾,果然在水草下面发现了邵立山的尸体,面孔都被河水泡烂了。”
狄仁杰笑问:“邵立山死了才几天?这就尸体烂了?”
里正脸上略过一丝惊慌,随即辩解道:“邵立山的尸体是泡在河水里,或许被鱼鳖咬坏了,故而腐烂得快。”
狄仁杰想想也有道理,就问:“邵立山的尸体现在何处?”
里正答:“尸体被知府韩大人派人带走了,应该在府衙里。韩大人找去邵立山的妻子认尸,他妻子哭得死去活来,承让是丈夫的尸体!”
狄仁杰让狄春请里正去书房休息,然后写了公文,派衙役去知府衙门,搬来邵立山的尸体。
尸体放在大堂上,仵作也过来观看,狄仁杰对仵作说:“你看这尸体的面部,皮翻肉绽,鱼鳖咬不会有这么深的伤口,我看是锐器划破,人为的!”
仵作点点头,说:“我也这么认为,这是故意毁容!大人你看,这死尸的皮肤看上去是五十多岁的老人的,而邵立山才三十壮年,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狄仁杰点点头,说:“韩知府仅凭衣服就断定这死尸是邵立山,未免太武断了!邵立山的妻子也糊涂,丈夫的脸都看不清楚了,就凭几件衣服说这是她丈夫?我看这死尸的造假的,而造假者必定认识邵立山,找来和他一模一样的衣服给死尸穿上。”
说完狄仁杰回到公案后面,坐等狄春回来。
过了半个时辰,狄春兴冲冲地回来了,禀报狄仁杰说,调查过李五的朋友了,都证明李五那天晚上在和他们喝酒,半夜才散,还有朋友送李五回家了,他没有去邵立山家。
狄仁杰听完微微一笑,命狄春请里正过来;里正若无其事的来到大堂,正准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狄仁杰大喝一声:“将里正拿下!”
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去,把里正按倒在地,里正大声喊冤,问狄大人何故如此?
狄仁杰冷笑道:“你打捞上来的死尸,根本不是邵立山的死尸!你也是个官员,当知王法无情,你老实招供还罢了,如敢撒谎,当知刑具的厉害!”
里正一听,吓得满头大汗,瘫倒在地,一言不发。
狄仁杰立刻让衙役拿来各种刑具,扔在里正的面前,问他招是不招?
里正愣了半天,忽然嚎啕大哭,低着头说愿意招供。
狄仁杰提笔录口供,里正说:“大人,小人弄虚作假,也是情非得已!知府韩大人急着要邵立山的尸首,我被逼无奈,就和儿子商量,准备弄死一个乞丐,冒充邵立山的尸体交差。”
狄仁杰说:“慢着,城西地面归你管,韩大人要尸体要得急,可你也不至于为了交差杀人啊?你不知道王法吗?”
不想里正振振有词地说:“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个小官是花钱买来的,现在本钱还没捞回来,要是韩大人免掉我的里正,我岂不是吃亏?”
狄仁杰一听哭笑不得,提着笔说:“你往下继续说。”
里正说:“那天我和我儿子,在河边埋伏,准备遇到一个乞丐就偷偷把他杀死,再把他的脸用刀划烂,冒充邵立山的尸体交差。城西的地面归我管,我认识邵立山,记得他失踪那天穿的衣服,就暗暗准备了同样的衣服,准备给死者换上!
谁知我和儿子等了很久,也没见到一个乞丐从河边经过,我和儿子正等得焦急,忽然不远处的木桥上走过来一头黄色的骡子,上面驮着个老汉,没精打采地趴在骡子上,一边还打嗝,像是酒喝多了!
我朝儿子使了个眼色,等老汉的骡子走到河边,我和儿子突然动手,把他拽下来,推到河里活活地淹死!然后我们父子两把老头打捞上来,换上和邵立山一样的衣裳,又把他的脸划破,尸体绑上石头,搬运到一处水草茂盛的河湾里,将尸体沉入河边不远处。
第二天一早,我去府衙禀报,说经过仔细寻找,得了一位老渔翁的指点,在河湾的水草里发现了邵立山的尸体!
知府韩大人大喜,立刻传来邵立山的妻子,命我带几个衙役,和她一起去河湾认尸。
等我们赶到河湾,我儿子早已按我的吩咐潜入水底,把绑着老汉尸体的绳子隔断,老汉浮了上来。
邵立山的妻子邵王氏见了死尸一愣,不想失踪的丈夫死得这么惨,脸都破相了,顿时嚎啕大哭!
