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五章 凶手竟然是毒蛇 弟弟心机毒过蛇

郑老二说：“官服是钱长仁送给鲁老四的，他当年趁乱偷走祖母绿宝石卖了，用这笔钱在洛阳疏通关系，买了个官做。他为人聪明，做事左右逢源，官竟越做越大！但是天道无亲，唯与善人，钱长仁做了十几年官，仕途一片光明，忽然患了怪病，浑身没有力气，请了无数名医也治不好！

钱长仁心知报应到了，就向朝廷告老还乡，朝廷也准了。

钱长仁回到故乡，向鲁老四的家人打听消息，才知道鲁老四在北邙山中落了户。

钱长仁心知寿命不长了，良心发现，就带了许多金子和自己的一套官服，来到北邙山，辗转找到了鲁老四，把那套官服送给他，让他在没人的时候穿穿，以弥补当年的断仕之憾。

然后他又送了一笔金子给我，说是补偿当年拿走的祖母绿宝石。”

狄仁杰听完叹息道：“这钱长仁也是糊涂，怎能随便将官袍送人？”

说完狄仁杰带着衙役先回去了，却留下狄春暗暗查访，究竟是谁毒死了吴老三。

过了几天，狄春匆匆地回报，说鲁老四回到了山神庙，意外的是，他又带回了一具骷髅。当鲁老四得知吴老三竟然无故被毒死，不免伤心落泪。

鲁老四唤来了郑老二，郑老二一见新道具，大吃一惊，问道：“鲁四哥，如今官府正在彻查吴老三之死，也旁敲侧击骷髅之事，你何以又带回一具？”

鲁老四一听，嘴角诡异地一笑，说：“你就甭管了，叫裁缝过来，给他做套戏袍。”第二天，裁缝送来一件戏服，可袍子穿在骷髅上，软趴趴地立不起来。郑老二一拍大腿，说：“不是还有另一件官服吗，换上试试。”想不到官服套在这件骷髅上，骷髅竟似活了一般，立了起来。

当晚，鲁老四和郑老二一人挑着一具骷髅，在山神庙前的戏台上过足了一把戏瘾。

散戏后，鲁老四搬出一坛老家带来的酒，和郑老二喝开了。席间，鲁老四说了一大通的话，几度哽咽，郑老二听了也是唏嘘。两人直喝到三更天，郑老二才回了家。

鲁老四并没有收起酒，而是搬出那具穿着官袍的骷髅，放在郑老二坐过的石凳上，竟然给骷髅也倒了碗酒，鲁老四端起碗与摆着的碗相碰了下，一口喝光了。喝光后，鲁老四几声怪笑后，竟然也趴在石桌上不动了。

然后狄春就悄悄地回来禀报，狄仁杰正要出发去找鲁老四询问情况，忽然大堂外面的鸣冤鼓又响了！

狄仁杰连忙出出来一看，这击鼓的竟又是那只猴子！狄仁杰觉得这事蹊跷，立刻带上狄春和几个捕快，火速赶到山神庙。

只见鲁老四趴在石桌上，狄仁杰急忙上去一探鼻息，已经死了！鲁老四的死状跟吴老三一模一样，倒是石桌边上坐着那具穿着官袍的骷髅，好像在笑一般。

捕快们早已把昨晚与鲁老四一起喝酒的嫌疑人郑老二押到，郑老二看到鲁老四竟然死了，吓得脸都白了，喊道：“大人，冤枉啊，我昨晚只是陪他喝了酒，没有杀人啊！”

狄仁杰没有说话，冷冷地盯着郑老二看；这时，郑老二惊讶地指着坐在一边穿着官袍的骷髅，喊道“他怎么也坐在这里？大人，莫不是他化成厉鬼来索命的？”

狄仁杰听出郑老话中有话，喝问道：“他是谁？”郑老二心慌意乱，答道：“大人，他就是那件官服的主人钱长仁！”

郑老二便把昨日喝酒时鲁老四的话告诉了狄仁杰。

原来鲁老四借口去丈人加祝寿，其实是回了趟老家，去找钱长仁。原来鲁老四虽然收下了钱长仁送他的官服，但是仍不解恨！自己虽然有钱，钱长仁也认错了，但自己毕竟因为钱长仁而瞎了一只眼睛，诸多不便，丢人现眼，一直怀恨在心！

