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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九章 因争家产巧杀人 怀英破案如有神
狄仁杰带回离奇死亡的李修竹的管家回衙门盘问,老管家终于说出一个重大隐情。
李府公子李燕章对父亲晚年纳妾十分不悦,对小妾王娇娥从来没有好脸色。偏偏李修竹十分喜爱娇妾幼子,还没等老病就将一部分田地划入王娇娥名下,李燕章十分气恼,干脆离家外出游学,逢年过节才回家一趟。
狄仁杰问:“老管家,李燕章外出真的是游学?还是去吃喝嫖赌?”
老管家说:“大人,小老儿只在家里伺候老爷,却不知道少爷的事,也不敢过问。”
狄仁杰又问:“王娇娥长得不错,年纪又比你们老爷小好多岁,她有没有爱慕者?”
老管家欲言又止,狄仁杰看了看他说:“你不要有所顾虑,你家老爷分明是被人害死的,你难道不想报仇?”
老管家沉默了半天,才开口说:“大人,我只是一个仆人,不知道老爷具体的事,我家老爷为人和善,居官清廉,应该没有仇家。说起少主母王娇娥,我觉得南山寺的和尚崇慧到是爱慕她,每次来我们家中,总是有意无意地问起王娇娥。”
狄仁杰眼睛一亮,问:“王娇娥与崇慧究竟有没有奸情?”老管家答:“这个就不是我们做下人的能知道的,不过应该没有,王娇娥深居简出,只是偶尔去南山寺进一次香,都有老奴来回护送,应该没有出轨的机会。”
狄仁杰想想,按照常理,有两种可能,既然李修竹大人居官清正,与人无仇无怨,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李燕章妒忌王娇娥分了他的家产,杀了李修竹泄愤,二是王娇娥与他人有染,合谋杀死了李修竹,妄图改嫁,与别人长厢厮守。
于是狄仁杰决定再去李修竹家走一遭,查找线索。
李燕章居然不在家,外出和朋友喝酒去了,也不为父亲守灵,显然心中对李修竹晚年纳妾十分不满;王娇娥客气地请狄仁杰到客厅奉茶,狄仁杰摇手说不必了,要去她房里看看。
王娇娥脸红了红,还是带狄仁杰去了,手里还搀着幼子。
狄仁杰在王娇娥闺房里走了几圈,见房间里虽然不是富丽堂皇,但也清雅秀丽,显然李修竹家境不错。
王娇娥看了看狄仁杰,小心翼翼地说:“大人,我家老爷居官清正,两袖清风,但是他善于经营,用宦囊购置了一些田地,所以我们家也是吃用不愁。”
狄仁杰点点头,说:“李修竹大人的官声,是有口皆碑的!我只问你,当初李修竹大人把家产分了一部分给你,可有字据?”
王娇娥连忙答有,并且从箱柜里翻出字据给狄仁杰看;狄仁杰看完又问:“王娇娥,恕我直言,你青春年少,长得又貌美,除了李大人,有没有人追求你?”
王娇娥脸一红,说:“有当然是有的,只是我一个丫鬟出身,能有今天的地位和享用,夫复何求?”
狄仁杰追问:“那么现在李大人亡故了,你有没有想过再嫁?”
王娇娥摇了摇头说:“老爷和我感情很深,他尸骨未寒,我怎能嫁人?只想把儿子拉扯大,守住他的那份家业过日子,于愿已足。”
正说到这里,忽然王娇娥的儿子哭了,说要尿尿,王娇娥连忙向狄仁杰打了个招呼,带着儿子到屋外去了。
狄仁杰趁机仔细搜索,又蹲下来看看王娇娥的床下,忽然发现一个纸团静静地躺在地上,上面落满了灰尘。
狄仁杰急忙弯腰把纸团取出来,展开一看,上面写了一首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狄仁杰心里一动,把纸团放进袖子收好,出来又去了李燕章的屋子里查看一番,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就回衙门去了。
到了衙门大堂,狄仁杰把那个纸团展开细看,字迹娟秀,纸团上还隐隐发出一股香气。
狄仁杰沉吟片刻,喊来衙役,命他们分成两路,都穿便衣,一路去李修竹的左邻右舍家去打探,王娇娥有没有外遇?一路去城中寻找李燕章的行踪。
到了下午,两路衙役都回来了,纷纷禀报,说王娇娥的邻居证明,王娇娥难得出门,闺德甚好;还有一路衙役禀报说,李燕章正在青楼里鬼混!
