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孤臣> 章节目录> 第七七七章 智破野外杀人案 闲游再逢震死案
第七七七章 智破野外杀人案 闲游再逢震死案
狄仁杰对方聪慧说:“看样子叫花子不像是杀人凶手,一则叫花子穷困潦倒,他早已胸无斗志,若敢杀人,他倒不会去讨饭了;二则这个叫花子年过半百,须发已经斑白了,并且瘸着一条腿,没有多大的力气,而你的妻子比他年轻,瘸腿叫花子不一定能斗过你的妻子;三是如果叫花子是抢来的牛肉,应该是把酒买走,躲到僻静的地方悄悄地吃喝,不敢来饭店吃喝。
方聪慧哭丧着脸说:“大人说得有理,可我们夫妇是从外地来这里经营,平时小心谨慎,薄利多销,从来也没有和谁吵过架,没有得罪过谁,是谁对我妻子下毒手呢?呜呜呜......”
狄仁杰安慰道:“方掌柜也不要过于忧虑,等狄春回来再说吧。”
过了一会,狄春回来了,狄仁杰忙问:“情况怎么样?”
狄春说:“大人,我带着衙役仔细地搜索了,离叫花子捡到酱牛肉的地方不远,有一个打碎的酒坛子,地上依稀还有一些酒味,想必就是方聪慧孝敬岳父的那坛美酒了。离破酒坛不远的地方,躺着方张氏的尸体,检查下来,是脑门上遭了棒击。现场有搏斗的痕迹,尸身上也有一些酒味。由此推断,方张氏发现凶手以后,先是丢弃了酱牛肉逃跑,然后又用酒坛抵挡袭击,因为不敌凶手,最后遭棒击而死。
方聪慧一听老婆死了,当即跪倒大哭:“求大人为我做主,快快捉拿凶手啊!”
狄仁杰安慰了方聪慧几句,又问狄春:“现场有没有凶手留下的其他痕迹?”
狄春摇摇头说:“这些天天气晴好,山岗上又土质坚硬,连一个脚印也不曾留下。尸身衣服完好,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我也纳闷,一个中年妇女,也没有什么姿色可言,凶手不是为色;方张氏一手提肉,一手提酒,一看就是走亲戚模样,身上不会带什么钱财,凶手也没有去捡那包酱牛肉,显然也不是为财。不为色也不为财,难道只为了要方张氏的性命?”
狄仁杰沉吟道:“方聪慧自认为没有与任何人为敌,自然也排除了仇杀,那么凶手作案到底是图的什么?”
狄春表示不知,转头对方聪慧说:“有两个衙役还在现场守着,方掌柜你先把老婆的尸体运回来再说吧。”
狄仁杰也说:“尊夫人死得莫名其妙,这案子恐怕一时半会儿也破不了,听说你去年已经买好了坟地?那就先让死者入土为安吧。”
方聪慧说:“对,坟地已经有了,那是我花大价钱买的一块吉地,只是我老婆就这样白白死了吗?大人你不能不管啊!”
