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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一损俱损

作者:汴梁杨精 | 发布时间 | 2019-09-15 | 字数:5092

且说隋文帝废黜太子杨勇,先将其囚禁于内史省,后来命人把杨勇交给太子杨广管束。而杨广为了便于监视,就将杨勇幽禁于东宫后院。

转眼到了寒冬腊月,北风凄厉,冻彻骨髓。杨勇虽然回到故地,却早已没有昔日人来人往的热闹,仿佛瞬间变成一座阴森萧条的囚牢。

遭幽禁的杨勇以为自己所犯罪过不至于被废黜,也逐渐明白了自己被废的真相。杨勇不肯服罪,频频请求面见圣上,欲当面申述冤屈,均被皇太子杨广遏止,故而隋文帝毫不知情。

杨勇周围武士遍布,真是插翅难逃,他环顾东宫后院,见庭院中矗立着一株参天大树,树叶落尽,只剩下光枝秃干在寒风中瑟瑟抖动。

万般无奈之下,杨勇趁深夜监管不严,悄悄溜出房门,直奔大树底下,顺着枝干爬上枝头,朝着隋文帝寝殿的方向高声呐喊道:“父皇,求您见儿臣一面,儿臣冤枉啊……”

叫声凄惨,一阵狂风掠过,将这些喊声抛向高空和远方。杨勇希望声音可以传到父皇寝殿,父皇听到喊冤后能接见他,再听他诉说冤情。

虽说杨勇叫冤不久便被东宫武士制止,但隋文帝确实听到了只言片语。为此,隋文帝特意询问杨素是否知道此事。

“杨勇情志昏乱,已被疯鬼附身,无法收回魂魄了。”杨素趁机进谗言道。

“朕对这个孽子伤心至极,再也不想见他了!”隋文帝摇头叹息道。

从此,杨广派人对杨勇严加看管,杨勇再也不敢登树喊冤。另一方面,杨素多次诬陷杨勇,构成其罪。最终,隋文帝至死,也未能再见长子最后一面。

有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杨勇失势后,首先殃及自家子女,其庶出长子杨俨,六岁时封为长宁郡王,如今亦被贬为庶人。杨俨向祖父杨坚上表,乞求留在祖父身旁担任宿卫,奏表的文辞哀婉凄切,隋文帝览后分外怜悯这个皇长孙,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杨广获悉后,担忧父皇回心转意,遂连忙问计于杨素。杨素思量后,向隋文帝进言道:“伏愿圣上如同螫(shì)手解腕,不宜再留此意。”

“世人皆言‘帝王之家无亲情’,并非朕无情,此时若授俨儿官职,着实不妥;若驱赶其出宫,朕亦不舍得。真是进退两难呀!”杨坚嗟叹惋惜道。

“以臣愚见,不如就依杨俨所奏,留他在宫中当个宿卫,也好常伴陛下左右。”

就这样,皇长孙杨俨得以入宫宿卫,在宫禁中值宿。一日偶遇杨俨,隋文帝竟回想起陆爽当年为皇长孙改名字的往事。

隋朝立国后,陆爽任太子内直监,不久升任太子洗马。他学识渊博、藏书众多,又能言善辩,成为太子杨勇的文学侍从,办事一板一眼,从不马虎。

见隋文帝为皇孙们起的名字不够雅致,陆爽郑重其事地上奏称:“皇太子诸子未有嘉名,请陛下依《春秋》之义,为皇孙更立名字。”

于是,杨坚听从陆爽的建议,将皇长孙改名为杨俨。

开皇十一年(591年),陆爽卒于官,时年五十三,朝廷追赠上仪同、宣州刺史,赐帛百匹。

杨勇遭废黜后,隋文帝追忆起陆爽劝他为孙子更名的事,愤然怒骂道:“朕为孙子取什么名字,难道自己不懂吗?陆爽这个书呆子,为何多嘴多舌!煽动蛊惑杨勇与朕作对,恐亦是此人从中挑拨!陆爽虽已亡故,其子孙并宜革职,终身不得录用。”

隋文帝将无名怒火发泄到陆爽的儿孙身上。陆爽之子陆法言,有其父家风,亦勤奋好学,官任承奉郎,隋初曾与刘臻、萧该、颜之推、卢思道、李若、辛德源、薛道衡、魏彦渊等八人讨论音韵学,评议古今是非。

陆法言因父罪被株连,除名为民,再难踏入仕途。从此,陆法言心无旁骛,潜心笃志研究音韵,编写韵书。

仁寿元年(601年),陆法言写成《切韵》五卷,这是一流的汉语言音韵专著,当时人称《切韵》“时俗共重,以为典规”,是隋朝以前韵书史上最完美、详尽、准确的一部韵书。《切韵》写成后,六朝诸家韵书渐亡,唐、宋韵书多以此为蓝本。凭借这一部《切韵》,陆法言在中国语音史上流芳千古。

