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侦探与偷鸡贼

春去秋来，宝塔村的日子便是在这种春天播种，秋天收获，冬天猫冬的平淡日子里度过。

赵天的年纪越来越大，饭量也越来越大，个头更是蹿的极快，眼见着便要超过他的老子赵虎子了。

赵虎子还是老样子，每日除了下地干农活之外，也就是多了一条与平时的不同。那就是会偶然在夜间外出一趟，然后赶在天亮之前返回。

不过赵虎子每次外出的时候，总是会带上一些农家特产。比如东北的腌腊肉，还有几只新鲜的野兔什么的。而回来的时候，这些东西便已经不见了。

赵天自是清楚自己的老爹去了哪里，不过他极为懂事地没有点破，更没有询问半句。虽然他对自己那个远在黑山里的叔叔也极为的想念，不过他知道这件事情不便被外人知晓。

远的暂且不提，只说一旦宝塔村的人知晓黑山里的土匪头目与赵家有联系，甚至还是亲戚的话，赵虎子一家人必定会被赶出宝塔村。而且这些还算是轻的，万一报官的话就是蹲大牢的下场。

即便不去蹲大牢，一旦被赶出宝塔村。在东北这种冰天雪地里，如果没个暖和的窝棚，恐怕一家人都活不过冬天。所以在活命与思念之间，年少却极为懂事的赵天选择了前者。

不过赵虎子也会偶然和赵天提起山上的事情，尤其是某一次赵虎子急匆匆地带着几瓶伤药进了山，赵天便知晓一定是出了事。那一次赵虎子足足走了三天，直至三天后的深夜方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了家。

回到家中的赵虎子满脸的疲倦，厚实的冬衣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赵天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打上一大盆热水，给赵虎子洗漱，并且顺手将沾有血迹的衣服给洗了。

不过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即便赵虎子做的再如何隐秘，他深夜上山的消息总归是被人察觉了。起初赵虎子还谎言称是上山打猎，可是随着他每次下山时都是两手空空之后，这种说法也就再难立得住脚。

所以后来赵虎子下山之前，总是要打上一两只小动物才肯下来，而且也逐渐减少了上山的次数。这件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也就平淡了下来。各家过着各家的日子，谁又有心思天天去理会别人家的日子呢？

反正赵虎子也是宝塔村土生土长的人，大家彼此都极为的熟悉，还能有什么秘密不成？况且大家每天想着的都是如何填饱肚子，谁还整天没事干地去探听这些无赖的消息。

不过事实上的确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李老抠的闺女李秀娥。李家本就是土财主，身为独女的李秀娥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不需要像同龄人一样为了一口粮食而发愁，所以她有大把的时间去探索这些所谓的“秘密”！

“赵天，你爹上山不是为了打猎！”

某一天，李秀娥突然对正在劈柴的赵天说道，一双眼睛还故作神秘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正在偷听之后，方才再次低声说道。

“哼...你们父子别想骗我！”

说完这句话，李秀娥的眼睛死死地注视着赵天，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正在劈柴的赵天听见李秀娥的话，心中下意识地一抖。如果不是刚好劈完一根木柴，手臂有些发麻的话，说不定就要露出马脚来。

不知何时李老抠的闺女李秀娥喜欢上了侦探小说，宝塔村本是个极为平静的小山村，自然没有那么多可以“侦破”的奇案。顶多就是张婶家的辣椒被谁偷了，刘二家的鸡蛋少了一个，马五家的猫不见了之类的事情。

起初刘秀娥总是自告奋勇地要帮忙，其实不过是满足她的“大侦探”心愿。不过这种小打小闹逐渐有些难以满足李秀娥日渐高涨的“侦探”心愿，直至赵虎子的事情在宝塔村传出，立即引来了李秀娥的注意。

只瞧今天的李秀娥穿着一件灰色长尾衫，头戴鸭舌帽，嘴里还叼着个木制烟斗，胸口挂这个金丝边眼镜，可惜是那种没有镜片的眼镜。

如果撇开李秀娥的年轻不提的话，单这一身的装扮倒是颇有几分西方大侦探的味道。

“怎么着啊，李大侦探。你是打算给我们父子安什么罪名？杀人还是行窃呀？”

