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零章 智破枯井女尸案 邻里失火去察看

狄仁杰破了离奇杀人谋家产案，轰动朝野，第二天京兆尹就来找狄仁杰求助，请他协助破一桩枯井抛尸案！

狄仁杰细看卷宗，京兆尹已经把相关原告被告证人都带来了，狄仁杰就升堂问案。

这时一个人带着几个乡民，把一个强壮的青年反绑着，推上大堂，后面还跟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员外。

京兆尹介绍说：“狄大人，为首的这人是黄泥乡里正，被绑的青年叫袁远山，涉嫌杀害了俞员外的女儿俞娇娇，那个流泪的就是俞员外，是黄泥乡的首富！”

狄仁杰问堂下：“袁远山是被告？俞员外是原告？”

俞员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被绑的青年袁远山一听，连声喊冤，说自己没有杀人，是冤枉的。

狄仁杰一拍惊堂木，“啪”地一声，大堂上顿时安静下来，狄仁杰命里正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里正说：“大人，年关将近，天气寒冷，乡下很少有人出门。今日凌晨，黄泥乡东头黄土村口有人高喊：“杀人了！”

喊声惊醒了乡里的大户俞员外，他带着家丁到村口，看见前村的赌棍蔡老二——就是与俞员外一起来的证人，正在一口枯井边怪叫。这井早些年就已干涸，井深有十来丈，看不清井底。见蔡老二大呼小叫地，俞员外大喝一声：“蔡老二，你鬼吼个啥？”

蔡老二说井下有人呼救，似乎是两个人，还死了一个！

俞员外忙让家丁放绳索下去查看，结果家丁从井里救起了一个背着包裹的年轻青年和一具僵硬的女尸，一看女尸的面孔，俞员外大惊失色，竟是自己的女儿俞萍萍！俞萍萍衣衫被人撕碎，全身冰冷已经断气多时，模样像先奸后杀。

俞员外分明记得女儿俞娇娇昨晚睡在绣楼里，怎么今早就死在枯井中呢？于是急忙回家搜查女儿的房间，女儿果然不见了，房间里面却整整齐齐，只是不见纹银五十两和金银首饰一包。

俞员外匆匆回到枯井边，那青年还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俞员外追问他的姓名，做什么行当的？那青年说他叫袁远山，是个画家，出来采风，无意中走到此地，路径不熟，不小心掉进了枯井。

俞员外看看女儿的尸体凄惨地倒在地上，衣衫破碎显然被凌辱了，俞员外怒不可遏，抓住袁远山拳打脚踢！

俞员外旁边站着几个家丁，袁远山不敢反抗，只是避让；慌乱中袁远山背着的包裹掉在了地上，家丁捡起来一看，里面发现了纹银五十两！

俞员外越发愤怒，认为是袁远山夜里潜入家中，勾引俞萍萍出来，还盗走了女儿闺房里的银子，然后再这枯井旁玷污了女儿，再害死她推入枯井。

狄仁杰听完，面带不悦，俞员外分明太武断了，如果袁远山还死了她女儿，怎么会自己也掉进枯井？而且俞员外家丢失的不止是五十两银子，还有金银首饰一包！

这时里正补充说：“大人，俞员外打了袁远山一顿，然后派家丁把我找来，一起押着袁远山来县衙报案，刚好京兆尹大人也在县衙，觉得这是件奇案，就带我们来找大人断案。”

狄仁杰点点头，转头问证人：“蔡老二，你为什么这么早到那枯井边？你去做什么了？”

蔡老二说：“不瞒大人，小人爱赌博，昨夜在村里的赌坊赌了一夜，输了个精光，一赌气等到凌晨就回家去睡觉。当我走到村口时，听见枯井里有人呼救；我走到枯井边一看，里面黑黝黝的不见底，我就问谁在下面？一个男子的声音叫了起来，说不小心掉了下来，他身边还有一个女的。

