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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零章 断崖惊险醉鬼尸 抽丝剥茧擒凶厉
狄仁杰惩罚了梁王武三思的儿子武崇操,同僚们都为他捏了把冷汗,狄仁杰却浑然不惧!
第二天晌午,南山村乡长来衙门报案,说村里断崖下面死了一个人,怀疑是昨夜饮酒过度摔死的,请大人去看看。
狄仁杰接到报案,带着随从骑快马赶到案发现场,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南山村乡长一边领路,一边介绍案情:“今天清晨,南山村的樵夫洪大力起了个大早,乘早凉到村后山上砍柴,经过一处断崖时,看见崖下草丛中侧卧着一个人,身上一股浓烈的酒臭扑鼻而来。
洪大力仔细一看,这人是镇上有名的赌棍加酒鬼沈老三,一阵阵恶臭袭来,洪大力捂住鼻子想离开;但是看见沈老三蜷缩在草丛中,于心不忍,就用脚踢踢他想叫醒他。沈老三的身子被洪大力踢转过来,洪大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沈老三脑浆进裂,已然死去多时!
案发现场有许多人围观,议论纷纷,都说沈老三是醉酒后从悬崖上掉下来摔死的,没人害他。
狄仁杰仔细勘察一番,沈老三头部左侧太阳穴上有个深深的血洞,头颅下面有一摊鲜血,其他地方并无伤痕。
狄仁杰又命仵作验尸,查验下来,也是除了头部一处伤痕,其他地方都完好。
狄仁杰问乡长,沈老三多大年纪?乡长说:“大人,死者沈老今年二十九岁,是南山村上的人,不务正业,嗜赌成性,又好贪杯,几年下来,就把已过世的父母留来下的一点田产挥霍精光,只剩下一间破茅屋和五岁的儿子小宝。
狄仁杰又问,沈老三有无妻室?乡长却望向旁边围观的一位绸袍老汉;狄仁杰不解,又问沈老三昨夜和谁饮酒的?乡长还是望向那位老汉。
狄仁杰心知有异,招手把那位绸袍老汉喊到一旁,问他是怎么回事?
绸袍老汉非常紧张,“扑通”一声跪倒在狄仁杰面前,结结巴巴地语无伦次。
狄仁杰见他面目和善,不像是坏人,就让他起来说话。
绸袍老汉道了谢,神色缓和了些,站起来拱手说:“大人,小老儿叫张善友,是邻村张家村的一个财主。我年过四十,家道殷实,诸事满意,不想妻子张田氏却不能生育!眼看家业无人继承,我很是焦急。
一年前,赌棍沈老三为了还赌债典妻,我见他的妻子沈赵氏身体结实,长相尚可,就把她典了回来,要她为我生个一男半女。
沈赵氏年轻,到我家吃穿又好,不到一年就为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取名张富贵。
昨天是我儿子张富贵周岁生日,我在家里设满月宴大宴亲朋,庆贺得子,这时,沈老三却来了。
当初我与沈老三约定,沈赵氏典期为三年,现在才刚刚一年多点,却不知沈老三来干什么?
我紧张地过去一问,才知道沈老三早把典妻的钱输了个精光,和儿子小宝饥一顿饱一顿地混日子,听说沈赵氏给我生了个儿子过周岁,就跑来打秋风。
我心中虽然厌恶,但还是笑脸相迎,吩咐厨房单独给他开一席,让他吃饱喝足再给儿子小宝带些回去。沈老三多日不吃荤腥,饿狼一般地胡吃海塞,非但吃饱喝足,还喝得醉醺醺地。
单单吃喝也就罢了,沈老三酒后发狂,竟然跑去纠缠典给我的老婆沈赵氏!
家里的亲朋好友都在看,我碍于脸面,只好把沈老三拉到一旁,问他要做什么?
沈老三腆着脸说,最近缺钱花,想问前妻借些银子使使!我万般无奈,就扔给他一张十两的银票,让他快走!
