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涅槃重生（十三）

“李总监，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您或者是您的集团公司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苍南县彩虹涂料厂要依法拍卖这个消息的？作为一个享誉全省的大型集团公司，您们为什么会对一个名不见转的小涂料厂感兴趣？”李佳妮的一句话确实把李毅吓了一跳。他看看坐在自己面前脸色平静的李佳妮，满脸不解的问道。

“李先生，您刚才说到的这两个问题并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说直白一点，对于您所提的这两个问题我也不完全知道。”看着李毅一脸焦急的样子，李佳妮不慌不忙，一只手把玩着手里的咖啡杯，眼神平静的对着李毅：“我今天来的主要任务是受集团领导的委托，和您商讨一下如何收购彩虹涂料厂这件事，其他的事情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聊，您看可以吗？”

李佳妮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声音就像一首舒缓的音乐让人听着格外的舒服。但话语中所隐藏着的霸气还是让李毅感到了不安。他看看李佳妮，然后微笑了一下：“李总监不愧是大集团的高管，话中带刺，霸气但不明露，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但是您找错人了，我李毅不吃这一套！”

看看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急促，话越说越难听的李毅，李佳妮并没有生气，依然微笑着看着李毅，并端起咖啡杯帮李毅倒上咖啡，然后才慢声轻语的说道：“李先生不要生气，请慢慢讲。”

李佳妮的不急不慌和脸上逐渐露出来的一丝不屑彻底激怒了李毅，但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看着李佳妮说道：“我不管你是通过什么渠道打听到的我的信息，但我承认，你的情报很正确，你所说的有关我的情况几乎一字不差。既然如此，你应该对我所有的情况了解的特别清楚。我是一个刑满释放刚刚回到苍南县的‘两劳释放人员’，正在为找工作、填饱肚子而发愁。而你所说的彩虹涂料厂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和你的集团公司想收购这家涂料厂，为什么找我来谈这件事？这件事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所以，我想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如果是这样，对不起李小姐，恕不奉陪！”

说到这里，李毅噌的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外走。

“李先生请留步。”见李毅站起身来想往外走，李佳妮赶紧站起身来叫住李毅，对着他的背影说道：“李先生，如果我没有说错，您应该认识原云塔地区环保局局长黄福松吧？现在他已经因为接受贪污贿赂、用不正当财产投资彩虹涂料厂的事情被执法机关逮捕。曾经，您们二位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而且有着很多鲜为人知的故事。是这回事吗？”

已经走到门口的李毅再一次被李佳妮的话镇住了。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这个神秘的女人，心里暗暗的想：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怎么连我与黄福松之间的事情都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李先生，不要生气，还是坐下来好好聊聊。您要知道，如果您真的与彩虹涂料厂没有关系，我大老远的从省城来到云塔费那么大劲找你干嘛？”见李毅停下了脚步，李佳妮一边说一边走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回到桌子前面，并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到他的面前。

被李佳妮拽回到椅子上坐下，李毅皱着眉头看看她，掏出香烟点上火，嘴里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心里却在咚咚的敲着鼓。面对这个神秘的“笑面虎”李佳妮，他真的有些怕了。特别是她说的关于黄福松的事情实在让他担心：现在的黄福松一直被执法机关控制着，他在执法人员面前说了些什么？会不会把他们之前的事情说出去？如果是，对自己会不会产生影响？

一直微笑着看着李毅的李佳妮似乎看出了李毅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便接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说道：“在担任云塔地区环保局局长之前，黄福松是苍南县建设局局长，而那个时候，您李总也在从事着建设项目，而且在苍南县小有名气。但不容置否的是，您李总的成功是离不开黄福松局长的照顾的，也正是在他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下，您才拿到了别人拿不到的建设项目，赚了不少的钱。让我敬佩的是，您李总是一个有胸怀、会办事的人，对于自己赚到的钱，您并没有全部装到自己的口袋里，而是非常仗义的反哺着黄福松局长，甚至不惜背着骂名，帮助黄福松替他的情人在云塔市买了一套房子。李总，我没有编瞎话唬您吧？”