狄仁杰立刻带了六名衙役,去青楼找李燕章,一路来到“倚红楼”,衙役带路,推开一间雅座的门,李燕章居中高坐,正和一帮文人墨客吆五喝六地饮酒作乐,好几个人腿上还坐着粉头!
狄仁杰大怒,立刻命衙役把李燕章拿下,李燕章大喊冤枉,说自己无罪。
狄仁杰冷冷地说:“你父亲新丧,你不在家里守灵,却跑到青楼来寻欢作乐,但凭这一条,我就可以治你个不孝之罪!”
李燕章顿时垂下了头,乖乖地跟着狄仁杰回到衙门。
狄仁杰升堂,问李燕章:“你父亲之死,究竟是何人所为?”
李燕章连连摇头说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游学,难得回家。
狄仁杰喝道:“本官已经调查过,你所谓的游学,不过是躲在洛阳城里吃喝嫖赌!你气愤父亲把家产分了一部分给王娇娥及其幼子,就暗中雇凶,害死了父亲,是也不是?”
李燕章连声喊冤,说王娇娥长得貌美,必定有奸情,是她串通奸夫害死了父亲李修竹。
狄仁杰问他可有证据?李燕章说:“我无意中听家里下人说过,王娇娥虽然不大出门,但是老有人写信给她,而那些信,她看完就烧了,没人知道写了什么?”
狄仁杰听完,忽然从袖子里拿出那个纸团给李燕章看,问他:“你看这上面写的东西,是不是别人写给王娇娥的??”
李燕章接过来一看,面露喜色,说正是奸夫写给王娇娥的。
狄仁杰问:“你何以肯定是奸夫?”李燕章答“大人,这写诗人的口吻,分明是表达相思之意!我父亲与王娇娥成亲几年了,总不至于还写这么肉麻的话吧?分明是王娇娥有鬼,与人鸿雁传书,勾三搭四!”
狄仁杰问:“你怎么就知道这是王娇娥的东西?”
李燕章说:“不瞒大人,我怕这小蹄子拐了我家的家产改嫁他人,早就安排下人盯着她了!她也仔细,每次看完信就烧掉,这纸团上有股子香气,必定是王娇娥亲自拿起看过,然后忘了烧掉了。”
狄仁杰点点头说:“不错,这个纸团就是我在王娇娥的床下发现的,看来事有蹊跷。”
李燕章喜道:“大人还等什么?把王娇娥那个贱人抓来,大刑伺候,她必定招供。”
狄仁杰忽然笑了,说:“现在要大刑伺候的是你!你说了谎话!”
李燕章大惊,忙问狄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狄仁杰说:“你自己说过,王娇娥很谨慎,平时有人寄信给她,她看完就烧掉了,是也不是?你这一番谎话,却露出了几个破绽,分明是你故意陷害王娇娥!其一,王娇娥一个丫鬟出身,能识得几个字?她能看懂这么文绉绉的诗?其二,我从王娇娥的床下找到的纸团,上面字迹娟秀,纸团还有股脂粉味!我去过你家,王娇娥身上也有若有若无的香气,却不是这个味道!所以我推断出,这个纸团是你请青楼女子写的,然后你自己,或是安排了家丁,偷偷地扔进王娇娥的床底下,让我发现!你之前说过,王娇娥看完信就烧掉了,那么她为何不烧这一封,却把它团起来扔进床底,岂不是自找麻烦?所以你还是从实招供,为什么要陷害王娇娥?你父亲之死是不是你干的?”