上次钱长仁找到北邙山中道歉，鲁老四见他身体不好，估计活不了多久，就没说什么。而最近，鲁老四对当年的事情仍然难以释怀，就悄悄地摸到了钱长仁家。

果然不出所料，钱长仁已经病逝了，鲁老四仍然觉得不解恨，偷偷打探了钱长仁的坟墓，夜里把他的尸骨挖了出来，早已经烂成了骷髅。

鲁老四带着钱长仁的骷髅回乡，十分高兴，邀了郑老二，对着钱长仁的骷髅喝酒，心里别提多痛快！

后来郑老二不胜酒力，喝道半夜就回去休息了，鲁老四还意犹未尽，对着害过自己的钱长仁骷髅，左一杯又一杯喝得十分高兴，打算喝到天亮，不想第二天竟然死在石桌旁！

郑老二说完，仵作已经把鲁老四面前的酒杯查出了结果，也是中毒身亡！

狄仁杰陷入了沉思，到底是谁下的毒？忽然面前一阵“吱吱”声，那只吴老三养的猴子突然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狄仁杰吃了一惊，戒备地盯着猴子看，不想猴子并不看狄仁杰，而是死死地盯着上方！

狄仁杰抬头一看，大惊失色，上面伸出了榆树的树枝，树枝上盘着一条三角头的毒蛇！

狄仁杰看了一会，恍然大悟，怪不得两个死在石桌旁的人都是被人下了毒，凶手就是这树上的毒蛇！

毒蛇就住在这榆树之上，闻到下面酒菜的香气就游了过来，毒蛇嘴里流下来的毒涎液，机缘巧合都流入了被害人的酒杯里。

狄仁杰终于找到了凶手，立刻下令捕快们一起动手，把榆树砍倒，放火焚烧，榆树上竟然串出十几条毒蛇！

狄仁杰拿起捕快的水火棍，亲手打死了两条毒蛇，其余毒蛇也被捕快用刀砍死，除掉了祸害！

过了一个月，武则天忽然下诏，要举行一次制举。制举是由皇帝临时下诏举行的科举，相当于后代的恩科，为朝廷选士。

各级官员都接到了命令，要保障制举的顺利进行，狄仁杰也带着狄春外出巡视，见本城各书院的书生都挑灯夜读，全力备考，十分欣喜。

不想第二天，洛阳城和长安城之间的万安县县令陈大人，突然来找狄仁杰求助，说万安县的万年书院有三个书生不见了，分别是蒋孝亲、谢怀义和苗慕善。他们都神秘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陈县令几次到万年书院调查，却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其中失踪的蒋孝亲是他哥哥蒋大勇报的案，说蒋孝亲去老家登封城访友了，就没再回去！

事关制举大事，狄仁杰立刻带上狄春，随陈县令赶赴万安县调查此事。

到了下午，抵达万安县，狄仁杰茶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就和陈县令在县衙里翻阅失踪案的案卷，寻找线索。

这时蒋孝亲的哥哥蒋大勇急匆匆地来县衙禀报，说刚刚收到了蒋孝亲托人从老家登封捎来的信，他弟弟蒋孝亲正在登封静心读书，准备大考。因此，他特来撤销前几天所报的失踪案。

从万安县到登封有几百里路，而蒋孝亲失踪至今不过是两三天，他如何到了登封，又让人捎回书信了呢？狄仁杰觉得蹊跷，就和陈县令一起到蒋大勇家里探个究竟。

二人来到了蒋大勇经营的米店，寒暄了一阵，就说起了蒋孝亲的书信。蒋大勇从书橱里拿出了一封信，狄仁杰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兄长，我已至登封，此处清静无比，有利于安心读书，不日即归，望兄保重。”

陈县令说：“没错，书信的笔迹正是蒋孝亲的。去年春节，我曾向全县的书生征集春联，蒋孝亲写了几副来应征，他文采出众，字迹清秀，所以我认得他的字。”

蒋大勇一脸的忐忑不安，陈县令把信还给了蒋大勇，说：“既然蒋孝亲已经有消息了，那我就放心了，他才华横溢，今年大考必能中榜。”

陈县令又看看狄仁杰，狄仁杰没有说话，示意陈县令回去。

回到县衙，狄仁杰请陈县令调来之前蒋孝亲写的几幅对联，看了一会对陈县令说：“陈大人！蒋大勇给你看的那封书信是伪造的，不是蒋孝亲的笔迹！”

陈县令连忙拿过蒋孝亲写的对联细看，果然是形似而神不似！陈县令忙问狄仁杰怎么办？狄仁杰对着陈县令耳语了一番。

陈县令出去布置了一番，过了一阵，一名乡长带着几个村民，来到县衙，抬来一具黑布盖着的尸体，说是蒋孝亲的尸体，在野外被人发现了，陈县令立刻派了去告诉了蒋大勇。

当晚，月黑星稀，一个黑影扛着一把铁锹悄悄地来到了城外的乱葬岗，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挖掘起来。 很快，一具尸体露了出来，黑影刚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四周却亮起了火把，照亮了那黑影的脸，正是蒋大勇！