说到这里，李佳妮对着李毅神秘的挤挤眼睛。

手里拿着已经抽完的香烟，李毅并没有把烟头放到烟灰缸里，而是一直拿在手上，直到感觉到烫手之后，才如梦方醒，赶紧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看着面前的李佳妮，李毅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为了不让李佳妮看出自己的紧张，他又赶紧拿起一支香烟，点上火吸了起来。

“更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是，在您因为集资建房的事情‘犯事儿’之后，面对公检法机关的轮番轰炸，您咬紧牙关并没有把向黄福松行贿的事情说出去，并由此保住了黄福松的官位。”尽管李毅想尽办法掩饰自己的紧张，但李佳妮似乎已经看出了他此时此刻的紧张甚至慌张，于是步步紧逼，按着李毅的痛点使劲的打：“但让您想不到的是，现在，黄福松因为彩虹涂料厂的事情被执法机关控制，现在，他正在看守所里接受云塔地区政法委、纪检委、公安局和苍南县有关部门的审查！”

“这件事情我知道，但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李总监，您拿黄福松的事情找我说事是不是找错了噱头？”李佳妮的话刚一落地，李毅便冷笑了两声，然后看着她说道。

“李总，您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讲！”面对李毅的质问，李佳妮并没有慌张，依然微笑着看着李毅继续说道：“李总您是和公检法机关打过交道的人，知道这些部门的做事风格。一旦他们掌握了你哪怕是一丁点的犯罪线索和证据，他们就会穷追不舍，不搞出个名堂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试想一下，如果在这段时间他黄福松顶不住执法机关的审讯，把前些年你给他行贿的事情说出去，那会是个什么情形？李总，您是懂法的，受贿是犯罪，行贿呢？同样是犯罪啊！”

“你想干什么？”听完李佳妮的话，李毅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李佳妮质问道。

“李总，别生气，请坐，请坐！”见李毅发火了，李佳妮赶紧站起身来，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坐在椅子上：“李总，您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在此之前甚至素不相识，难道我会拿这件事来威胁您吗？您有什么好威胁的呢？威胁您对我李佳妮有什么好处？”

“那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李毅被李佳妮的行为彻底激怒了。他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李佳妮，满脸的愤怒。

“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您真的因为黄福松的事情受到牵连，我会帮您把这件事情摆平。同时，帮助我们，您会得到一笔您做梦都想得到的金钱。”看看李毅，李佳妮一字一句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可笑。我们两个素不相识，而且与彩虹涂料厂没有任何关系。别说我不想帮你，就是想帮你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啊，你是不是很可笑？”听完李佳妮的话，李毅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话语里再也没有了刚开始时的尊重和敬畏，甚至有了些不屑和讥讽的味道。

“李先生，作为一个陌生人，从找到您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应该算是认识了。从开始到现在，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对您，我一直是抱着尊重和敬仰的态度，最起码，我的态度是真诚的。但是，在您的身上我看不到这一点，最起码现在是这个样子。想当年，您也是曾经威震一方的成功人士，即便是现在，虽然经历了一些挫折，您再没有了当年的风光，但在苍南县甚至是云塔地区，只要是了解您的人，还是有不少人敬佩您。可是我就想不明白，在我一个小女子面前为什么表现的这么没有风度？”看着李毅充满敌意的眼神和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不屑，李佳妮终于发火了。但是，即便是她在发火，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只是话语里有了些绵里藏针的感觉。

日常生活中，李毅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特别是在女人面前，他容不得别人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不敬，如果他因为说错了话或者是办错了事而遭到女人的奚落的话，他认为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

所以，李佳妮的一番话，让刚才还理直气壮的李毅顿时有了一种失礼的感觉。于是他抬了抬嘴角勉强笑了一下，然后才看着李佳妮说道：“李总监，我李毅是个男人，虽然是一个失败的男人，但作为男人的担当和面子我还是有的。所以，我对我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对不起！”