李燕章听得冷汗淋漓,半晌无语。
狄仁杰见他不招,掷下令签,下令重打三十大板!可怜李燕章养尊处优惯了,哪天吃过这等苦?二十板子打下去,皮开肉绽不说,屎尿都流出来了!
李燕章熬刑不过,只得招供,说自己妒忌王娇娥分了自己的家产,暗中害死了父亲,下一步还准备害死王娇娥母子,独霸家产!
狄仁杰命他在口供上画押,李燕章忽然放声大哭,哭得十分凄惨!
画完了押,狄仁杰命他招供,如何害死父亲的?是自己动手还是雇凶杀人?李燕章却语无伦次,一会儿说是自己动的手,一会儿又说是雇凶杀人,至于怎么杀死的父亲李修竹,却答不上来。
狄仁杰不禁心生疑窦,按照自己多年的断案经验,这李燕章分明是熬刑不过,随口乱招,看来不是杀人凶手!再说没有凶器,没有作案的过程也不好定罪,于是下令衙役把李燕章带下去治伤,先关押起来。
狄仁杰坐在大堂上细想,王娇娥说得颇有道理,她已经得到了李修竹的部分家产,没有必要再去杀人,李修竹活着当然对她有利!再想想李修竹的邻居证明,王娇娥深居简出,闺德甚好,也不像是有奸夫的样子,那么凶手会是谁?
狄仁杰在脑海里把相关人员过了一遍,忽然冒出了一个人--崇慧和尚!
崇慧爱慕王娇娥,已经不是秘密,如果杀了李修竹再嫁祸给李燕章,然后他还俗娶了王娇娥,岂不是人财两得?
想到这里,狄仁杰换上便衣,只带了狄春,二人骑马,前往南山寺去寻找线索。
到了南山寺外,狄仁杰还没进寺,忽然听到寺外有一阵号子声,循声过去一看,寺门前面不远处有条瀑布冲下来,直往下面流去,而寺里的和尚们正合力把一道石闸绞动绞盘,放下水取。
狄仁杰装作游客,上前问和尚们,放这石闸门做什么用?
一个和尚告诉狄仁杰:“这位先生,这条瀑布通往下游的周湾湖,前几日夜降暴雨,不知道谁在夜里把闸门提了起来,造成下游周湾湖湖水暴涨!现在雨已经不下了,而我们寺庙靠这道闸门拦住瀑布蓄水,寺里的饮水都靠它了!所以方丈命我们几个,把闸门放下去,蓄水供寺里僧众饮用。”
狄仁杰看了看,瀑布冲下来,下面是一个深潭,深潭地势高,潭水直往下游冲,现在关闭闸门,果然起到蓄水的作用。
狄仁杰盯着闸门看了半天,又问众僧:“听说夜里下暴雨的那天,寺里为一个亡人举办了超度法会?”
那僧人答道:“是啊,那位施主是崇慧的朋友,忽然亡故,倒也奇怪,偏偏要我们僧人在夜里举办法会,困死我们了 !”
狄仁杰心中一亮,也不进寺,领着狄春上马就走,再度来到李修竹家。
狄仁杰进了门,找到王娇娥问:“李夫人,你家憩园门前的周湾湖里,平时有没有船只停泊?”
王娇娥茫然地回答:“有啊!周湾湖里鱼虾众多,常有渔船和游船停靠。有一艘大游船正常靠近我家憩园停泊,只是那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游船就不知所踪了,大概是开到下游去了。”
狄仁杰一喜,让王娇娥领着自己和狄春,再到案发现场勘查。
狄仁杰进了门被锁着的李修竹的卧室,仔细察看了几扇窗户,心里豁然开朗,告辞了王娇娥,派狄春火速骑马去南山寺,传崇慧和尚到衙门问话。
狄仁杰坐在衙门里喝了两杯茶,崇慧被狄春带来,跪在大堂之上。
狄仁杰先声夺人,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崇慧!不守出家人的清规戒律,竟然设巧计杀死了李修竹,图谋霸占王娇娥和李家的家产,还不从实招来!”