赵天捡起被劈成两半的木柴，再次放在树墩上，挥动着手中的斧头狠狠地劈下。

“啪嗒！”

干净利落脆地将柴禾劈成了四瓣，这样烧起来也能够烧的更干净些。

看着头也不抬，继续劈柴的赵天，李秀娥只觉得自己的侦探地位受到了挑战。赵天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相信自己，这对于李秀娥来说无疑是不能容忍的。

“赵天，你给我停下！”

李秀娥气恼地掐着小腰，恢复了往日霸道的地主家小姐的脾性，完全忘记了她是一个有修养的“大侦探”！

赵天自然不可能真的停下，脚边还有一大堆木柴没有劈完呢！如果今天劈不完的话，一会儿少不得又要挨老爹的骂！

“我说李秀娥，你要是真的吃饱了撑的，能不能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妨碍我干活成不成？”

再次成功劈开一根木柴，赵天的脸上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涨红。气息更是有些不稳，不过一想到李秀娥就站在身边，心里便是冒出一股子邪火来。

“我们家可比不了你们老李家，宝塔村上上下下几百户人家，谁不知道你们老李家最有钱？往年闹饥荒的时候，大家都吃不上饭，唯独你们老李家顿顿大米饭！”

“你是老李家的大小姐，以后还是少和我们这种穷小子来往，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闲话！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对你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不好！”

随着岁月的流逝，赵天也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与他同龄的李秀娥也早已出落的愈发水灵了。

山里人全都结婚早，也就是老李家只有这么一个闺女。李老抠将李秀娥视为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晒了。再加之李秀娥一直不愿意嫁人，所以也就耽搁到了这个年岁。

至于赵天则是因为家里面穷，虽说一年下来也能积攒些银钱。赵虎子也托了左邻右舍的媒婆给赵天说过几门亲事，可是赵天愣是一个没瞧上。

气的赵虎子病倒了好几天，可即便如此赵天依旧是不肯松口，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将来要娶的媳妇，必然是这十里八乡最美的姑娘”！

起初大家都当时小孩子的玩笑话，可是随着赵天连着推了三门亲事之后，渐渐地也就没人再愿意给赵天介绍亲事了。赵虎子拿自家的小子也没办法，也只能任由他在家帮忙做些农活，想着等年岁再大些了，总该会改变主意的。

听着赵天近乎是撵人的话，李秀娥好看的脸上顿时浮现出许多怒色来。一张小嘴更是气的鼓起来，伸出一根葱白的玉指指向赵天，气愤地说道。

“赵天，你个混世小魔王，你真以为我喜欢和你一起玩啊...”

“那你还三天两头的往我家跑干啥？”

“你...你...我那是想咱虎子叔了，不行吗？”

李秀娥愣是嘴硬地说道，只不过眼神却变得闪烁起来，根本不敢看赵天一眼。

“哎...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女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赵天瞥了眼身旁的李秀娥，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摸不着！

被赵天这么一搅和，李秀娥完全忘记了关于赵虎子深夜上山的事情。不过这些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李秀娥拿来打发无聊生活的工具罢了。

“对了，赵天！今晚咱们还去偷咱家的鸡好不好？”

李秀娥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

李秀娥的话把正在劈柴的赵天吓得不轻，手中一哆嗦没能劈中，还差点把自己的腰给闪了。

“咯咯...这么笨，这都劈不中！”

看着终于吃瘪的赵天，李秀娥的心里有着难以言语的痛快。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能够在自己手里吃瘪，哪怕只是一句言语上的上风，也足以让李秀娥高兴半天的时间。

这就好像一名厉害的骑手，在遇见一匹性烈难训的野马时，总是会本能地产生征服对方的欲望来。此时的李秀娥便是处于这样一种情况，只是不知道如果赵天知晓自己在李秀娥眼中是一匹要被驯服的野马时，又会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呼...”