我连忙告诉他,尸体浸泡了河里几天,又被鱼鳖啃咬,自然变形了很难认出,但是衣服应该不错。
邵王氏想想有理,仔细辨认了死尸的衣服,认定是她丈夫无疑,要把尸体运走安葬。
衙役急忙阻止她,说官府还没有结案,死尸暂时不能动,要带回衙门。
下面发生的事,大人您都知道了。”
里正一口气说完,狄仁杰沉吟道:“死尸其实是老汉,你父子故意杀人,当按王法治罪!但是邵立山失踪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是不是你父子干的?”
里正连声喊冤,说实在不知道!
狄仁杰还要再问,忽然狄春急匆匆地进来了,说知府韩大人刚刚派人来知会狄大人衙门,邵王氏的小酒店今晨又发命案,邵立山的侄子邵魁被杀死在酒店后院的柴房内。因为此案已经移交狄大人处置,故而韩大人请狄大人派人去验尸。
狄仁杰一愣,随即下令把里正关押起来,再派捕快去抓捕同案犯--他的儿子;然后亲自带了仵作、狄春和四名衙役去验尸。
邵魁面朝下倒卧在酒店后院的柴房里,脖子后颈被砍了个很深的伤口,鲜血已经结痂;仵作仔细查验了一番尸首,说死者身上只有后劲一处致命伤,应该是被利斧砍死,凶手下了狠手,几乎连脖子都砍断!
狄仁杰想了想,立刻派衙役把邵王氏传来问话。
邵王氏一身的孝服,眼睛都哭肿了,看上去犹如梨花带雨,颇有几分姿色,狄仁杰看了心里一动!
邵王氏一直哭个不停,哭诉自己命苦,刚死了丈夫还没办完丧事,侄子邵魁又死了,连遭横事!
狄仁杰刚要问话,不想邵王氏哭得伤心,忽然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地上!
狄仁杰连忙让衙役把她抬下去,放到床上施救,然后在柴房案发现场踱步,寻找线索。
狄春不失时机地说:“老爷,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死者邵魁被人一击致命,应该是熟人下的手,不然邵魁肯定反抗!”
狄仁杰赞许地点点头,说:“那么依你看,邵魁是死于何人之手?”
狄春说:“邵魁是个男的,不外乎仇杀和财杀两种可能!”
狄仁杰却摇摇头,笑道:“这两种可能都不对!你想,邵魁是从凉州来这里谋生,刚到不久,既没有钱财,也不会与人结仇!”
狄春辩解道:“老爷忘了?李五被邵魁和他叔叔揍了一顿,怎说没有仇人?”
狄仁杰笑道:“邵立山一失踪,李五作为嫌疑人,就被知府韩大人控制了,怎么分身再来杀邵魁?何况邵魁只是帮叔叔打了李五一顿,李五也不至于把邵魁的脖子几乎砍断!”
狄春问:“那么老爷看来,邵魁是死于何人之手?”
狄仁杰沉吟道:“邵魁是死在柴房里,看他伤口,凶器应该是利斧砍的,凶手会不会是个樵夫?”
狄春问:“樵夫为什么要杀邵魁呢?”
狄仁杰微微一笑说:“这个需要查访!狄春,你出去找小酒店的街坊邻居问问,酒店用的柴禾平时都是谁送来的?”
狄春欣然领命去了,狄仁杰动身来看看邵王氏,不想衙役说,邵王氏一直没醒过来。
狄仁杰笑了笑,心里有底了,这邵王氏是心虚使诈!
过了一会,狄春兴冲冲地回来了,说已经调查清楚,平时给小酒店送柴禾的,一直是一个叫李新年的樵夫,周围人家的柴禾也都是他送的!
狄仁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银针,亲自给邵王氏针灸人中穴!
邵王氏被刺痛,悠悠醒来,还是哭泣,哭诉自己命苦。
狄仁杰不经意地问:“邵王氏,给你家送柴禾的,是不是一个叫李新年的人?”
邵王氏听了浑身一震,随即点点头;狄仁杰问李新年家住哪里?邵王氏说只知道他住在城外,地址却不知。
狄仁杰立刻派衙役,去城外各乡找乡长,查找一个叫李新年的人,一经发现,立刻抓捕到衙门!
吩咐完,狄仁杰冷冷地说:“邵王氏,你有重大杀人嫌疑,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又话要问你!”