“蒋大勇，如果我没猜错，这具尸体就是蒋孝亲吧？”陈县令和狄仁杰出现在火光里。

蒋大勇愣了半天，跪了下来，说：“大人，这是蒋孝亲的尸体，都是我干的，我认罪，不关他人的 事！”

狄仁杰喝道：“你为何要杀死弟弟？从实招来！”

我并不是故意杀他的，我本来是想帮他的呀！”蒋大勇哭诉道。他弟弟蒋孝亲聪明博学，考取功名应该不成问题，但是同窗谢怀义博学多才，似乎比他更有希望。

蒋大勇经营着米店，家境殷实，很希望弟弟能够高中，光宗耀祖。他一时糊涂，竟产生了除掉谢怀义的念头。那天深夜，蒋大勇躲在谢怀义从书院回家的路上，用一把匕首从他身后刺了进去！当时，谢怀义血流如注，很快断气了，蒋大勇赶紧用米袋子把死尸一装，背到乱葬岗里埋了。

然而，就从那天晚上起，一连几天，一向准时回家的蒋孝亲竟不见了踪影。情急之下，蒋大勇报了官。可报官后的第二天，蒋大勇竟然在街上看到了谢怀义，不禁大吃一惊，谢怀义不是已经被自己杀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蒋大勇想想自己是在背后动的手，谢怀义应该不知道自己是杀人犯，就上去搭讪，问谢怀义有没有见过蒋孝亲？

谢怀义说，那天晚上，蒋孝亲要去拜见一个饱学的老秀才，请教文章；可是他在写拜帖的时候不小心把墨汁弄到了衣服上，只得临时与谢怀义交换了衣服，才去拜见那个老秀才。就这样，蒋大勇错把弟弟蒋孝亲当成了谢怀义，痛下杀手。

蒋大勇惊骇不已，赶紧跑到乱葬岗，挖出了那具尸体。尸体被泥土弄脏了脸，面目已经看不清了，但蒋大勇从尸体脖子上的胎记和腰间挂着的印章认出，正是自己的弟弟蒋孝亲！

狄仁杰请陈县令找来几个熟悉蒋孝亲的人，辨认尸体，果然是蒋孝亲，于是下令衙役们重新把他埋了把蒋大勇抓回去治罪。

蒋孝亲失踪一案已经水落石出，但谢怀义和苗慕善依然下落不明。

狄仁杰分析道：“起先，蒋大勇要杀谢怀义，却误杀了蒋孝亲，既然弟弟已死，蒋大勇就没有理由再去杀死谢怀义了；而苗慕善的失踪时间跟蒋孝亲是在同一天，当时蒋大勇一心谋划去杀谢怀义，不可能再分身去杀苗慕善。因此，我断定这两人的失踪与蒋大勇无关。”

陈县令点头称是，狄仁杰重新看了失踪案的卷宗，若有所悟，让陈县令立刻提审蒋大勇，自己和陈县令一起会审。

蒋大勇被押上来后，还是认罪，请求马上判自己死罪。

狄仁杰说：“杀人偿命是理所当然，但还有几个问题要弄清楚。那天晚上，从你杀人到埋尸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蒋大勇仔细地回想，想起了一件事。当时，他挖好了坑，正准备把尸体放进去，突然有一只手拍在了肩膀上。他惊恐万分，回过头来，还没看清来人的面目，就被那人嘴里喷出的酒气熏得打了一个趔趄，那人是个路过的醉汉！

醉汉看到土坑旁边的尸体，好像明白了什么，撒腿就跑。蒋大勇要杀人灭口，就紧追不舍，情急之下，醉汉把手里的一根棍子扔了过来。

蒋大勇被棍子绊倒，爬起来再要追时，已经不见了那醉汉的身影。他只得赶回去草草埋了尸体，然后匆忙逃走了。

狄仁杰追问：“那根棍子呢？”

蒋大勇回答：“我不知道，应该还在乱葬岗吧。”

于是狄仁杰让陈县令把蒋大勇先押下去，然后和陈县令再次来到了乱葬岗，果然在埋葬蒋孝亲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根棍子。

狄仁杰捡起来仔细端详，不禁露出了笑容，又一招手，把陈县令喊到跟前耳语几句。

陈县令吃了一惊，问道：“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狄仁杰笑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按我说的去办吧。”