沈老三拿了银票,果然笑嘻嘻地走了,我就回到宴席上招待亲朋,没想到今天早上才听说,沈老三竟然死在了断崖下面,我连忙过来观看。”
狄仁杰听完,问张善友,银票是哪个银号的?张善友说是“恒通钱庄”的。
狄仁杰立刻命衙役在死者沈老三身上搜索,却一无所获!
狄仁杰想想,沈老三是昨天晚上拿到银票的,晚上钱庄已经关门,拿不到现银,谁花了那十两的银票,很可能就是凶手!
于是狄仁杰命衙役们把沈老三的尸体抬回衙门,让张善友也同去,回去审理。
到了公堂,狄仁杰立刻派衙役传来“恒通钱庄”的掌柜钱掌柜,查问十两银票的事。
钱掌柜说:“大人,真是巧了,今天上午来我钱庄兑换十两银子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南山村的沙老大!”
狄仁杰问:“哦?沙老大是谁?”
钱掌柜说:“沙老大真名叫沙贯军,也是个酒鬼,每日三顿酒,风雨无阻!酒喝多了还闹事,遇到人就要人喊他老大,不然绝不罢休,所以大家都喊他沙老大,却和死者沈老三是个好朋友!今天上午,我刚刚开门,沙老大的妻子沙姜氏就来兑换十两纹银,我眼看了银票,确实是我家钱庄发出去的,就兑换给了她。”
狄仁杰听了精神一振,立刻派出四名捕快,由乡长带路,去抓捕沙老大夫妇。
过了半个多时辰,沙老大夫妇被带到大堂,沙老大酒气喷喷,醉眼朦胧,显然早已喝过酒了!
狄仁杰一拍惊堂木,喝道:“沙老大,你如何得到了沈老三的十两银票?”
沙老大口齿不清地说:“大、大人,银票是我赌钱赢来的,不是偷的!”
狄仁杰追问:“赢的谁的?我要传他来问话!”
沙老大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忽然改口说:“大人,那银票确实是沈老三的,可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他睡了我老婆赔偿给我的!”
公堂上的人都哈哈大笑,沙姜氏羞得无地自容,深深地垂下头去。
狄仁杰一拍惊堂木,“啪”地一声,大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狄仁杰问:“沙老大,你说的可是实话?”沙老大连连点头,说是实话。
狄仁杰大怒,掷下令签,下令重打二十大板!
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把沙老大按倒,就要行刑,忽然一直没开口的沙姜氏大喊道:“大人,别打!他说的是真的!”
狄仁杰举手止住衙役行刑,对沙姜氏说:“沙姜氏,你要说实话,不然不但是你丈夫,你也要挨打!”
沙姜氏哭道:“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上脸面了!昨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在家中,沙老大出去喝酒未归,忽然有人敲门。
我以为是丈夫回来了,就去开门,没想到门外站的是沈老三!
我见沈老三一身的酒味,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就没好气地说,沙老大不在家,要找他喝酒明天再来。
谁想沈老三酒气熏天地说,已经喝过酒了,路过这里,口渴讨杯水喝。我心中不耐烦,就走回屋里,说桌上有茶壶,自己倒茶喝!
沈老三左一杯又一杯地喝茶,我房内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那是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我立刻奔进房内,把房门带上,抱起婴儿喂奶;孩子好不容易不哭了,我正要站起来,忽然房门被推开,一身酒气的沈老三冲了进来!
我急忙掩上衣襟,喝令他出去,谁知沈老三淫笑着说,自从他赌输了钱,把老婆典给了张善友,他都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了!
说完沈老三就冲过来,把我按倒在床上,要霸王硬上弓!
我自然是不从,拼死反抗,大声呼救,沈老三急了,送开了我 ,却抓起我那襁褓中的婴儿,威胁说我若不从,就摔死我的孩子!
我万般无奈,知道这个酒鬼做得出来,只好仰在床上,被他糟蹋了!
就在沈老三心满意足站起身来的时候,忽然外面一声大吼,我丈夫沙老大喝酒回来了,按住沈老三就打!