稍稍活动了两下腰部，确定并没有大碍之后，赵天狠狠地白了一眼李秀娥。

如果方才自己真的闪了腰，虽说只需要在床上修养几天便可以好了。可是对于农家人来说耽误几天的时间，便是耽误了许多农活。尤其是赵天的家境并不好，赵虎子的身体也逐渐松散了。

再过几年，赵家便要由赵天扛起大梁。他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老爹再吃苦。

赵天做贼般环视了一下四周，确信没有第三个人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之后。一把将李秀娥拽到身边，小声地说道。

“小姑奶奶，你能不能小点声？想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你们家丢的那只鸡是我偷的？别忘了当初的那只烤鸡你可也是吃了的！”

说起偷李老抠家的鸡的这件事情，赵天便满心的后悔。那还是十几天之前的事情，因为一次交租的事情，李老抠又在秤砣上做了手脚，坑了乡亲们不少粮食。

所以为了报复李老抠，赵天“替”宝塔村的所有被坑的村民们偷了李老抠家的一只鸡。其实赵天美其名曰是“替天行道”，事实上不过是他嘴馋了，需要找个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的理由罢了。

可是好巧不巧的是就在赵天成功抓了鸡，准备悄悄溜走的时候，被李秀娥给抓到了。

偏偏李秀娥说要告诉她爹，让李老抠打断赵天的腿。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腿，赵天只能答应带着李秀娥一起...烤鸡。

没错，就是一起去外面的荒地里把从离家偷出来的鸡给烤了。这样的要求实在是有些出乎赵天的意料，如果李秀娥想吃鸡的话，大可以让李老抠直接给她做呀。

李家厨子做菜的水平难道还不如他一个乡下小子？况且那只鸡本来就是他们家的嘛！

不过后来从李秀娥将半只烤鸡吃的干干净净，差点连骨头都吞进去的样子之后，赵天突然觉得或许李家厨子做菜的水平还不如自己呢！

不过自那之后，偷鸡摸狗的这种勾当赵天是再不敢做了。甚至刚开始的几天，赵天都不敢与李秀娥走对面。有时候李秀娥来找他，赵天都刻意地躲起来。好几次实在是躲不过去了，赵天都会找一些很蹩脚的理由离开。所以今天李秀娥突然提起关于偷鸡的事情，赵天的反应才会如此之大。

“那本来就是我们家的鸡，难道我还不能吃了？反倒是你...嘿嘿...”

李秀娥揶揄地说道，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兴奋之色。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刺激而又紧张的事情往往让人容易着迷。哪怕只是偷自己家的鸡，然后将鸡给烤了这样一件事情，也让年少的李秀娥觉得分外的刺激和好玩。

同时被赵天亲密地抓着手腕，李秀娥非但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心里反而觉得极为的踏实。尤其是手腕处传来的有力的感觉，让李秀娥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呃...你有病啊！”

赵天下意识地骂了一句，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出了不妥之处。此时自己与李秀娥离得太近了些，近乎是头靠着头的那种。李秀娥身上有一股香皂的清香，不停地往赵天的鼻子里钻。

随后感受到手掌中似是抓着一份柔软，还带着几分滑嫩。稍稍愣神了一秒钟之后，赵天瞬间像是触电一般松开了手，并且向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与李秀娥之间的距离。

“我...那个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赵天试图解释几句，可是发现这种事情越解释越乱。

或许小时候他们两个经常腻在一起，但现在彼此都长大了。男女有别的观念逐渐清晰，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逐渐疏远了几分。

突然被松开了手，李秀荣的心里稍稍有些失落。不过这种情绪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少年们对于感情的事情还是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

“赵天，我就问你啥时候再...做那个事情？”

这一回李秀娥学聪明了，没有直接说出来时什么事情，但相信赵天一定明白她的意思。

“别闹了，万一被抓住可是真要被打断腿的！你是李家的大小姐自然没事，我可不想下半辈子拖着一条废腿！”

赵天看了一眼李秀娥，再次捡起一根木柴放在木墩上，重新忙活了起来。

“切...真没劲！”

李秀娥翻了下白眼，只能默许赵天的话。毕竟她也不是傻子，天天巴望着有人去偷自家的鸡吧！之所以怂恿赵天去偷鸡，不过是为了追求刺激而已。

但是这种刺激往往会随着次数的增多而逐渐减弱，直至最后变得索然无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