二人回到县衙，陈县令命衙役找来一大帮乞丐，自己手里拿着刚刚画好的十几副苗慕善的画像，对乞丐们说：“有个叫苗慕善的本县书生不见了，他是我们万年书院的书生，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以乞讨为生，去的地方多，见过的人也多，请你们多留心，注意这个书生的下落。这里有此人的画像，你们拿去，只要发现线索的，本官重重有赏！”话音刚落，乞丐们都抢着拿画像，一哄而散地走了。

过了三天，乞丐们一个也没来报信，狄仁杰沉思良久，和陈县令再次升堂问案，审理蒋大勇一案。

蒋大勇当堂招供，是自己杀了亲弟弟蒋孝亲，甘愿伏法。陈县令提笔要判决，狄仁杰却拦住他说：“蒋大勇杀人一案，证据不足，案情不明，还要细查， 先将他关押起来，日后再审！”陈县令莫名其妙，却也同意了，下令把蒋大勇押下去。

三日后，一个自称是蒋大勇的朋友的人，去牢房里送饭，蒋大勇低着头也不言语，拿起饭菜就吃，刚吃了两口，就栽倒在牢房里！

那送饭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忽然后面响起了脚步声，狄仁杰和陈县令同时出现在身后。

送饭人大惊失色，这时明明中毒倒地的“蒋大勇”忽然坐了起来，竟然是狄春假扮的！

送饭人吓得魂不附体，大吼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笑着拍拍手，安然无恙的蒋大勇从隔壁一间牢房里走了出来，看见送饭人也是大吃一惊，怒吼道：“蒋孝亲，你干的好事！好毒的计策！”

蒋孝亲却突然镇定下来，对蒋大勇说：“大哥，我没死，听说你吃了官司，特地给你送饭来了！”

狄仁杰二话不说，命衙役把蒋孝亲押到大堂审讯。

蒋孝亲坚持无罪，狄仁杰拍拍手，衙役带上来一个乞丐，蒋孝亲一看顿时面无人色！

狄仁杰笑道：“你不说我来替你说！我早已打探明白，你妒忌哥哥蒋大勇富有，又怕他将来和你分家产，你就借着制举临近，谎称回老家一趟，其实是躲到乡下去读书，并没有失踪。

你虽然也有望考取功名，却很清楚本县的苗慕善和谢怀义才华都胜过你，你早就打算除掉他们。巧合的是，你哥哥蒋大勇也流露出要替你除掉谢怀义的想法，于是那天晚上故意和谢怀义调换了衣服，让蒋大勇误以为谢怀义就是你，痛下杀手！

而你早就穿了软甲，怀里揣着猪血袋子，其实并没有受伤，只不过是假装死亡。蒋大勇在慌张之下，把‘尸体’带到乱葬岗里准备埋了，而此时却有一个醉汉出现了，这人就是你在牢房里看到的乞丐，是你提前买通假扮的！你算定了蒋大勇杀了人会去乱葬岗掩埋！

蒋大勇追着醉汉要去灭口，你就趁机逃走，将早就被你杀害的苗慕善放了进去。当然，你用泥土弄脏了他的脸，把自己的印章挂在了他腰间，还事先在他的脖子上弄上了一块假胎记。这样，蒋大勇就会以为他杀死的是你，痛心之下，情愿伏法认领死罪！

你们家就你弟兄两个，你要等蒋大勇被问斩了，再出来说这是件冤案，你并没有死，于是乎所有的家产都由你顺理成章地继承！”

蒋孝亲听完半晌无语，良久才长叹一声说：“想不到我精心策划的杀局，竟然被你识破了！你是怎么知道那具尸体不是我的？”

狄仁杰微微一笑，说：“我来到万安县后，看了失踪案的卷宗，查问了三个失踪人的家境！苗慕善家境贫寒，与老父亲靠磨香油为生，一个人经常推磨，手应该很粗糙。那天晚上，我在乱葬岗上仔细察看过那具尸体，见手粗糙不堪，指甲缝里还有芝麻碎屑，所以断定那具尸体应该是苗慕善，而不是你蒋孝亲；至于尸体脖子上的青色‘胎记’，显然是人为做上去的。我这才开始怀疑那个醉汉并不是偶然出现的，而应该是有预谋的。于是，我设法调查乞丐们，找到此人，并从他嘴里打探到你布置的这一杀局！

你一个读书的秀才，心机竟然比毒蛇还要毒，真是可悲可叹！”

蒋孝亲再也说不出话来，低头认罪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