邵王氏立刻喊冤,哭得死去活来,狄仁杰不理她,命衙役把她带走!
一行人回到衙门,邵王氏跪在大堂上只是抽泣,一言不发;狄仁杰也不问话,坐着等衙役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衙役果然押来了樵夫李新年,李新年跪在大堂上,看见邵王氏跪在旁边,浑身一哆嗦!
李新年主动问:“狄大人找我何事?小人一直奉公守法,以砍柴为生,不敢作奸犯科,邻居都知道我是个老实人!”
狄仁杰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李新年看,李新年心里紧张,头上很快冒汗。
狄仁杰笑道:“小酒店的邵立山失踪了,你可知道?”李新年点点头说:“小人听说了,还听说抓住了凶手李五!”
狄仁杰又问:“那么邵魁被人杀死在柴房里,你知道不知道?”
李新年一愣,随即说:“小人不知道此事,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家里休息,连柴都没有去砍,邻居都可为小人作证!邵氏叔侄的死,和小人没有半点关系!”
狄仁杰忽然问:“我还没说邵立山死了,你怎么就知道他死了?”
李新年一震,随即说:“小人失言了,邵立山失踪这么多天不见人影,应该是死了。”
狄仁杰忽然大笑,说:“此地无银三百两!衙役,与我把李新年绑了!”
衙役遵命上前,把李新年按倒在地,五花大绑!
李新年大声喊冤,狄仁杰二话不说,下令重打三十大板!
李新年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忍痛不过,终于喊道:“大人别打了,我招,我全招!”
狄仁杰命衙役把邵王氏先押下去,然后提笔记录口供。
李新年说:“邵王氏随丈夫邵立山来本地开了家酒店,生意很是红火,我也常去她家里送柴禾。不想我几次看见邵王氏唉声叹气,就问她为什么?她却不肯说!
后来我去她店里次数多了,和邵王氏熟了,又问起此事,邵王氏才羞答答地告诉我,他丈夫邵立山整天忙于生意,到了晚上筋疲力尽,已经好久没和她亲热了!
我一听大喜,原来这邵王氏也是个好色之人,就用言语挑逗她。
邵王氏见我身体强装,嘴巴又牢,就和我在柴房里成就了好事。
这个邵王氏欲望非常强烈,我每隔两天就要到她家去一次,他丈夫在前面店堂照顾生意,我就挑着柴禾送到后院,趁机和邵王氏云雨一番,她丈夫也一直没有发现。
但是过了些时日,邵立山的侄子邵魁来店里谋生,邵王氏非常不快,因为我们幽会不方便了。
恰好邵立山在聘用厨师这件事上,和李五大打出手,李五被邵立山叔侄揍了一顿,扬言要报复。
邵王氏偷偷地跟我说,机会来了,要我找个机会把邵立山除掉,然后让我开酒店,和她长相厮守!
我吓了一跳,不想这妇人这么歹毒,就没有答应她;谁知邵王氏又哭又闹,威胁我说,要是我不答应,就去告我强奸她,她房里偷偷地藏了我的衣服,可以作为证据!
我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就在邵家打架的第二天晚上,翻墙进入邵家酒店,摸进卧房,把邵立山砍死,然后把尸体埋在柴房地下,上面依旧堆上柴禾,神不知鬼不觉。”
狄仁杰忽然插话说:“你进入酒店后院杀死邵立山,当时邵魁已经住在后院里,怎会任你所为,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李新年说:“那是邵王氏蓄谋已久,当天晚上,陪邵立山叔侄喝酒,酒里下了蒙汗药,让他叔侄都昏睡过去,我才轻易得手。”
狄仁杰恍然大悟,又问:“那么邵魁也是被利斧砍死的,你为什么要杀他?”
李新年说:“那是邵王氏指示的,她说邵魁非常聪明,留着他早晚会发现我们的奸情,就要我除掉邵魁!那天晚上,我挑着一担柴禾,以送柴禾为名进入酒店,邵王氏正在店堂里哭亡夫,暗示我到后院去。我进了后院,却找不到邵魁,就把柴禾挑到柴房去。不想邵魁正在那里转悠,我心里一慌,以为他发现了柴房的秘密,就抽出利斧走上前去。
邵魁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是我送柴禾来了,就没有在意;我趁他转过头去,从后面猛砍一斧,差点把邵魁的头砍下来!