我顿时警惕起来，本地人都知道这里有口枯井，不会掉下去，而井下的这个声音非常陌生，我不敢贸然救他，就捡起一段枯树，点燃了扔下去，赫然发现井下躺着一具女尸！

我吓得不轻，连忙大喊“杀人了”，就惊动了俞员外来看，然后的事情和俞员外说得一模一样。”

蔡老二说完，狄仁杰又问被告：“袁远山，你怎么说？”

袁远山说：“大人，我真是个画家，包裹里带了五十两银子，是出来采风，路上花销的。我走到村口时，因天黑路滑不小心掉进了枯井，砸着了个软绵绵东西，一摸是具冰冷尸体！我吓得魂飞魄散，在井中大喊救命，却半天也没有人来。我昏昏沉沉地在井底坐了一夜，凌晨时分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我连忙大喊救命，下面的事情和蔡老二以及俞员外说得一样。”

三方呈述完毕，狄仁杰细推细问，原告、被告都喊冤枉。俞员外要狄仁杰做主，将凶手绳之以法，为他女儿报仇；袁远山一口咬定他是失足落井，女尸早在井中，求大老爷明察冤情！

狄仁杰沉吟半晌，令忤作认真验尸，自己则带人到现场勘查枯井，果然深不见底！

狄仁杰派衙役拴着绳索下去察看，衙役下到井底，点燃火折子一看，下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些落叶和灰尘、碎石子。

狄仁杰再到俞萍萍住的绣楼检查，绣楼里布置得富丽堂皇，很是香艳。

狄仁杰带着衙役正在绣楼里找线索，忽然一阵“吱吱”声，从窗户里飞进来一只翠羽鹦鹉，一见有陌生人在，慌忙又飞了出去。

狄仁杰转头问俞员外，鹦鹉是不是他家养的？俞员外摇头说不是，不知是从哪里飞来的。

狄仁杰沉吟片刻，问俞员外家中可有年轻男子来往？俞员外说：“大人，我家风甚严，十岁以上的男子都不许进小姐的绣楼，除了家里的管家，连家丁都不能轻易去找我女儿。”

狄仁杰立刻让俞员外找来管家，一看管家胡须都白了，起码有五十岁！

狄仁杰笑道：“老管家，你家小姐的绣楼中，平时有没有人走动？”

老管家想了想说：“外人到是没有，只有老爷的侄子俞顺年，小时候常来找小姐玩，两人年纪相仿。不过俞顺年长大后也来得少了，只是逢年过节的走动一下。

俞员外补充说：“我这个侄子家境不好，父亲早逝，他每次来我都要他回去好好读书，求个功名，后来就来得少了，我都好久没看见他了。”

狄仁杰点点头，出了俞家，回到衙门立刻派人传俞顺年上堂。

俞顺年果然年轻，英俊潇洒，文质彬彬。狄仁杰打量打量了他，见他神情紧张，冷不防地一拍惊堂木，喝问他身为秀才因何不守规矩，勾引表妹胡俞萍萍见色起心、谋财害命？吓得俞顺年跪倒冤枉，说他已经好久不去表妹家了，彼此年纪都大了，要避嫌。

狄仁杰喝问他案发的那晚在哪里？俞顺年说他和几个文人朋友喝酒谈诗词，没有外出。

狄仁杰立刻派衙役传来俞顺年的几个朋友，果然那晚俞顺年在和他们一起喝酒，喝到半夜就回家了。

狄仁杰心里一动，俞顺年半夜回去，完全有时间作案，于是立刻押着俞顺年，去他家里搜查。

俞顺年家境果然不好，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但是书房里却挂着一只空空的鸟笼。

狄仁杰问：“俞顺年，你这只鸟笼里养的是什么鸟？”

俞顺年顿时紧张起来，说：“大人，本来是养的一只信鸽，谁知它放飞出去却没有回来，这只鸟笼就一直空着。”