狄仁杰说:“案子早晚会破的,你给我们一些时间吧。”
于是方聪慧关门歇业三天,用来安葬方张氏。
大家以为,方聪慧生意兴隆,手上有钱,肯定会给方张氏穿金戴银,风光厚葬!可是,令街坊邻居大感意外的是,方张氏出殡时手上没有金戒指,颈上没有金项链,竟然是素面入殓,与贫家妇女下葬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这是方聪慧有意而为之,他就是要让街坊邻居作个见证:方张氏的棺材里没有什么贵重陪葬品,盗墓贼不必扒坟撬棺瞎忙活,弄得亡灵不安。老婆跟着自己劳碌了二十年,最后死得不明不白,他不想让老婆的灵魂再次受到惊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尽管方聪慧早早做了防范,方张氏的亡灵还是受到了一次严重的骚扰。
当地习俗,人死后的一个月称为“丧月”,这一天丧主要摆丧月酒席,答谢治丧期间曾经吊唁的亲友,以及出力帮忙的邻居。当然,丧主一大早先要去坟地烧化纸钱,祭奠供品。
方家的坟地是上半年刚买的,花大价钱从外地请了一个阴阳先生,专程过来选择坟地。阴阳先生吃住都在方家,每天带着方聪慧的儿子去野外踏看,拿罗盘定位,竖标杆测量。历时月余,最后在一座依山傍水山岗下,选定了一块风水宝地。阴阳先生断言:在此宝地埋人以后,不出三年,定然财源滚滚;三十年以后,定然富贵无比!让方聪慧没有料到的是,比自己小五岁的老婆倒先躺在了这里。
方聪慧的儿子一大早就过来给母亲烧纸上供,却蓦然发现,坟上的土被人动过了!方张氏的坟虽然是座新坟,可下葬以后遇着三天连阴雨,新土已经沉降夯实;“四七”的时候,也就是两天前,家里人来烧纸,土里还拱出了一层草芽。而现在,土又成了新土,草芽也没了。儿子立刻回去向老爹报告,方聪慧一听就气坏了,拔脚就去了衙门,找到狄仁杰直嚷嚷:“我老婆死于非命你们破不了案,就等于纵容了坏人。这不,坏人又把我老婆的新坟给翻动了!”
狄仁杰若有所思,问:“听说你为选那块坟地花了不少钱?”
方聪慧气冲冲地说:“是的!整整五百两银子!!”
狄仁杰“哦”了一声说:“如果新坟真的被动了,估计这案子也就能破了。走,带我们去坟地看看,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倒是希望新坟真的被人动过!”
方聪慧带着狄仁杰、狄春和几个衙役来到山岗下的坟地,他绕着新坟看了一圈,顿足叫道:“动过,这坟被人动过!狄大人,你看怎么办?”
狄仁杰一挥手,果断地说:“扒坟开棺!”
方聪慧顿时一惊,问:“扒坟就能找到坏人吗?”
狄仁杰毅然说:“应该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随即派衙役去附近的村庄借了几把铁锹,几人一齐动手,很快掘开了新坟,撬开了棺盖。死人重见天日,却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棺材里躺的尸体不是方张氏,而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狄仁杰连忙传来里正,里正认出,这白胡子老头是旁边村里的韩老汉!韩老汉是五天前去世的,明明安葬在了他自家的坟地,乡亲们还都去帮过忙。现在这老头子的尸体怎么会跑到了方聪慧的风水宝地里,而且还钻进了方张氏的棺材里,那么方张氏的尸体又去了哪儿?
狄仁杰毅然下令,由里正带路,立刻去捉拿韩老汉的家人。
韩老汉的两个儿子都在屋里睡大觉,被里正带着衙役堵个正着,全部抓获。
狄仁杰把坟地当成临时的公堂,就地审讯韩家两兄弟。
韩家兄弟一看坟被挖开,父亲的尸体露了出来,吓得面无人色,面面相觑!
没等狄仁杰审问,也不用下令用刑,韩家兄弟就自行跪了下来。韩家老大说:“方张氏是我杀的,不关我弟弟的事。调换尸体是我的主意,他只是做了帮手,该杀该打都由我一人承担。”
狄仁杰赞叹道:“是条汉子!但是,杀人的动机和过程,都须一一交待。”
韩老大点点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韩家贫困,祖上只留下两亩瘠薄的山地,因此代代受穷。到了我这一代,兄弟二人分头给人家打短工,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俗话说穷则思变,我也想置买良田,或者进城做买卖,可没有本钱那都只能是空想!