我杀了邵魁,正要将他埋尸柴房,不想柴房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我急忙躲在门后张望。
看了一会,原来是店里的小伙计出来找邵魁有事,一路喊着邵魁的名字,一路往前厅去了。
我吓得不轻,知道小伙计去找邵王氏了,很快会回到后院,于是顾不得去埋邵魁的尸体,赶紧带上利斧,还翻墙逃走!”
狄仁杰问:“小伙计既然没有找到邵魁,回到后院应该发现邵魁死在柴房里,怎么小伙计没有报案,第二天才发现邵魁的尸体?”
李新年说:“大人,当时我已经逃走,因为现场没有人看见我,邵王氏也不会出卖我,小伙计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狄仁杰沉思片刻,命衙役带来邵王氏;邵王氏仍然心存侥幸,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狄仁杰二话不说,把李新年的供词摔在她面前,让她自己看!
邵王氏识字,拾起供词边看边抖,最终嚎啕大哭!
狄仁杰说:“邵王氏,案情已经明朗,你若招供,不过是一刀之苦,你还不招,本官可以将你凌迟处死!”
邵王氏吓得瘫倒在地,泣不成声地招供,那夜李新年杀了邵魁,小伙计不知道,走到前厅去问她邵魁哪去了?邵王氏哄他说邵魁出去办事了。
等小伙计回去睡觉,邵王氏急忙赶到柴房里,一看邵魁已死,暗暗庆幸;随即又报怨李新年杀了人却不埋尸,自己力气小,挖不了土坑,更搬不开那些柴禾。但是转念一想,李新年杀人没有人看见,就存了侥幸心里,把柴房门带上,回去睡觉。
第二天小伙计早起,去柴房取柴禾,看见邵魁的死尸,吓得大呼小叫,冲出店门报了官,因此案发。
狄仁杰听完,立刻派了八名衙役去小酒店的柴房,果然挖出了邵立山的尸体,案子告破,邵王氏和李新年还有里正父子,都被治了死罪!
狄仁杰破里连环杀人案,想想对越州知府韩才贵不大放心,就去府衙看看。
不想韩才贵见了狄仁杰很高兴,说正有一桩杀人案审结,要请大人过目。
狄仁杰拿过卷宗一看,越看越皱眉头,觉得这又是一件冤案!
前几日,越州城里有户人家,丈夫名叫李兴海,在店铺里当个账房,薪水微薄;妻子名叫李张氏,不但长得非常漂亮,而且聪明能干,她在家做些女红,把家里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是个小家碧玉式的贤妻。
眼看就快到端午节了,李兴海要出门收账;因为往返路远,李张氏天没亮就起来,给丈夫做了早饭吃了,又备好干粮和行李,好让丈夫饱暖上路。
吃完早饭,天刚拂晓,李兴海急忙收拾账册单据动身,李张氏恋恋不舍地送到门外。
第二天晚上,李张氏眼巴巴等着丈夫归来,家门口只要有狗叫,门前有行人过往的脚步声,她都要凭窗眺望。
但是一直等到夜深人静,还不见李兴海归来,她就睡下了。谁想第二天,李兴海倒在了离家不远的街上,被人杀死了,浑身是血!李张氏痛不欲生,急忙和里正一起,到府衙报案。
知府韩才贵立刻派人调查,一位更夫作证说,昨夜月黑风高,夜里忽然刮起了大风!更夫躲在一棵树下避风,看见一个人很像是李兴海,急匆匆地往家赶。不料到了离家不远的一条巷子口,忽然窜出一条人影,抽出尖刀对李兴海一顿乱刺,将他刺倒在地!更夫一看出了命案,吓得昏迷过去,第二天一早醒来才知道李兴海死了,知府派人四处调查,就来府衙作证。
知府韩才贵听了,立刻派衙役去查李兴海家的左邻右舍,要他们提供线索,若有隐匿不报者,一律治罪!
到了中午,李兴海家的邻居王媒婆前来府衙告发,说本城秀才宗秀才有重大杀人嫌疑!
