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恢复记忆

北澜璟翻身下马，轻轻将那两只箭羽拔走，失去了束缚的小兔子立刻逃之夭夭，很快就没了踪影，就跟毛毛躁躁跑过来又离开的墨若旖一样。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连只兔子也不舍得伤害。”离清舞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北澜璟有些恍惚地将箭羽收回箭囊，转身便看见离清舞坐在马上，温暖的日光笼罩在她纤细娉婷的身影上，她唇边笑意盈盈，眼底水波流动，仿佛秋日里枝头上姿态娴静的桂花，不经意间便唤醒了那些沉睡而悠长的时光，那些被压制得太久的情愫就这么涌上了心头，让人感觉措手不及。

黑曜石般乌泱泱的眼眸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北澜璟微微仰着头，苍白而俊美的面容透出一种执拗的情绪，相顾无语，良久之后，离清舞轻轻挪开了目光，略微有些生硬地岔开了话题，“对了，也不知道公主跟太傅去了哪里......”

她话音还未落下，北澜璟蓦地打断了她的话，“清舞，我.......”

隐隐感觉到北澜璟想要说什么，离清舞忽然拉动缰绳，马儿扬蹄嘶鸣了一声，惊起了林中的鸟儿，“十三，我去别处打猎了，你，你多保重。”

削葱根般的手指拉动缰绳调转马头，离清舞也顾不得说的话是否合乎礼节，便匆匆驱马离开了，留下北澜璟一个人站在原地。

马蹄声渐渐远去，北澜璟缓缓地垂下了修长的羽睫，树影笼罩着他清瘦挺拔的身躯，方才还成双的马儿如今只剩下一匹，形单影只，他的肩头骨骼瘦削挺拔，脊背很直，却无端透出了一股孤独的可怜感。

而在猎场的另一头，穆胤之搭弓拉箭，凌厉的箭羽破空而出，精准无比地从一头幼虎的眼前划过插入了粗壮的树干里，惊得它连连翻滚后退，一直被追捕的小兔子便趁机逃窜离开，那幼虎站稳了之后，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朝穆胤之扫过，想上前攻击，却又忌惮他手上的弓箭，一番龇牙咧嘴之后，便也掉头跑了。

墨若旖晃晃悠悠地跟上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一幕。余光瞥见了来人，穆胤之收好弓箭的动作一顿，一双浅碧色的琉璃凤目轻轻扫了一眼墨若旖，清冷的声音缓缓道：“公主跟了我一路了，不知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恰好眼前跑过一只小动物，墨若旖从箭囊取出箭羽，一边拉弓对准那只还伏在草丛里吃草的小动物，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所为何事？自然是为了打猎。”

细软的手指泛着白玉一般的光泽，与那黑色的箭羽形成鲜明对比，就在墨若旖要松开手指头的时候，那只搭在弯弓上的箭羽便被人夺去了。

“一只幼狐罢了，公主不必赶尽杀绝。”穆胤之神色平静地说着，缓缓将夺过来的箭羽放回了墨若旖马背上的箭囊里。

伏在草丛吃草的小动物似乎是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忽地就跑了，看着猎物一点点从眼前消失，墨若旖嘴角微微翘了翘，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似笑非笑地望着穆胤之，“来猎场不打猎难道是北澜特有的规矩吗？太傅自己不杀生，便不允许别人杀了，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近乎责备意味的话语，若是换做了平时，穆胤之定然会低头认罪，哪怕不真心，也会在做做面子，可是这一回，他却直直地望着墨若旖，仿佛是要从她的面容上面看出些什么人的影子，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眼底似乎有些失望的情绪在流动，“我并不是阻止别人杀生，我只是在阻止你，你往后若是想起来了，便会明白其中的缘故。”

又是这种掐头去尾的话语，就好像大家都知道了什么而身为当事人的自己却不知道，这样的认知让墨若旖觉得有些烦躁，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这一次她瞄准的对象从小动物变成了穆胤之，“你到底把我看做了何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说出来，关于，关于我皇兄的。”

墨若旖有两个皇兄，其一为墨绯璃，其二为墨祁㬚，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是哪一个，但是她知道，穆胤之一定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略微怔愣了一下之后，穆胤之微微垂下了修长的羽睫，敛去了方才在那双浅碧色的琉璃凤目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低声道：“微臣不知公主何意，失陪了。”

“站住！”墨若旖呵斥住他，细软的手指一松，那被拉成了满月的箭羽便如离弦之箭，“咻”地一下子朝穆胤之的脑袋飞去，与此同时，四周忽地响起了几声狼叫，穆胤之似乎晃了一下心神，眼看着那支箭羽就要刺破脑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微微侧身，那锋利的箭羽便从他的脖颈划过，刺钩带出一串长长的血珠子，血肉模糊，伤口颇深。

墨若旖没想到穆胤之真的躲不开，一时之间也有些慌忙，只是不等她反应过来，便看见穆胤之脖颈上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点一点愈合，最终了无痕迹，若不是那些血迹，当真是看不出来受过伤。

“穆胤之就是一个怪物，我亲眼看见他吸食人血的。”

墨祁㬚先前说过的话犹在耳畔回响，墨若旖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微微怔了怔，她看着穆胤之，有些不确定，又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的脖子好了，你真的不是人。”

“不，”穆胤之对这一说法给予否认，“我是人，只不过.......”

