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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杨素失权

作者:汴梁杨精 | 发布时间 | 2019-09-19 | 字数:4644

自古以来,皇位斗争毫无亲情可言,又无游戏规则可守,唯有强者诈者方可出奇制胜。杨广与权臣杨素朋比为奸,成功怂恿隋文帝废黜太子杨勇和蜀王杨秀。然而,反对杨广夺嫡的尚有部分朝臣和州郡官吏,他们的攻击目标则是权相杨素。

当时,杨素奉旨为独孤皇后营建陵墓,显贵恩宠日甚一日,其弟杨约、从叔杨文思、杨文纪,以及族父杨异,并为尚书列卿。杨素诸子虽无汗马之劳,却位至柱国、刺史。杨素家僮数千人,后庭乐妓小妾披罗挂绮者数以千计。其府第华丽奢侈,规模体制比拟皇宫。杨素的亲戚故吏,都位列清静显要之职,杨素之贵盛,近古未闻,南北朝以来无人可比。

朝臣之中如有忤逆冒犯杨素者,即使那人尽忠为国,如贺若弼、史万岁、李纲、柳彧等,杨素皆加以中伤。若有附会杨素或其亲戚者,即使无才可用,杨素必加以推荐提拔。朝廷上下闻风而动,莫不畏惧归附杨素。敢与之对抗者,寥寥数人而已。

首先站出来反对杨素的,是耿直刚正、曾哭金罢战的梁毗。

仁寿二年(602年),梁毗在出任西宁州刺史十一年后,朝廷征召他为大理卿,入朝后见左仆射杨素贵宠擅权,百官震慑,恐为国患,就向隋文帝上密奏称:“臣听闻:臣之作威作福,必危害其家并祸患其国。窃见左仆射、越国公杨素,宠信愈重,权势日隆,搢绅之徒,皆其耳目。忤逆者严霜夏零(受寒霜摧残,夏季的草木都凋零了),阿谀者膏雨冬澍(如冬天降适时的雨露),个人荣辱在其口唇,升迁贬谪待其指挥。他所偏爱皆非忠诚正直之人,他所举荐咸是亲戚,子弟势力遍布,兼州连县。天下无事,容息异图,四海稍虞,必为祸端。奸臣擅权,由来已久。……季孙专鲁,田氏篡齐,皆载典诰,非臣臆说。陛下若以杨素为阿衡(商代官名,师保之官),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伏愿陛下借鉴古今,酌情处置,若大隋基业永固,则率土(天下百姓)幸甚。臣轻犯天颜,俯伏听从处置。”

隋文帝看了奏表,竟勃然大怒,命有司收押梁毗入狱,并亲自审问。梁毗再次恳切地进谏道:“杨素擅宠弄权,作威作福,带兵领将,杀戮无道。还有,太子及蜀王获罪被废之日,百官无不震惊惶竦,唯独杨素扬眉吐气,手舞足蹈,喜形于色,他视国家有事为自身之幸事。”

隋文帝闻言,目瞪口呆,仔细回想废太子和蜀王,杨素一直在推波助澜。且梁毗发言,直辞鲠气,直言不讳,辞气不挠,尽显忠诚气节,杨坚无法令其屈服,就释放了他。

自此,隋文帝逐渐疏远猜忌杨素,杨素恩宠渐衰。

继梁毗之后,年少时就与梁毗同志友善的贝州长史裴肃当即响应,遣使者上书隋文帝,大胆为杨勇、杨秀、高颎开脱,其奏折称:“臣闻事君之道,有犯无隐,愚情所怀,敢不闻奏。窃见高颎以天挺良才,元勋佐命,陛下光宠,亦已优隆。但鬼神窥伺高明之人,世俗挑剔俊异之人,侧目看人、求其长短者,岂可道尽哉!愿陛下录其大功,忘其小过。臣又闻之,古先圣帝,教而不诛,陛下至慈,度越前圣。二庶人(杨勇、杨秀)得罪已久,宁无洗心革面之意?愿陛下弘扬君父之慈,顾念父子天性之义,各封一小国,观其所为。若能变好,逐渐增其地位;如仍不悔改,贬位削爵非晚。如今改过自新之路永绝,愧悔之心莫为人见,岂不哀哉!”

隋文帝览奏,向杨素感慨道:“裴肃忧我家事,此亦至诚之人也。”于是,下令征召裴肃入朝。

皇太子杨广闻之,紧张万分,连忙向左庶子张衡问道:“裴肃进言使杨勇自新,欲何为也?”

“观裴肃之意,欲令其如吴太伯、汉东海王(将杨勇、杨秀外封藩王之意,显然对杨广不利。)。”张衡答道。皇太子甚不悦,对裴肃怀恨在心。

不久,裴肃至京师,隋文帝于含章殿接见他,对他说道:“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后宫宠幸,不过数人,自杨勇以下,诸子皆同母,朕并非因憎爱而轻易废立。”

杨坚不怒自威,淡然道出杨勇不可再立,自新之事只能作罢。既而,又将裴肃外放出京。

其后,隋文帝向术士王劭感叹道:“哎!吾有五子,三子不才!”