正说道这里，忽然外面“吱吱”一阵叫声，一只翠羽鹦鹉飞了进来！

狄仁杰一看，正是那只在绣楼上见过的鹦鹉，不由得勃然大怒，责令衙役把俞顺年捆绑起来，就地痛打二十大棍！

俞顺年连声喊冤，问狄大人为什么打他？

狄仁杰说：“我在你表妹俞萍萍家见过这只翠羽鹦鹉，它当时飞进绣楼，看见有外人就飞走了！俞萍萍的死，分明和你脱不了干系！你若不从实招供，就将你乱棍打死！”

俞顺年大惊，面无人色，但还是闭口不招。

狄仁杰下令行刑，衙役们把俞顺年就地按倒，刚刚打了三棍子，俞顺年就杀猪般地喊疼，说愿意招供。

狄仁杰大喜，找来纸笔亲自录口供，就听俞顺年说：“不瞒大人，我和表妹俞萍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以后，我和俞萍萍互相爱慕，谁知叔父俞员外嫌贫爱富，非要把女儿许配给官宦人家，每次我去他家他都冷言冷语地嘲讽我，我一气之下索性不去了！

过了些日子，表妹俞萍萍偷偷来我家找我，送给我一只翠羽鹦鹉！表妹说她很是思念我，养了这只鹦鹉，可以用它来为我们鸿雁传书！我非常高兴，就把相思之情写在纸条上，让鹦鹉带去给表妹。

一来二往，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深，就通过纸条约定，一起私奔！

表妹死去的那夜，是我和她约好的，半夜三更在枯井旁会合，谁知我和朋友喝完酒半夜赶去，却一直不见表妹的踪影。这时我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向枯井走来，分明不是表妹的脚步声，我以为被叔父发现了来抓我，就吓得赶紧逃回家去，不想第二天听说，表妹衣衫不整地死在了枯井里，井下还有一个外乡人！

我怕受到牵连，就一直没敢对大人说实话，不想大人来我家查勘，发现了鹦鹉，我只好实话实说。”

狄仁杰听完，自言自语道：“按道理，俞顺年和表妹情投意合，俞萍萍还偷带了家里的金银首饰与他私奔，俞顺年没有道理下毒手害死俞萍萍，那么凶手是谁呢？”

狄仁杰把俞顺年押回衙门关进大牢，但是安慰他说只是暂时羁押，待案子破了就放他出去。

狄仁杰坐在大堂上深思良久，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立刻叫来几个捕快，命他们换上便衣，暗中监视那人！

五日后，捕快回来禀报，赌鬼蔡老二最近手气不好，老是输钱，但却越赌越大！捕快们暗暗跟踪蔡老二，发现他老往当铺里跑，就在他从当铺出来后，自己掏钱把蔡老二典当的首饰买了两样回来，请狄仁杰过目。

狄仁杰大喜，立刻派衙役传俞员外来，让他辨认；俞员外一看见这两件首饰就流泪了，说正是他死去的女人生前用过的！

狄仁杰立刻派出捕快，从赌场里抓获了蔡老二，升堂审问。

蔡老二装聋作哑，抵死不招，狄仁杰也不用刑，笑道：“蔡老二，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听。俞员外的小姐俞萍萍和表兄俞顺年互相爱慕，但是俞员外强烈反对，认为门不当户不对，禁止女儿和侄子俞顺年交往。于是俞萍萍想了个主意，养了只鹦鹉，再送给俞顺年，为二人传书。书来信往，二人感情愈发深厚，约定私奔，就在那口枯井旁会面。

谁知俞萍萍带了家里的五十两银子和一包金银首饰来到枯井旁，来得早了，就焦急地等候。

这时候你赌钱赌输了，负气回家，看出了俞萍萍在枯井旁等情郎，就冒出俞顺年走过去，趁着黑暗抱住俞萍萍就亲。俞萍萍以为是表哥轻薄自己，稍微推了两下就从了，你就玷污了俞萍萍！

