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夏末 微凉
“你想见他吗？”
“想！我想见他”
内心的呼唤很真实，我想他！想他银蓝色的头发，想他泛满冷霜的脸，想他夕阳般的眼睛，想他大大有力的手掌……太多太多想恋。
“洛凉，回来啊！”
这一刻，我知道小小的我太贪婪了，贪婪他的一切。
可，没有力量的我，只能无奈地趴在地上哭泣。
“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眼前的女子，如菩萨一样突然出现。她的身上有那花儿的气味。
“你是神仙吗？”
与她同坐在，胭脂色的花朵云彩上，有些迷离地看着她。
“现在应该还算是”。
没想问她为什么帮我，只见地狱的门口便猛地扎了下去。
无数河灯汇集到地狱之门，把幽黑的地狱照出了一丝暖色。但依旧抵挡不了，阴深深的寒气。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洛凉……求求你！”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卑微的求牛头妖怪。也不知道，他狠狠摔来的巴掌痛不痛。更感觉不到，流出来的血液有没有温度。但嘶哑的声音，确实很难听，以至于被踢得更远了。
“夏树！够了”。
我完全听不到，那女神仙的话。我不甘心，不服气。更无法原谅没用的自己。
“洛凉！你听见没，那人类孩子的哭泣。那想要救你，却只能卑微恳求的无助。”
受伤的马面，得意地重伤被地狱使者，捆绑的洛凉。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样子。就算你再厉害，也挣脱不了，百鬼金刚杵的封印。如果当初好好呆在地府，不就没有那么多的事了吗？那孩子就不会经历这种痛苦了，不是吗？”
一直挣扎的洛凉，突然不动了。
“是啊，你说得对……”
如果没有相遇，如果没有相互喜欢……那么就不会有这种痛苦了。
是他错了吗？原本想给夏树带去欢笑的，可是现在的夏树，却哭得那么痛苦……
“不！”
大家都愣了
“不是的，洛凉他，洛凉他让我知道了自己的存在意义。是他让我明白，努力的人一定会有它人关注……”
“也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也许本来就是两个世界，也许什么也得不到。……但是……这……已经足够了，在洛凉陪伴的日子里，我得到了世界上最甜蜜的快乐，得到了他独属于我的疼爱……”
“就算一切重来，我还是会帮他，会喜欢上他。那怕，那怕会像现在这样，痛苦得快要死掉……”
我不知道那来的勇气，但，我的心告诉我，再不说，也许这一辈子就没机会了。
“明明知道会那么痛苦，明明知道会那么不舍，明明……明明……明明都告诫过自己，明明都做好了觉悟……可是我…可是我……”
在相遇的那一刻，一切都不由自己说了算。命运的相交，红线的缠绕，一切都不得解了。
“你想见他吗？”牛头咽一咽口水，“但是，你必需放弃你的生命。”牛头的话打灭了我燃起的希望。
“不过就算你放弃生命换来的，也只有短短在地府等待转世的三天。”牛头第一次露出，悲伤的样子看着我。
“最重要的是，你转世以后，关于洛凉的一切一切都会消失。这样，你要怎么做？”
是不顾父母，跟洛凉短暂的美好，还是痛苦的，好好活在没有洛凉的世界？
没有人能给我答案，没人能告诉我对错。如果是洛凉，他会如何选择？
“快回去！快回去！快回去！……”洛凉的声音，从远处飘飘传来。
“如果你死在了这里。你父母是不会原谅你的。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更不会原谅我自己……”。
牛头一下子惊了，被百鬼金刚杵封印，还能说话的，洛凉是第一个！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什么？大脑一下子空白了。感觉不到他话语里的任何温度。
围在四周的鬼怪统统回了地府，地狱河里的河灯，静静漂远……
哦，有点呼吸困难，嘶哑的嗓子，终于没有了难听的声音。