说到这里，李毅站起身来，很“江湖”的对着李佳妮抱了抱拳。

“哈哈哈哈，李总您夸张了，我也只是跟您开个玩笑，千万不要当真。来，我们以咖啡代酒干一杯，祝贺一下我们两个的不打不相识！”见李毅站起身来冲着自己抱拳的样子，李佳妮习惯性的哈哈一笑，拉着李毅坐回到椅子上，然后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和李毅碰了一下。

端起杯子和李佳妮碰了一下，李毅象征性的抿了口咖啡，然后看着她说道：“李总监，咱们刚刚认识，所以你对我的为人和做事风格还不了解。我是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有什么事情就说，行不行一句话。因此，请将您今天找我的真正目的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不要拐弯抹角，更不要拿其他的事情做铺垫吓唬我。说真的，我真不吃这一套。”

听完李毅的话，李佳妮笑着摇摇头：“李总，看得出来，您确实是条汉子，说话直来直去，办事爱憎分明，我喜欢您这样的男人，喜欢和您这样的人合作。”

李毅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拿起面前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然后一边吸烟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李佳妮，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好，我们现在就以您喜欢的方式聊天。”冲着李毅点点头，李佳妮接着说道：“我这次来找您，就是受集团领导的指派，找您谈关于收购苍南县彩虹涂料厂的事情。至于我们刚才谈的关于黄福松的事情，那只是我无意之中说出来的，如果您觉得这是对您的威胁或者给您造成了不适，请您原谅！”

话说到这里，李佳妮也学着李毅刚才的样子，冲着李毅抱抱拳。

李毅被李佳妮的举动逗的笑了两声，但马上又变得严肃起来：“李总监，从咱们坐到这里开始，我不止一次的跟您说，我就是一个刚从监狱释放回来的‘劳改犯’，连一个普通老百姓都不如。您所说的彩虹涂料厂既不是我办的，我也不是股东，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您想收购彩虹涂料厂找我能干嘛呢？我真的想不清楚！”

听完李毅的话，李佳妮笑着摇摇头：“李先生，您刚才说您是一个正直的人，有啥说啥，直来直去，我也信了。但事实是，我错了：您绝对不是一个诚实的人，至少在彩虹涂料厂这件事上，您没有跟我说实话。李先生，您非要让我帮您点一下吗？”

看看李佳妮，李毅先是一愣，但马上又恢复了镇静，笑着看看她说道：“我李毅天生愚钝，那就请李总监点拨一二！”

“云塔地区发改委主任马晓琳女士您认识吧？而且关系非同一般，是吗？”李毅的话刚一落地，李佳妮马上看着他问道。

“啊？难道是马晓琳让您来找我的？不应该啊，如果是…….”

“如果是马主任让我来找您的，她一定会给您打电话的。所以，您猜对了，不是她让我来找您的。”不等李毅把话说完，李佳妮便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的看着他说道。

“哪是……”一听到马晓琳的名字，李毅心里咯噔响了一声。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个李佳妮来头绝对不小。

“您和马主任的关系属于个人隐私，所以在这里我们就不谈了，否则会显得我李佳妮没有礼貌。但是，您对收购彩虹涂料厂非常感兴趣，而且马主任也正在帮您办这件事是真的吧？”见李毅急的站了起来，李佳妮一边伸手把他扶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着他问道。

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李佳妮，李毅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是，凭借您现在的经济实力和经营能力，您一个人是很难把彩虹涂料厂拿到手并经营好的。所以，您现在想通过马主任帮您找一个合作伙伴，别人出钱，您出力，并且通过马主任的帮助拿到彩虹涂料厂。这也是真的吧？”见李毅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说话，李佳妮乘胜追击，目光咄咄逼人。

李毅又惊了一下，心里暗暗的想：这个李佳妮也太厉害了吧？把自己和马晓琳商量的、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事情都搞得这么清楚！这个家伙不会是特务吧？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嘴上并没有说什么，依然故作镇静的抽着烟，目不转睛的看着李佳妮，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马晓琳是云塔地区国资委主任，是云塔地区乃至我们全省领导干部队伍中的佼佼者，最重要的是，她是云塔地区指派的依法拍卖苍南县彩虹涂料厂的主要负责人。有了她的存在，再加上您与她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让她帮您拿下彩虹涂料厂的所有权应该没有问题，即便是在您财力不足的情况下，让她帮您找一个财力雄厚的合作伙伴，共同拿下彩虹涂料厂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现在这件事情办的也不怎么顺利。是吗？”说到这里的时候，李佳妮停下话题，探着身子往李毅面前凑了凑，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李毅。

“所以……..”