事毕后你怕事情败露，就把俞萍萍往枯井里拖，意图杀人灭口！

俞萍萍感觉到了不是表兄，又羞又怕，就和你扭打起来，但是不是你的对手，扭打中被你撕破了衣服，推落枯井摔死！

你拿走金银和首饰偷偷地回家睡觉了，不想在你走后，外地的画家袁远山迷路来到枯井旁，不慎落井，却摔在俞萍萍的死尸上没有跌死！

而俞顺年来赴约晚了一点，听到的脚步声正是袁远山的，就以为被叔父俞员外发现了，吓得逃回家中。

次日凌晨，你放心不下，又来枯井边察看，刚好听到袁远山呼救，你心中大喜，大喊大叫杀人了，引出了住得不远的俞员外，把袁远山抓出枯井。

无巧不巧的是，袁远山随身包裹里刚好也带了五十两银子，作为盘缠，于是被俞员外认定是他奸杀了俞萍萍，告到衙门！

我暗暗派出捕快跟踪你，发现你输了钱去典当转一圈就有钱赌博了，因此起获了赃物，被俞员外认出正是俞萍萍用的首饰，你因此落网！”

狄仁杰说完，蔡老二听得目瞪口呆，竟然和案情的真相一模一样！面对着俞萍萍用过的首饰，蔡老二无法抵赖，只好招供！

狄仁杰立刻派衙役去蔡老二家，搜出了剩下的俞萍萍带出去的首饰，铁证如山，将蔡老二依律问了死罪！

狄仁杰破了枯井案，回到家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刚刚在梳洗，忽然管家狄春来报：“老爷，昨夜街坊失火了，你知不知道？”

狄仁杰惊问：“是谁家失火？我连日劳累，睡得昏昏沉沉，浑然不知！”

狄春说：“隔着我们家五家之远，有一户人家，户主叫华春方，年已五十，以前是开米粮店的，颇有一些积蓄。昨夜失火，华春方的少妻逃出家门，华春方却烧死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狄仁杰沉吟道：“我认识华春方，他为人敦厚，有个儿子叫华成龙，已经娶妻了，却搬到外面单独居住了，不知何故？”

狄春说：“我听人说，华春方年事已高，夫人早逝，自己拉扯大儿子，很是辛苦。后来有朋友来探望华春方，见华春方事事都要自己动手很是不便，就劝他纳了一个妾，叫华王氏。这华王氏初进门时，到是勤劳谨慎，长相也不错，内外无话；后来华成龙大了，娶妻华华王氏，却与华王氏不和，经常拌嘴。华春方无奈之下，只好花钱买安静，另买了一所宅子让儿子媳妇搬过去住，自己与小妾华王氏单独居住。不想昨夜失火，华王氏逃了出来，华春方却烧死了，街坊们议论纷纷，说华王氏平日里描眉画眼，不像个安分守己的人，一个弱女子逃了出来，身体还不错的华春方却烧死了，此事蹊跷！”

狄仁杰听了说：“人命关天，我们何不去查访一番再做结论？”

狄春欣然同意，于是二人步行来到华春方家。

华家的火已经被邻居们扑灭，但还是老远就闻到焦味，几间房屋被烧得东倒西歪，门口站着几名街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狄仁杰微笑着走过去，街坊们纷纷上前见礼打招呼，狄仁杰笑道：“街坊们不用客气，这华家昨夜失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街坊王老伯说：“大人，我们正在谈论此事！据华王氏说，是厨房里火种没有熄灭，夜间引燃了柴草，烧毁了家里的几间屋子！”

狄仁杰点点头，走进华宅察看，只见华王氏呆呆地坐在一片狼藉的院子看，看着烧毁的房屋正在流泪，身旁地上放着华春方烧焦了的尸体！

狄仁杰打量打量了卧室，和厨房间隔着一个院子，厨房和卧室之间是厢房，也过了火，却没有完全烧毁，反而离得最远的卧室几乎烧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