沈老三不是我丈夫的对手,连忙大声求饶,说愿意给十两银子私了!我怕丈夫盛怒之下打死沈老三,急忙拉住丈夫,劝他收下银子,这事就算了。
我丈夫也不富裕,听说沈老三肯给十两银子,犹豫了一阵,也就答应了。
沈老三急忙从怀里掏出十两银票,塞到我手上,然后抱头鼠窜地逃走了,我们确实没有杀人啊大人!”
沙姜氏说完,狄仁杰沉吟半晌问:“照你所说,你丈夫是徒手打了沈老三几下,没有动用锐器?”
沙姜氏连连点头说:“我丈夫刚刚和沈老三扭打起来,就被我拉开了,我丈夫又喝了不少酒回家的,力气不足,所以沈老三并没有被打伤。”
狄仁杰点点头说:“沈老三的验尸结果,只有头颅上一处致命伤,是被利器所砍,倒与你说得吻合。”
沙姜氏大喜,问:“大人,那我们夫妇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狄仁杰说:“人命关天,案子还没有破,你们怎能回去?你好好想想,沈老三离开你家后,去了哪里?”
沙姜氏连连摇头说不知道,狄仁杰下令把她夫妇关押起来候审。
然后狄仁杰带了狄春,出了衙门上马,亲自去沙姜氏家查勘。
仔细搜索了沙姜氏家,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打斗痕迹,地上也无血迹;狄仁杰走出沙姜氏家一看,心里一动,门口并没有沈老三赴宴回来带来的食盒!再返回沙姜氏家里看,也没有找到食盒!
狄仁杰走到沙姜氏的左邻右舍家里,问有没有人看见沙姜氏家门口的食盒?众人都说不知,说沙姜氏的丈夫沙老大喝了酒就不是个东西,邻居都不愿意与他来往,即使沙家门口放了什么,也没有人会去拿。
狄仁杰沉思片刻,立刻命狄春去传张善友到大堂,自己打马赶回衙门,再次提审沙姜氏。
狄仁杰问:“沙姜氏,你明明说昨晚沈老三去你家,带了食盒去的?可我去你家搜查,却没找到食盒?食盒去了哪里?”
沙姜氏说:“大人,昨晚沈老三酒气熏天的到我家讨水喝,我看见了他手上提了个食盒,但是我心里讨厌他,把他让进家门,我就去给婴儿喂奶了,没注意到食盒。也许他放在门外了,也许带进我家,他走的时候又带走了。”
狄仁杰瞪着沙姜氏问:“你可想清楚了再回话,这个食盒非常重要!”
沙姜氏眼中流泪,说:“大人,沈老三一直没有钱,就算带个食盒来,也是别人家吃剩下的菜,难道民妇还贪图那残羹不成?大人明鉴!”
狄仁杰听完挥挥手,让衙役还把沙姜氏押去牢房。
过了一会,狄春带着张善友来到大堂,张善友主动行礼,参见狄大人。
狄仁杰摆摆手,命狄春搬张椅子让他坐下说话,然后问:“张善友,你仔细想想,那天沈老三去你家蹭饭,走的时候,你果真给了他一个食盒?”
张善友一愣,随即说道:“是的,沈老三平时没钱花,逮到一顿算一顿,我就把厨房里多备的荤菜,选了几样,装进食盒让他带回去享用。”
狄仁杰沉吟道:“你给他食盒时,有几个人知道?”
张善友想了想说:“我单独给他开了一席,给他食盒的时候应该没人知道!只是沈老三离开我家时,从院子里经过,院里那天也摆了酒席宴客,有几个人看见他提着食盒了。”
狄仁杰眼睛一亮,问:“有没有人和沈老三打招呼?”
张善友沉思一会,说:“想起来了,和沈老三同村的张胜,和沈老三说了几句话。”
狄仁杰忙问:“张胜是何许人也?”
张善友答:“张胜是个樵夫,算起来还是我的远房亲戚,故而我宴请了他参加儿子的满月宴。”
狄仁杰说:“你立刻动身,我派四个衙役跟着你,一定要找到张胜,来衙门问话。”
张善友领命去了,过了一个时辰,把张胜带了回来。
狄仁杰打量打量张胜,身材魁梧,手大脚大,胳膊粗壮,孔武有力,腰里还插着一把斧头。
狄仁杰问:“张胜,昨晚你去张善友家作客,是不是遇到了沈老三?”