去年我无意中看到方聪慧请来的阴阳先生到处查看风水宝地,我一下子醒悟了,一定是自家的坟地没有占到好风水,要不然怎么会世代受穷?可是如果像方聪慧那样到处寻找风水宝地,自己又没钱请阴阳先生。
我为此事天天犯愁,直到一个月前偶然看见方聪慧的老婆方张氏,才突然有了主意:自己的老爹重病在身,奄奄一息,如若死后能够埋进方聪慧选定的风水宝地,以后我家不就财源滚滚了吗?若要老爹的尸体埋入方家的宝地,只有先打死眼前这个女人……
五天前,我爹久病之下终于死了。我和弟弟商量,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兄弟先把尸体埋进了自家坟地里;昨天夜里月黑风高,我们兄弟趁没人到山岗上,偷偷挖开方家的新坟,把提前挖出来的父亲的尸体,埋进了方家的风水宝地。兄弟二人忙活了半夜,出了一身臭汗,但因为有了发财的希望,所以都睡得很香,梦中还都笑出了声音。
案子告破,里正惊叹不已!忙问狄仁杰是如何判断的?
狄仁杰笑道:“推理而已。案发在山岗上,方夫人是回娘家探亲,没带多少财物,凶手杀了素来不与人结怨的方夫人,连她随身携带的美酒和酱牛肉都没拿走,显然不是财杀也不是仇杀。
我的衙门离方聪慧的店不远,去吃过几次饭,知道他请阴阳先生买了块风水宝地,我就怀疑凶手会不会是为了霸占那块地?因为方夫人一死,必定葬入那块风水宝地,故而方掌柜的儿子来报案,我心里就有数了,凶手果真是为了那块风水宝地!
而作案的凶手,必定是这附近、家里刚刚死了人的人,只有当地人才会把死者葬入风水宝地;于是我找来里正一排查,韩氏兄弟就露出了水面。
韩氏兄弟一听非常钦佩,老大问:“大人,难道风水宝地竟然没有用?”
狄仁杰笑道:“风水宝地,因人而异,凡是龙脉,都是有德者居之!德为立身之本,不修德仅仅葬入风水宝地有什么用?历代帝王的陵寝,哪个不是葬的风水宝地?还不是最终亡国?”
众人听完服膺不已,狄仁杰下令把韩氏兄弟押回衙门治罪。
狄仁杰处理完此事,信步在周围山村里走走,体察民情,不想却遇到了一起命案!
下了山岗不远,有座小山村,一户人家门口围着许多人,家中却在烧纸,摆放着灵床,躺着一具死尸!
奇怪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一身孝服,却拉扯着一个樵夫装扮的青年男子,哭哭啼啼地说他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要拉他去见官!
狄仁杰和狄春好奇地走上去,看了一会,那个孀居的中年妇女竟然指责樵夫用啸音害死了他的丈夫,旁边还有两个村民作证,说樵夫确实有此本事!
狄仁杰十分奇怪,命狄春上去亮明自己的身份,寡妇大喜,立刻跪倒在地,向狄仁杰鸣冤。
狄仁杰命狄春把寡妇和被告樵夫带进灵堂,让两个证人也进来,却请乡亲们姑且散去。
狄仁杰坐在椅子上,命原告寡妇先说。
寡妇说:“大人,妾身名叫冀陈氏,躺在灵床上的死者,是我丈夫,冀员外,我家小有资财。这个樵夫叫雷均利,也是本村人氏,却是个妖人!害死了我的丈夫!”
狄仁杰问:“哦?雷均利怎么会是妖人?你倒说说看?”
冀陈氏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要狄大人问两个证人。
一个证人主动站出来说:“大人,我叫雷老四,我们几个都是本村人,这个樵夫叫雷均利,还和我是远方亲戚。
雷均利是个樵夫,每天天不亮就进山打柴,然后担着柴到城里卖了,再买回米面蔬果。他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和他相依为命,我和雷均利还是朋友,平时都有来往,却没想到他隐藏得太深!”
狄仁杰问道:“哦?他隐藏什么了?”