世界有点黑呢，洛凉啊，我是不是该睡了啊。呵呵，是该睡了呢……
“芍牡丹，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这孩子呼唤我呢。”芍牡丹看着怀里，哭昏过去的夏树。
“这么多年，第一被人类呼唤出来呢。冥王，你要是敢动那孩子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可不敢保证不杀洛凉，你要知道，那小子可不是一般的妖怪！”冥王转身，挥动白色的长衫走向地府。
“但你放心，至少现在我不会杀他”。
梦，那么真实，那么刻骨铭心，多希望一直活在梦里。可是，再美的梦都会醒来。醒来的我该怎么办？该怎样笑？该怎样哭？恍恍惚惚的暑假就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
赶完暑假作业，坐在教室里，窗外的蝉声已经渐远了，夏天也渐远了。那痛苦的感伤也应该渐远了吧。
这一刻，突然庆幸自己是人类，因为时间会治好人类的创伤。也许在那些超越时间的鬼怪眼里，人类也不过瞬间眨眼罢了。那些苦痛眨眼也就物是人非了。
从那之后，虽然有见到过几个鬼怪，但他们全都不知道，关于洛凉的任何事情。唯一知道的是，他被封印了，受了很重的伤，但还活着。当冬天的第一场雪飘落后，十三岁的我终于看不见鬼怪了。
看不见的话，会不会忘记得更快些呢？
可是梦啊，我的梦里啊，为什么还是你？
雨，下了很多天，心情总是湿湿的。可是当雨都停的晴天，这片天空怎么还是灰色的呢？你说过，我们要一直快乐。你说过，不要哭。是啊，从那以后我没有哭过，至少在我清醒的时候，我没有哭过。
深夜里，强忍着出去寻找什么东西的冲动。可夜里的脚步声总是那么刺耳，杀人般地勾起那些美好的夜。
我会努力忘记，好好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希望遥远地方的你，也能忘记我，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随着时间奔跑，我会不会麻木，会不会在笑的时候，心不会狠狠的哭泣？
每年的鬼节，我依然会为某个谁，流放一盏属于我的河灯。希望它，漂呀漂，漂流到某处停泊，不再孤单。
七月半的月光，总是幽幽淡淡的，混着清清的檀香。身旁的牡丹花，依旧是那个气味。恍惚里竟然会有你的味道。是不是傻傻的我，还是病得不轻？
“洛凉啊，我们要分班呢，有好多好朋友要分开呢？”
“对了，小白在春天的时候死了。我总想是我不我没照顾好它呢？它是那么可爱的狗狗对吧！”
“很快我就要小学毕业了。那个时候，我是不是稍稍长大一点了？”
“在新学校，会不会遇到，很像你的男孩子呢？……”
我不断的说着自己的话，仿佛他就在身边，嘻笑着看我说傻话。我多想……不……可是我还想，要是他在的话该多好。那头顶抚过的温柔，让我总是烫伤眼睛。
也许在我看不到的世界里，你真的傻傻地看着我吧。不然，我那里来的勇气，走到现在？
我期待每年的暑假，因为可以感受到你的气味。可是后院的树一棵棵消失了。牡丹花也一株株消失不见。天空的月亮也不在那么漂亮。是不是你的味道也会消失？我的心也会消失？
这是看不见你的第四个鬼节。也是我升到高中的第一年。这年，妹妹十二岁。
当我遗忘了那些鬼怪，当我的心快要麻木时。为什么会有希望？为什么你会来？
“姐姐，一个穿黑色古装的，蓝发鬼一直跟着你呢”。
当妹妹第n次这样说时，我狠狠的打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可是那气味，绝对没错，是他！是他！
我要努力！我要忘记！我要忘记。
“姐姐，那个哥哥说他会等你呢？在老地方。”
“妈妈！妹妹傻了！快带她去看医生！”我要狠下心来，不爱就不痛了。
“切，姐姐，你把大哥哥惹生气了喔，他走了。”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我要抽离他的一切。
“姐，你这几天说话好刻薄喔，一点也不像你。”妹妹抱怨了一下便跑了。
是啊，我是故意的。两个世界，既然不可能。那就早些痛过就好了。