“自古圣帝明王,皆不能移不肖之子。黄帝有二十五子,同姓者二,其余各异德。尧十子,舜九子,皆不肖。夏有五观(帝启的少子)叛乱,周有三监(周武王弟弟管叔、蔡叔、霍叔)之乱。”王劭进言道,杨坚深以为然。

而反对杨素最有力者,则是杨广的五妹夫、隋文帝之婿柳述。

柳述,字业隆,明慧机敏,有才干智略,颇涉文艺。祖父柳庆,西魏尚书左仆射,父亲柳机,隋朝时任纳言、冀州刺史等,柳述乃其长子,年少时因父亲功德而充任太子杨勇亲卫,与杨勇交往甚密。

兰陵公主杨阿五,是文帝夫妇的幼女,容貌美丽、知书达理,文帝格外钟爱她。其前夫王奉孝早逝,阿五新寡,年方十八。后来,隋文帝为为她精挑细选女婿,在兰陵萧氏和河东柳氏两家徘徊犹豫,请著名相面之士韦鼎看相后,最终选取了柳述。

爱屋及乌,柳述以尚公主之故,拜开府仪同三司、内史侍郎。隋文帝于诸婿中,特所宠敬他。就连其父柳机,亦被征召入朝,文帝待他礼遇益隆。

一年有余,柳述判兵部尚书事(代兵部尚书),参掌机密,因父丧去职。未几,朝廷起用他兼给事黄门侍郎事,袭父爵为建安郡公。

开皇十九年,八月,高颎因事获罪,柳述极力维护他,与贺若弼等人力证明高颎无罪。文帝大怒,将他们交与有司处置。

仁寿年间,柳述判吏部尚书事,深得文帝亲任信用。柳述虽处理政务井井有条,为时人所称道,然而他不识大体,对下属凶暴,又恃宠骄慢豪横,不降身屈节,成为杨广、杨素的劲敌,太子杨广极度厌恶柳述用事。

一日,隋文帝对符玺直长(官名)韦云起说道:“在外有不便直说之事,在此可言之。”

柳述当时正侍立君侧,韦云起却上奏道:“柳述骄傲强横,未尝经历大事,兵权机要之重任,非其所能承担。只因他是主上的女婿,遂身居要职。臣恐有人议论陛下‘官不择贤,专私所爱’,这正是不便直说而不利朝政之大事。”

“卿所言甚是!”文帝点头称是,并回头告诫柳述道:“云起之言,是你的药石(治病良药,比喻诚意劝人改过。),可将其视为亦师亦友。”

仁寿二年,七月丙戌(初十),文帝下诏内外官员各举荐所知。柳述就举荐韦云起,担任通事舍人。

越国公杨素时称贵幸,兼与太子交好,朝臣莫不畏惧,但柳述却多次当众折辱杨素,故意令他难堪,且数次于隋文帝揭杨素的短,让杨素下不了台。

柳述与兰陵公主夫妇二人都与杨素有过结。当年,杨素弹劾兰陵公主前夫王奉孝之父王谊,并间接逼死了王谊。至于杨素与柳述之间的恩怨,则是杨素曾经奚落过柳述之父柳机。起初,柳机在北周为官,与族人文城公柳昂俱是朝中显要,却不依附权臣杨坚。隋朝初立,柳机、柳昂一并外放任职,官场不得志。杨素时为纳言,正当权执政,趁着隋文帝赐宴的机会,杨素戏弄柳机道:“二柳俱摧,孤杨独耸。”虽是玩笑话,却伤人心,坐者开怀大笑,柳机竟无言以对。

如今柳述虽当权,实为杨素的下属,柳述有任何决策,都需要杨素批复,而柳述却经常我行我素。柳述在吏部,判事有不合杨素心意的,杨素有时传令柳述改正,柳述却对传话者说道:“去告诉仆射,就说尚书不肯。”杨素怒发冲冠,却无可奈何。因此,杨素与柳述素结怨,对他恨之入骨。

且说梁毗弹劾杨素作威作福,以权谋私,构陷群臣,树敌太多等。其后,隋文帝暗中疏远防忌杨素,并下旨称:“仆射乃国之宰辅,不可躬亲细小事务,但须三五至官署一次,评论大事足矣。”外示优待推崇,实夺其权也。隋文帝不再专委于杨素,皆因察觉到梁毗奏章的用意。

杨素既被疏忌,不再掌管尚书省事务。晚年的杨坚再也难以信任他人,却愈发信任倚重女婿柳述,又拜吏部尚书柳述为兵部尚书,参预掌握军国机密。

柳述自以为无功可纪,过分受宠恐众人不服,遂上表陈让。隋文帝许之,令他代理兵部尚书事。

隋文帝不但疏忌杨素,且开始逐次剪其羽翼,将其弟杨约外放为伊州刺史,其从叔杨文纪,仁寿二年,出任荆州总管。另一位被杨素连累的,则是隋文帝的御用文人,时任内史侍郎的薛道衡。