韩才贵大喜,连忙问其理由;王媒婆说,宗秀才年少轻佻,爱说笑话,二十岁时死了妻子,很想再娶一个,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
前天中午,宗秀才去找王媒婆,在王媒婆家的隔壁,碰见一个年轻的妇女长得十分标致,正是李张氏。他看了心里很有几分爱慕,来到王媒婆家里。
王媒婆笑着说:“你又来要我做媒娶老婆来了?你要求太高,叫我到哪里去找?”宗秀才说:“怎说没有?远在千里,近在眼前!”说着拉了王媒婆走出门去。
王媒婆随他出去,宗秀才指着李张氏的背影说:“你看这个女子多俊俏呀,我一眼就看上了!”王媒婆说:“我道是谁,人家是有夫之妇啊!除非你能杀死她的丈夫,那我才有移花接木的本领。“
宗秀才笑道:“照你说来,是心不狠亲不成了?那么我得狠狠心才成。”王媒婆说:“你又说笑话了!别胡思乱想,人家是有妇之夫,良家妇女!等有好的闺女,我一定给你说合。“
第二天一早,过路的人发现李兴海的尸体,报到衙门。韩大人要求街坊邻居作证,王媒婆就来衙门告发!
韩才贵大喜,派人立刻抓捕李兴海,并且连他的邻居一起带来调查。
不想四邻都说李兴海为人忠厚,就是喜欢嘴巴开低点玩笑,应该不敢杀人!
知府韩才贵说:“凶杀的原因,有见财起意,谋财害命的;有见色生妒,杀夫夺妻的。街坊中可有无业游民?可有三姑六婆?”这一下王媒婆可吃惊了。
王媒婆怕被连累,连忙辩白说:“韩大人,我做的媒,都是成人之美,决不会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只有宗秀才来家,说过几句打趣的话......“接着就把那天跟宗秀才讲的话仔细重述了一遍。
韩才贵审问宗秀才,宗秀才矢口否认杀人,说只不过说了一句玩笑话,万万不敢杀人。
韩才贵大怒,就下令用大刑,但是宗秀才被打得死去活来,用冷水浇醒了几次,仍是坚决不承认杀人,韩才贵只好命衙役先将宗秀才收监。
然后韩才贵怀疑宗秀才定是勾引了李张氏妇,与她通奸,就命衙役带上李张氏来审问。
李张氏连声喊冤,说:“我连宗秀才的名字都没听见过,更不认识他,怎说我与他有不轨之事?”
韩才贵想想,刁妇不打不夹,不会轻易招认,就命衙役上拶刑,夹手指!
李张氏受刑不过,痛得死去活来,昏昏沉沉,头往下垂!
韩才贵继续追问,李张氏只是昏沉地点头,韩才贵认为她已招认,就逼她画押。
李张氏有气无力地被衙役逼着画了押,韩才贵又把宗秀才提审,说奸妇已从实招认,你还敢抵赖?并拿口供念给他听。
宗秀才哭诉道:“妇人家体弱,受刑不过,供词全是假的”韩才贵怒气冲天,下令动大刑上夹棍,不招不松刑。
宗秀才被上了三道夹棍,疼得死去活来,嘴里大骂昏官!韩才贵大怒,下令继续用刑!
宗秀才想想事已至此,不招也要被活活夹死,但是连累一个清白的妇人,于心不忍,不如自已一人承担下来。
于是宗秀才招供说,是自己想要娶那李张氏,才把她丈夫杀死的,与李张氏无关!韩才贵又追究证据,宗秀才苦笑着说:“我家里藏有血衣!”韩才贵就命衙役去取。
衙役来到宗秀才家里,向宗母索要血衣,宗母不知儿子犯了什么罪,更不知道有什么血衣。衙役翻箱倒箧搜查了一遍,却不见有什么血衣,就回去禀报韩才贵。韩才贵又要拷打宗秀才,宗秀才哭着说:“是我母亲不忍把血衣拿出来定我的罪,还是我自己去取吧!“
韩才贵命几个衙役押着宗秀才回到家里,宗母一见,抱着儿子失声痛哭起来。宗秀才哭道:“母亲,给我血衣也是死,不给也是死!不如快些拿出一件来,免得母子一同遭难!”宗母哭着到屋里去了,过了一会儿,宗母捂着胳膊在屋子里拿出一件血衣来,衙役这才吆喝着押宗秀才回去。
韩才贵一看有了证据,也不仔细查看血衣,就叫宗秀才画供,打入死牢。
恰恰在此时,狄仁杰来到府衙巡视,韩才贵就把案子卷宗给狄仁杰看,洋洋得意!
狄仁杰看完卷宗直皱眉头,对韩才贵说:“韩大人,此案疑点颇多,为何匆匆结案?”
韩才贵恭敬地说:“还请狄大人指点一二!”