放河灯的队伍已经回来了，早早躺在床上的我还是没睡着。今天，我没有做河灯，以后也不会再做了。
“他会在老地方等你……”一直回荡在耳边。
月光从窗外撒进来，同样的日子，同样的痛楚。为什么脚会动，为什么身体会不由自主，走到那已经没有花，没有树的老地方。
静静站着，前方那看不见的世界里，洛凉是不是也在看着我？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想拥抱彼此？
“为什么要回来？”
憋了很久，竟是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要回来！明明是你叫我走的！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对着空气说话是不是很傻，很好笑？”
“是啊，我就是那么好笑。走过每个关于你的地方，耳边都会有你的欢笑声。我忍不住，也忍不了的会去想你。每当我笑了，心里就会狠狠哭泣。”
“为什么你走了，还要让我痛苦。为什么你走了，还要我想着你！”
“你怎么那么自私啊！你知道我这几年多么痛苦吗？你知道我哭了多少个想你的夜晚吗？”
“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
这些算不算是，忍了那么久的抱怨呢。明明要坚强的我，怎么会哭泣着，蹲在地上？
已变成菜地的松土上，隐隐出现了三个字“忘了我”。
瞬间整个身体被烫了一下，一种曾经经历过的感觉涌入大脑。
“呵呵……”
我为什么要笑？我不知道。
“你说得简单！给我一个理由！忘记！？忘记那么爱我的你？！给我一个理由！！放弃！！放弃当时做的决定？！！”
“你到底明不明白？有些爱，越想抽离却越清晰。在这四年里，我放弃过，后悔过，痛苦过……”
“但那都不算什么。你知道吗？一个人最怕什么？是死了？不是！是没钱？不是！是没有容貌？不是！……是被人遗忘！！到了那个时候人才叫真正死了！”
“我怕你会遗忘我，如果那样我就真正死了，在你的世界里。”
“你知道，最痛的距离是什么吗？”
“是你不在我的身边，却一直在我的心里！……”
我不知道自己的离开，是因为泣不成声，还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从头开始。但是我不想在那么没用，不想在傻傻的安慰自己。我要活着，好好的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活着。
“嗡嗡嗡……”
手机的振动，惊醒了那可怕而漫长的梦。刚换洗干净的枕头粘满了泪渍。
“主公！为什么现在要让她想起来呢？就算她想起来，她也看不见你。这不是让她更痛苦吗？”
“只要搞定石岩那个臭阴阳师，让他帮夏树开灵视限界不就行了？”
“可他的祖师爷不是被您杀死的吗？恐怕……”
“少废话！走！”
时间真是个好动西，一眨眼，已经九年了。那份疼痛明明已经忘了，可是为什么又要我回想起来？
是缘份未了？还是我的修业还不够？
三月，总喜欢下雨。
淋湿的头发，疼痛的胃。丝毫转移不了我的注意。明明雨都停了，这片天怎么还是那么灰？明明周围那么多人，为什么感觉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难道，在我的心灵深处还是你的笑？抽离了那么多年，怎么还会越来越清晰？
雨，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手里拿着伞的我为什么不撑？是雨的冰冷能止住心痛，还是能遮掩我满脸的泪水？
为什么那种疼痛越来越清晰？
“我好想……好想……我好想你！洛凉！”
抓住疼痛的心脏，以免在没疼死之前，先爆裂。
我一直找不到，找不到一个理由忘记，忘记那么深爱我的你。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放弃曾经的决定。我想你！想你！
那熟悉的味道！在被遮挡住雨的纸伞下飘出。
抬起红肿的双眼，那一头银蓝色长发，点亮了什么东西。
“夏树，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