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尸种 捌

“屈……婉……姐姐！”

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在被血染红的土地上，满是沟壑的老脸，丑陋的惊讶道。

屈婉玫红色的眼睛看向老者，正要扑上去撕咬的尸种们瞬间停止，一动不动。

老者一边老泪纵横，一边蹒跚的，从一具具苍白干扁的尸体上爬过，扑倒在屈婉脚边。

看着那张从未改变的幼稚面容，一身不染一滴鲜血的白色丧服，如瀑的长发像寂寞的死水，一动不动，那空洞的玫红色眼睛，仿佛溢出满满的悲伤，让人觉得恐怖又凄凉。

“屈婉姐姐，如然如父亲说的一模一样。”老者哽咽良久才开口。

“你是……顾惜？”

屈婉拼命回忆，才想起仙儿曾经提到的一个名字，那个顾宏林人类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仙儿未来弟弟的名字。

老者说不出话来，哽咽的闷哼几声，不停点头。

屈婉突然暴怒，一把提起顾惜骨瘦如柴的身子。

“你的孩子呢？”

全村的人都死了，屈婉却没有闻到，那让她作呕的顾家血味。

“你们顾家让我家我家破人亡，我也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屈婉的表情十分骇人，仿佛下一秒，整张脸就会变成，染满鲜血的白骨一般。

顾惜沧桑的声音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这是报应啊。六十几年来，不管是战争，还是疾病灾害，我一直待在这里。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会回来，取我性命。”

“也许报应来得快了点，如今还在这个村子里的顾家人，只有我一个了。真的活该啊！”

顾惜笑得有些癫狂。屈婉的暴颜凝固了。

“住手！屈婉！”

千冬月的声音在百米外，像震天的惊雷，直劈向屈婉。

屈婉的脸沉了下来，松开手转身看向，风驰电掣般，裹着“神行诀”结界奔来的千冬月。

千冬月站在屈婉一米外，眼睛紧盯着屈婉。

“够了，屈婉。顾宏林早死了，六十年前，害你家破人亡的人都死了。你再杀人又有什么意义？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屈婉知道，千冬月已经与自己同化了一部分，自己的过去她已经全都知道了，也就不再避讳什么。

屈婉笑了笑，眼睛里有读不尽的悲伤寂寞。

“那，你呢？”

千冬月全身一震，后退了一步。

既然她能知道屈婉的过往，那么，屈婉同样知道自己过去的一切。

“明明已经被救赎，心灵为何又出现了裂痕？为什么会梦见小时候的噩梦？那种莫名的孤独为何会涌上心头？你在这个不属于你的时代，挣扎什么？难道你不是也跟我一样吗？你的那双手，不也沾满了，跟我一样的血腥吗？”屈婉看着走向千冬月。

千冬月不语，屈婉向前一步，冬月就后退一步。

如此相像的两个人，相互对视着眼前与自己一样的命运过往。她们到底是在可怜对方的伤口，还在相互撒盐，让疼痛提醒着自己，自己还活着。

“到底是你够了，还是我够了？自欺欺人的到底是谁？你以为你真的能救赎别人吗？其实，最应该被救赎的人，是你。”千冬月顿时一愣，屈婉的话彻底击中了千冬月的内心深处。

千冬月的心突然有一瞬崩溃的感觉，赶紧不停摇头让自己清醒。

屈婉却没有停止的意思，仿佛在观看自己的下场一般。

“你以为你真的是，能给他人带来快乐的太阳吗？其实真正的你，只是一轮永远没有归宿，永远孤独一人，挂在冬夜里残月。”

曾经的屈婉也认为，只要母亲永远陪着她，她的笑就能像太阳一样，照亮母亲的世界，给仙儿带来快乐和幸福。

可是，她们都太傻了。

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怎样忍辱负重，怎样舍弃自己的一切。最后她还是失去了所有归宿，失去了唯一的栖身之所。

千冬月看着屈婉，清澈的眼睛泪如雨下。

屈婉盯着满脸泪水的千冬月，狂笑起来。不知是笑千冬月的可悲，还是，自嘲自己的可悲。

那笑声，连尸种们都后退了几步，瑟瑟发抖。

这就是他们的尸王，让人悲戚，让大地流血泪的尸王。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拍在千冬月的肩上，千冬月猛然醒来，看向久朔夜晞冷红色的眸子。

久朔夜晞轻抚了一下千冬月的泪水，这一举动，让千冬月的大脑顿时空白了一下。

久朔夜晞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感觉到尴尬。

转身看着一脸龇牙恨意的屈婉。

屈婉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千冬月能有朋友，为什么他们能活在千冬月身边。为什么知道千冬月是预言之子，却不杀了她。为什么随时都可能被千冬月的妖狐之力杀死，他们却还是拼命的保护她。

为什么没有了归宿，千冬月还能笑出灿烂的温暖。

为什么，如此相似的命运，千冬月能活得那么好。

而自己却只能失去家人，失去仙儿，失去自由。独自，痛苦的被囚禁在牢笼里六十几年。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大错特错了吗？

所谓的生存，不就是吞食他人吗？

她到底哪里错了，世人要那样对待她，神要那样对待她。

蒙离和叶青葵从后面包抄，把屈婉们困在中央。

为什么是那种眼神，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她，她到底哪里错了，以至于所有人，就连动物也用那种看怪物，看恶心东西的眼神看她。

屈婉大吼，所有事物，就连大地也颤动了一下。

尸种们突然双目变红，后背纷纷长出“楔子”。像疯狗一样扑向久朔夜晞，蒙离们。

“不要啊！屈婉！”

千冬月的吼叫回荡在满是血腥味的空气里。顾惜傻了，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