狄仁杰沉吟道:“其一,宗秀才杀人,并无目击证人,凶器也没有提到,证据不足!其二,宗秀才和李张氏都是在大刑之下招供,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其三,宗秀才如果杀了人,应该把血衣立刻销毁,为何藏在家中?而且你派衙役去他家里搜查,并没有找到血衣!第二次宗秀才回去对母亲说了一番话,宗母马上就拿出了血衣,难道不可疑?之前为什么没有搜到血衣?其四,按照供词所说,宗秀才承让和李张氏通奸,可其他证人都说他们根本不认识,是怎么通的奸?还有,宗秀才是怎么与李张氏合谋杀死李兴海的,供词里都没有提到,这岂不是草菅人命?!”
韩才贵听得冷汗淋漓,说:“卑职糊涂,还是请大人重审此案!”
狄仁杰欣然同意,立刻派衙役传来宗秀才和李张氏两家的邻居,调查二人有没有仇人。
查下来二人包括死者李兴海,都不曾与人结怨;狄仁杰又找来更夫,问他发现疑似李兴海被人杀死是在什么时辰?
更夫说:“大人,小人记得清清楚楚,那夜是三更时分刮起大风,我在树下避风了一会,案发时大约四更天了!”
狄仁杰眼睛一亮,说:“这个时辰人们都已熟睡,还在街上出现的人,无非三两种人,一种是酒鬼,喝多了夜里睡不着!第二种是赌鬼,半夜输了钱回家!第三种就是知道李兴海外出收账,回来时身上必定有钱,图财害命!”
韩才贵听了无比佩服,立刻要派人去查这三种人;狄仁杰说:“慢着,大张旗鼓地去查,凶手必然惊觉逃走!不如在城里张贴告示,说李兴海之死已然查明,是他妻子李张氏不守妇道,与奸夫合谋害死了丈夫!这样一来,凶手必定麻痹,我们再暗中调查这三种人,必有下落!”
韩才贵立刻遵命照办,狄仁杰破案心切,也不回衙门,就派府衙里的衙役去找狄春,搬来自己的铺盖,住在知府衙门等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天夜里,在各处街道上潜伏的衙役押来一人,说此人叫黄四,和死者李兴海熟悉,是个恶棍!半夜里不睡觉,喝得醉醺醺地在街上唱小曲,十分可疑!
狄仁杰大喜,立刻升堂审案,黄四的酒还没有醒,跪在大堂上还哼着小曲!
狄仁杰命衙役取来一盆冷水,把黄四从头淋到脚,黄四一激灵酒醒了!
看着大堂公案后面威严地坐着狄仁杰和韩才贵,黄四大惊,忙问是谁把自己带到这里?
狄仁杰冷冷地说:“黄四,你做的案子犯了!那夜你得知李兴海外出要账,知道他回来时身上必定有钱,你就躲在他家附近等机会。
等李兴海急匆匆地往家里赶,你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乱刀将李兴海刺死,然后躲了起来观察动静。恰好糊涂的韩大人断定凶手是开了个玩笑的宗秀才,并且把案情张榜告示安民,你才得意地出来,喝了许多酒,深夜在大街上刷酒疯!我劝你不如从实招供,免得皮肉受苦!”
黄四矢口否认,大喊冤枉,拒不承认!
狄仁杰下令动刑,重打三十大板,黄四被打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只好招供!
事情果然如狄仁杰推断的,黄四是当地的流氓恶棍,那天看见李张氏送丈夫出门收账,心起恶意。第二天夜间,在李兴海回来的路上,黄四就把他杀死劫去全部钱财。后来,黄四听说错捉了宗秀才,韩才贵错断了案情,就狂喜痛饮,喝得醺醺大醉,在大街上唱曲,才被抓上公堂…...
韩才贵听完大惊,追问宗秀才哪里来的血衣,宗秀才说,传我母亲来一问便知。
宗母被传到府衙,把衣袖卷起,露出一块大伤疤。她说,这是那天衙役去逼要血衣时,自己用刀伤了胳膊,把血染在那件衣服上的,为的是儿子不再受苦。
韩才贵见案情大白,羞愧得无地自容,主动跪下向狄仁杰请罪。
狄仁杰当场将把韩才贵革了职,打入囚车,押赴汤洛阳,交大理寺治罪!
真相大白,宗秀才舍不得丧夫的李张氏,就请狄仁杰做媒,将寡妇李张氏许配给他!
狄仁杰询问了李张氏的意见,李张氏感念宗秀才讲义气,牺牲自己保全于她,就含羞地答应了。
狄仁杰十分高兴,亲自做媒,让二人结成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