“所以，我们浩泰集团来了。”不等李毅把话说完，李佳妮再次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一边站起身来帮李毅倒咖啡一边接着说道：“李先生，毫不避讳的说，彩虹涂料厂对于您来讲非常重要，您可以把它当做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可以把它形容为送到您嘴边的肥肉。但是，这个馅饼能不能砸在您的头上、到嘴边的肥肉能不能吃到您的嘴里，从现在的形势来讲还是个未知数啊！”

“李总监，说句心里话，我实在不能接受您的谈判方式。您这种绵中带刚、软硬兼施、连吓唬带哄的作风对于您的任何对手来讲都是一种侮辱。从表面上看您在占据上风，得到了便宜，但实际上是，一旦您惹恼了您的谈判对手，笑到最后的并不一定是您。比如说咱们正在谈的这件事情。你能不能直言不讳的说，您需要我干什么？怎么干？我能得到什么？这样是不是更直接一些？拐弯抹角的有什么用呢？”听完李佳妮的话，看着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李毅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的难受。但是，他没有在表情上表露出任何东西，而是一脸平静、满脸微笑的看着李佳妮，一边悠闲的吸烟一边说道。

“好，这才是您李先生的作风！”冲着李毅竖了竖大拇指，李佳妮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口咖啡，然后往李毅面前凑了凑接着说道：“李先生您可能已经知道，因为彩虹涂料厂自身存在的优势，当依法拍卖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有十几家省内外企业报名参与竞标，我们浩泰集团就是其中之一。凭借我们集团的实力，不通过外在因素的推动能不能拿下彩虹涂料厂？问题应该不大。但是，我们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费太大的劲，想以一种既省心、又安全的方式，在众多竞争者中拿下彩虹涂料厂。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通过关系找到了负责这个项目的云塔地区国资委主任、您的好朋友马晓琳女士。”

“她答应帮助您们了？”李毅看看李佳妮，用明知故问的方式打断了她的话，心里暗暗的想：如果马晓琳答应帮你了，你还会费这么大劲来找我？

看着李毅脸上复杂的笑容，李佳妮似乎洞察到了李毅的心思。她摇摇头说道：“现如今，国家反腐倡廉形势十分严峻，在这样的形势下，每一个国家公务人员特别是领导干部都十分谨慎。所以，在我们向马主任说了我们的想法之后，她送给我们四个字：公平竞争。后来，我们又通过您可能不知道、但我不能告诉您的渠道，得知了她正在帮助您寻找合作伙伴，参与彩虹涂料厂竞争的事情。于是，我们便拐了个弯找到了您。一句话：我们浩泰集团想与您合作，在您和马主任的帮助下，拿下彩虹涂料厂的所有权！”

李毅笑了，不仅仅是脸上，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笑：自己一直发愁解决不了的问题，现在却有人找到门上来了，好事一件呐！

但面对李佳妮这个谈判高手，李毅强忍着心里的兴奋，没敢过分的表露出自己的欣喜。他欠欠身子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看着李佳妮问道：“十分感谢李总监和浩泰集团愿意跟我这个一文不值的人合作。但是我想问一下：李总监，贵集团打算用什么方式和我进行合作？”

李佳妮是何等的聪明？仅仅从李毅的外表上就洞察到了李毅此时此刻的心情。她冲着李毅招招手，然后把脸凑到李毅的耳朵旁，悄声说着什么。

等李佳妮把话说完，正身坐到椅子上的时候，李毅却冷笑了两声，然后对着李佳妮摇摇头：“李总监，您这个条件我不可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