张胜答道:“是的大人,沈老三没有和我一席,等我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看见他提着一个食盒从里面出来。因为是同一村的人,我就和他打个招呼,说了几句话。”
狄仁杰追问:“说了什么?”
张胜答:“就是客套了几句,我说沈兄你也来赴宴啊?一个人躲在后面吃,吃得比我们好吧?沈老三支吾了几句,就提着食盒走了。”
狄仁杰继续问:“为何你不跟他多说几句?”
X答:“大人,俗话说打人不上脸,为张善友生下胖儿子的女人,正是沈老三的媳妇,赌输了钱典给张善友的,这事村里人都知道!我知道沈老三心里不是滋味,自然不好和他多说。”
狄仁杰转头问张善友:“张员外,是不是这样?”
张善友答:“是的大人,当时我就在沈老三的身边,他们说了几句话,确实是这样。”
狄仁杰走下公案,绕着张胜转了几圈,忽然问:“张胜,你是以砍柴为生的樵夫,为何腰里插着的这把斧头是新的?”
张胜顿时脸上变色,说:“大人,前几日我进山砍柴,不慎把斧头遗失了,故而买了把新斧头。”
狄仁杰沉吟片刻又问:“你平日里都把斧头插在腰间吗?”
张胜答:“是的大人,习惯了,这斧头又不重,随身带着很方便。”
狄仁杰听完,走回到公案后面,喝道:“衙役何在?与我将张胜拿下!”
张胜被按倒在地,大声喊冤,问为什么抓他?
狄仁杰冷冷地说:“你昨夜暗中跟踪沈老三,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杀了他,想抢夺他的财物!沈老三头上的伤痕,就是你砍柴的斧头砍的,是也不是?”
张胜连声喊冤,矢口否认!
狄仁杰也不多说,派出捕快,去张胜家里搜查;捕快回来后,果然带回了一件血衣,呈给狄仁杰!
狄仁杰喝道:“张胜,物证在此,你还不招供,要本官动刑不成?”
张胜还是嘴硬,拒不招供,狄仁杰下令重打三十大板!
张胜被打得皮开肉绽,仍然不招,说无凭无据,大人逼供,他要上告!
狄仁杰微微一笑,说:“张胜,虽然你夜间行凶,没人看见,但是有旁证!第一,你熟悉沈老三的为人,你们是一个村的,你自然知道沈老三去张善友家里是打秋风的!你看到了沈老三提着食盒离去,心知张善友必定还给了沈老三银两,于是你借故退席,却暗暗尾随沈老三而去,想劫夺他的财物。第二,当时天色还不算太晚,路上有行人路过,你自然不便下手,就继续尾追,不想沈老三路过沙姜氏家,进去讨水喝,却趁机霸占了沙姜氏!你躲在沙姜氏家外面,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等沈老三出来,提着食盒走了,你继续尾追。第三,你尾随沈老三走到无人处,拔出随着带着的砍柴利斧,将他砍死,然后把尸体拖到断崖下面,伪造沈老三酒后坠崖的假象!然后你搜查了沈老三的尸体,却大失所望,因为他身上没有银子!这是因为沈老三在沙姜氏家鬼混一番,把十两银票赔偿给了沙姜氏,你不知道此事。于是失望之下,你带着食盒回家了,认为天气热,沈老三的尸体躺在断崖下,很快就会腐烂,辨认不出,你就安全了。但是不想第二天早上,沈老三的尸体就被人发现,报到官府,你就惊慌起来,把凶器扔掉,重新买了一把斧头,以为天衣无缝!但你慌乱之下,没来得及处理昨夜行凶的血衣,就被我拿获了,你还有何话说?”
张胜愣了半天,怕狄仁杰又下令用刑,只好供认不讳,竟然和狄仁杰推断的分毫不差!
大堂上众人听了惊叹不已,都夸狄仁杰是神断,这案子推算得奇妙,断得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