崇慧一脸的茫然,问:“大人,小僧奉公守法,吃斋念佛,怎敢做下杀人的勾当?莫非是有人诬告小僧?”
狄仁杰冷冷地说:“我来问你,你与李修竹和李燕章都是朋友,可有此事?”
崇慧答:“确有此事!李家父子都爱吟诗作赋,参禅问道,与小僧算是方外之交。”
狄仁杰又问:“你爱慕王娇娥已久,已经有多人作证,可有此事?”
崇慧愣了半天才回答:“小僧凡心未了,王娇娥美貌无双,小僧确实动过凡念。但我在寺里晨钟暮鼓,常受佛法的熏陶,只是心里欣赏王娇娥,并无行动,也为犯戒,大人可以调查。”
狄仁杰说:“王娇娥闺德颇好,深居简出,必定是去南山寺进香时被你看上了!你自知出身贫寒,王娇娥不会看上你,就有意与李家父子接近,等待机会。李修竹被杀的那天,你常去李家串门,得知了李燕章当晚会回家团聚,而你又算出当夜有暴雨,就提前想出了一条毒计!
当天晚上,你殷勤地劝酒,把李家父子灌多了,然后你故意送李修竹大人回房休息,却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布条绞缠而成的细带,套在酒醉的李修竹的脖子上,打了个活结!
然后你趁夜色掩护,把细带的一头从窗户你扔出去,再把窗户关好,出了李家憩园,你将细带悄悄地拴在游船上,并且解开游船的揽绳;你随即急匆匆地赶回南山寺,带了几个和尚,打开南山寺前面的水闸!
夜里果然下起了暴雨,瀑布暴涨,洪水直冲入下游的周湾湖,把游船冲走,自然带动了套在李修竹脖子上的细绳,把他勒死!
细绳的另一头被游船带走,李修竹的窗户又关着,现在没有线索可查;你素知李燕章对分了他家产的王娇娥不快,就算官府追查,你当夜已经在寺里诵经,有不在场的证据,谁也查不到你!”
崇慧听完脸色惨白,瘫倒在地,半晌无语。
狄仁杰命衙役取来诸般刑具,往崇慧面前一扔,崇慧面如土色,只好招供。
狄仁杰亲自提笔写供词,果然如他所料,崇慧觊觎王娇娥的美色和李修竹的家产已久,王娇娥深居简出,偶尔去南山寺进香,被崇慧看上了!
崇慧用言语挑逗,王娇娥却自重身份,没有说什么就走了;崇慧自恃长得俊秀又年轻,和王娇娥刚好般配,就冥思苦想,想出了这条毒计。
那天,崇慧得知李燕章晚上回家,刚好自己的一位施主亡故,要做超度法会,崇慧就鼓动死者家属,连夜诵经超度,说这样功德大!
南山寺方丈收了施主家属的香火钱,自然不好推辞,就同意连夜做法会;崇慧却借故中途溜出来,到了李修竹家,装着邂逅李燕章;李家父子自然请他一同饮酒,崇慧就灌醉了李家父子,扶着李修竹进卧房休息。
然后都如狄仁杰所料,崇慧把细绳一头套在李修竹脖子上,一头拴在游船上,并且解开游船的缆绳,自己急匆匆地赶回南山寺。
到了寺里,崇慧悄悄地喊出来几个要好的和尚,假称夜里有暴雨,防止深潭漫水,提前打开石闸门;果然当夜下起了暴雨,深潭里的水水流而下,使得周湾湖湖水暴涨,冲走游船,神不知鬼不觉地勒死了李修竹,却没有线索可查!
崇慧的如意算盘是,利用李家父子的矛盾,先杀死李修竹,让李燕章顶锅,然后再想办法除掉李燕章,勾搭上王娇娥,让王娇娥改嫁给他,独吞李家的家产,不想遇到断案如神的狄怀英,奸计被识破!
狄仁杰破了此案,轰动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