他话还未说完，忽地从一旁的密林里窜出了一只半人高的白狼，这狼毛色雪白，眼冒绿光，一看就是饿狠了，两只眼睛骨碌骨碌地从穆胤之转到墨若旖身上，最后又转回了穆胤之身上，似乎是在打量着需要几口才能把这么个活人吃完。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但是墨若旖还是着实被吓了一跳，不为其他，就因为这只眼冒绿光的白狼实在是太逼真了，她决定等一下要好好去问问墨祁㬚是哪个能工巧匠做的，简直是栩栩如生。

在看见那只白狼窜出来的一瞬间，穆胤之脊背一僵，一双浅碧色的琉璃凤目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只是待他看清楚那头狼的模样时，他的姿态似乎有所放松一些，但是仍旧是紧绷着身子，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不动声色地将墨若旖挡在了身后，朝她低声道：

“公主，你快些去找人来，这里交给我便好。”

墨若旖将穆胤之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目光最后落在了他微微伸开挡住她的手臂上，那头白狼似乎真的是饿极了，不得墨若旖多思量什么，便跃起朝他们二人扑来，墨若旖站着不动，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穆胤之挡在她身前护着他，那白狼锋利如刀刃的爪子就这么扣着穆胤之的肩膀划过，差点儿就戳到了墨若旖的脸上，眼帘映出了一抹血色，穆胤之肩膀的衣裳被划出了几道抓痕，鲜红色的血液很快便将那素色的衣袍打湿了，墨若旖就这么看着穆胤之撕裂得血肉模糊的伤口出现，又消失，眼眸因为错愕而微微睁大了一些，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好家伙，这头假狼也整得太吓人了。

手中没有抵御的东西，穆胤之带着墨若旖一退再退，不一会儿便退到了半山腰的断崖上，以为墨若旖是被吓到了，穆胤之便拉着她细细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垂眸与眼前的白狼对峙着。

那白狼似乎与寻常的野狼不一样，它冒着幽幽绿光的双眼夹杂着几分黑气，龇牙咧嘴，无比嗜血暴戾，像是被什么人操控着一般，穆胤之一双浅碧色的琉璃凤目渐渐浮起了凝重之色，短暂的思忖过后，他空着的右手掌心朝上，瞬间便变出了一把青色的长剑，与此同时，那白狼再度跃起，张开大口朝他扑了过来。

一人一狼在眼前厮杀着，墨若旖的目光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死死地盯着穆胤之手上那把泛着青色光泽的古剑，指甲几近陷入掌心，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脱口而出地问道：“是青昃吗？”

就在她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瞬间，天地变色，穆胤之手中那把泛着青色光泽的长剑焕发出了巨大的光华，有如揽月圣光，一缕缕道气震开了攻上来的白狼，一下子便将那白狼的身躯一分为二，血溅落了一地，那白狼苟延残喘地呜咽了几声，突然又被操控着就着一口戾气径直朝穆胤之扑去。

穆胤之没有防备，他脸上的面具一下子就被那白狼锋利的爪子划开了，此时白狼气数已尽，一双冒着绿光混杂着血色的眼睛里黑色云气便如轻烟般湮灭散去，栽倒在地上彻底死了。

面具掉落在地上与小石子相撞发出轻微的声音，穆胤之扭头，一下子便对上了墨若旖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也看清楚了她眸中极度震惊的情绪。

那些褪了色的遥远画面像是从陷入死地的潮水里涌出来的，冷得让人心尖发颤。

.......

“师傅，那个蜀门弟子还在底下站着呢，师傅为什么就不肯见见他呢？”

“蜀门与我不周山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见？”

“可是师傅，他好像就是想找你帮个小忙，你这么神通广大，为何不帮上一帮呢？”

“你这丫头，莫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就老帮着他说话，真是没出息。”

“哪里有，我见过比他生得还好看的，现在才不觉得他好看了。”

“那就是以前觉得了，难怪你老为他说话......”

......

身上的皮肉仿佛被生生剜下来一般，墨若旖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发冷发颤，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被迫地将前尘往事一一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