内史省专管拟定诏书敕令,以薛道衡的才华应付朝廷公文绰绰有余,可他总是慎之又慎。薛道衡每次构思文章,必独处空书斋,面壁而卧,在幽静中独自沉思,一旦听到门外有人,就非常愤怒,其构思极苦,精雕细琢炼文章。隋文帝时常赞叹:“薛道衡作文书称我意。”

然而,人有所长,必有所短,薛道衡亦是如此。隋文帝曾多次告诫薛道衡“过于迂诞”,即为人迂阔荒诞,做事不合事理,可是这个迂腐的文人就是改不了。

开皇年间,薛道衡久当枢要(中央政权中机要部门或官职),才名益显,皇太子杨勇及诸王争相与之结交,并引以为荣。名臣高颎、杨素等都对他推崇重视,故而,薛道衡声名大振,一时无双。

不过,内史侍郎仅为正四品,许多待遇享不了。一次,隋文帝称赞薛道衡称职,望着他的白发苍颜,向杨素、牛弘感叹道:“道衡老矣,任劳任怨供朕驱使,勤劳多年,宜使其硃门陈戟(即朱漆髹门,门前列戟,三品官及以上的待遇)。”于是,进位上开府,赐布帛百段。

薛道衡推辞称无功不受,杨坚劝说道:“卿多年勤劳于宫殿,国家大事,皆由卿宣布施行,岂非卿之功劳?”

仁寿年间,杨素专掌朝政,薛道衡既与杨素友善,生性多疑的隋文帝不愿薛道衡久知机密,以防他将朝廷机密泄露给杨素,因此下令薛道衡出任检校襄州总管。薛道衡一直效劳于朝廷,一旦君臣别离,竟不胜悲恋,言之哽咽。

杨坚怆然改容道:“卿光阴晚暮,侍奉诚劳。如今卿将离去,朕如断一臂。”赏赐布帛物三百段,九环金带,并时服一袭,马十匹,安慰鼓励后打发他去襄州。

诗人虽老,天真依旧。这个书呆子被斥出朝廷,却不知是何缘由,听了皇帝的话竟感动到伤心哽泣。

至于太子杨广,见杨素失势,他闲居京师,凡事谨慎小心,以防乱中出错。仁寿初年,杨广奉诏巡抚东南,重回故地江都。然而,闲居无事显然不符合杨广的心愿,有杨广写给心腹史祥的书信为证。

这史祥,字世休,有文武才干,出身关陇勋贵,其父史宁,北周少司徒。开皇末年,史祥以行军总管身份追随晋王杨广击讨突厥于灵武,大破突厥,升任右卫将军,成为杨广的亲信。

仁寿中,右卫将军史祥率兵屯于弘化以备突厥来犯。此时杨广在东宫,便修书一封给史祥,其书曰:

“将军总戎塞表,胡虏清尘,秣马休兵,犹事校猎,足使李广惭勇,魏尚愧能,冠彼二贤,独在吾子。昔余滥举,推毂治兵,振皇灵于塞外,驱犬羊乎大漠。于时同行军旅,契阔戎旃,望龙城而冲冠,眄狼居而发愤。将军英图不世,猛气无前,但物不遂心,俛从事。每一思此,我劳如何。将军宿心素志,早同胶漆,久而敬之,方成鱼水。

近者陪随銮驾,言旋上京,本即述职南蕃,宣条下国,不悟皇鉴曲发,备位少阳,战战兢兢,如临冰谷。至如建节边境,征伐四方,褰帷作牧,绥抚百姓,上禀成规,下尽臣节,是所愿也,是所甘心。仰慕前修,庶得自效。谬其入守神器,元良万国,身轻负重,何以克堪!所望故人,匡其不逮。

比监国多暇,养疾闲宫,厌北阁之端居,罢南皮之驰射。博望之苑,既乏名贤,飞盖之园,理乖终宴。亲朋远矣,琴书寂然,想望吾贤,疹如疾首。”

此时,杨广的身心备受压抑,不敢过问太多政事,只能尽情发挥文学才能。此书信是一篇词情并茂的散文,文学水平颇高。

史祥答书曰:

“行人戾止,奉所赐况,恩纪绸缪,形于文墨。……曩者王师薄伐,天人受脤,绝漠扬旌,威震海外。当此之时,猛将如云,谋夫如雨。至若祥者,列于卒伍,预闻指踪之规,得免逗遛之责,循涯揣分,实为幸甚。……

伏承监国多暇,养德怡神,咀嚼六经,逍遥百氏。追西园之爱客,眷南皮之出游,畴昔之恩,无忘造次。祥自忝式遏,载罹寒暑,身在边隅,情驰魏阙。每至清风夕起,朗月孤照,想鸣葭之启路,思托乘于后车。塞表京华,山川悠远,瞻望浮云,伏增潸结。”

直到仁寿末年,杨素都不再处理政务,仅为挂名宰相,出席各种场合。一次,隋文帝赏赐王公以下的人射箭,杨素射箭名列第一,隋文帝亲将外国所献金精盘,价值连城,赐予杨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