雷老四说:“有一天早上,我去雷均利家里看望他,在他家门口听见他母亲对他说:‘儿啊,我们家今天又喝小米粥,可你砍柴干的是重活,再这么熬下去,咱娘俩俩这身子骨都得完了。’雷均利应道:‘娘,那我出去卖柴禾,中午我买条鱼带回来。’他娘就笑道:‘你那担柴,能买多大一条鱼?’雷均利说:‘那你就不要管了。’
我非常好奇,知道雷均利家里没钱,我左右无事,就暗暗跟着他,看他怎么买鱼。
没想到雷均利根本没有进城卖柴禾,却来到几里外的一条大河边,把一担柴禾藏在茅草深处,然后走到河边观察起来。
我暗暗地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却惊骇地发现,雷均利对着河面看了一阵,忽然撮口一呼!
没多久,河里竟然有几条大鱼游到河面上,向河边游来;雷均利忽然发出一阵怪啸,其音刺耳十分难听,河面上的几条大鱼却如遭电击,直挺挺地仰在河面上一动不动,肚子朝上往河边游来!
雷均利弯腰伸出手去,从河里捞起最大的一条鱼,就在岸边折了枯草,穿了鱼鳃,提着就回家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百思不解,就把这事告诉了我的朋友陈老二。”说完,雷老四把手对着旁边站着的一个证人一指。
那个陈老二立刻走过来说:“大人,雷老四说得不差,他把这件事悄悄地告诉我,我还不信,说他胡扯,雷均利要有这本事,就不在咱这穷乡僻壤待着了。再说,你看他家过的那苦日子,是常吃鱼的主儿吗?
雷老四最气人家不信他说的话,于是拍着胸脯说:“肯定是真的,是我亲眼所见,我要加了一点夸张,天打五雷轰!”
我还是不信,一脸鄙夷,雷老四生气地说:“你要不信咱就打赌!”于是我们两个人击掌为赌,彩头就赌一两银子。
然后雷老四就找到雷均利,让他露一手怪啸杀鱼的本事,雷均利却一口回绝了,还说他根本没这本事。雷老四当然不肯就此认输,于是进屋找到雷均利的母亲,说亲戚加朋友登门拜访,雷均利却不肯招待一顿饭。
她母亲觉得不好意思,就命雷均利去买条鱼来待客;于是雷均利只好故技重施,挑上一担柴禾处门去卖,说卖得银子再买鱼。
我二人就说在门口逛逛,出了雷家,暗暗尾随雷均利。
雷均利可能知道我二人跟踪他,担着柴禾健步如飞,果然进城卖掉了柴禾。
我和雷老四商量,在雷均利回家的路上有条大河,雷均利很可能去那河里弄鱼,我二人就超近路埋伏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上,偷看动静。
过了一会,果然雷均利匆匆地走来,和上次一般,先撮口一呼,再发出怪啸,又弄上来一条大鱼!雷均利捞起鱼,回家去了。
我这才相信雷老四的话,认赌服输,给了雷老四一两银子。
陈老二说完,狄仁杰也觉惊奇,就问雷均利:“雷均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均利不慌不忙地说:“大人容禀,其实这也没什么,小人常年砍柴为生,在一处深山里遇到了一位老道,传授了我吐纳之术,练就了内功!其实我捕鱼,只不过是逼出内力,用声音将内力送入河中,捕些鱼吃。我师父传授我此功时,一再告诫我 ,内功非常难练,用一次要休息好多天才能恢复,不可滥用。所以我非到不得已时,不会使用此术,这就是真相,不是什么妖术。”
狄仁杰听了频频点头,他饱读各种书籍,确实记载着这种内功,只是已经失传,不想雷均利无意中得到了此术。
狄仁杰又问:“雷均利,你有此功夫,应该造福于民才对,怎么冀陈氏要告你害死了她的丈夫冀员外?”
雷均利说:“大人,此事说来话长,请容我一一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