与陆法言展开音韵学讨论的人中,有一人唤作刘臻,曾经深受太子杨勇敬重,东宫人称古怪老头。

这刘臻,字宣挚。父亲刘显,南梁寻阳太守。刘臻十八岁时,举秀才,为邵陵王东阁祭酒。南梁元帝时,升迁为中书舍人。江陵陷落,南梁灭亡,刘臻又投奔西梁宣帝萧詧,为中书侍郎。北周冢宰宇文护征召他为中外府记室,军书羽檄,多出自刘臻之手。后来,为露门学士,授大都督,封饶阳县子,历任蓝田县令、畿伯下大夫。

隋文帝受禅,刘臻进位仪同三司。左仆射高颎讨伐陈国,刘臻随军出征,主管公文信札,进爵为伯。经高颎举荐,皇太子杨勇引荐他为东宫学士。

东宫学士本是个清闲官职,刘臻缺乏从政才干,成天恍恍惚惚,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至于世事,多所遗忘。不了解刘臻的人,还以为这个古怪老头笨头笨脑,其实他只爱读书,不懂权术,整日沉迷于经史书籍,脑子里盘旋的尽是古代先贤名臣,故而终日沉思,朦朦胧胧的。

当时,有一人名叫刘讷,亦任仪同,俱为太子学士,与刘臻情好甚密。刘臻家住城南,刘讷家住城东。

一日,刘臻正在东宫读《汉书》,遇到一处疑点,想找刘讷一起讨论。可是,刘臻寻遍东宫,不见刘讷,一打听才知他没有入宫。刘臻想麻烦东宫侍从送他去刘讷家,便问道:“你知刘仪同家在何处吗?”

“知道。”那位侍从回答道,他不知刘臻在找寻刘讷,还以为刘臻要回自己家。

于是,侍从驾车而去,到达一处宅院。侍从下马扣门,刘臻尚未醒悟,以为到了刘讷家,就连声高呼道:“刘仪同、刘仪同在府上吗?可以出来了。”

没想到出来开门的竟是自己的儿子,刘臻惊问道:“你为何也来到这里了?”

“父亲大人,这是您自己家呀。”其子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于是,刘臻顾盼四周,许久才醒悟过来,并大声斥责侍从:“你太大意了,我欲造访城东刘讷,为何把我送回自己家!”

“刘讷大人是仪同,父亲官号亦为仪同,侍从自然分不清要去城东刘仪同家还是城南刘仪同家。”刘臻儿子知道父亲爱犯糊涂,连忙为侍从解围。

刘臻爱好吃蚬,因“蚬”字音同其父亲名讳“显”,为避父讳,刘臻特意将“蚬”喊作“扁螺”,还不许自己的家人奴仆称呼“蚬”字。刘臻就是这样一位疏放不羁、不拘小节的古怪老头。

但是,刘臻沉湎书本,一心钻研《两汉书》,其成就之高在当时无人能及,时人称赞他为“汉圣”。太子杨勇知道刘臻大有学问,对他格外尊敬,两人的关系甚是亲近。

开皇十八年,刘臻卒,享年七十二岁,有集十卷行于世。若不是两年后杨勇被废黜,刘臻的学术研究成果或许能发扬光大,可惜他被归为杨勇一党,以至于未能给后世留下不朽文章。

其实,废太子杨勇身边常有平庸之人围绕,却也不乏直言敢谏之人,太子洗马李纲就是其中之一。

这李纲,字文纪,祖父李元则,北魏清河太守。父亲李制,北周车骑大将军。李纲年少时慷慨有志节,每以忠义自许。初名李瑗,字子玉,读《后汉书•张纲传》后,非常仰慕张纲,而将自己改名为李纲,字文纪(与张纲同字)。

北周齐王宇文宪引荐李纲为参军。北周宣帝欲陷害宇文宪,召来齐王府僚属诬陷编造罪名,李纲誓死不屈服。宇文宪遇害后,露车(没有帷盖的车子,寻常百姓家用以载物)载尸而出,齐王生前属吏皆散去,唯独李纲抚棺嚎啕恸哭,亲自埋葬旧主后哭拜而去。

隋朝建立,李纲为太子洗马。皇太子杨勇曾在岁首宴请东宫臣子,左庶子唐令则弹奏琵琶,又歌唱《武媚娘》之曲。李纲见状,规劝杨勇道:“唐令则身为宫卿,职责在于调教辅佐太子,竟于宴上自比倡优,进献淫声,坐秽视听。若圣上听闻此事,唐令则罪不可测,岂不连累殿下?臣请速治其罪!”

“本宫欲寻找乐子,君勿多管闲事!”杨勇不耐烦地说道。李纲只好快步而出。

后来,杨勇遭废黜,隋文帝召集东宫官属并严词谴责他们,众人惶惧,无人敢对答。

“今日之事,乃陛下之过,非太子之罪也。”,惟独李纲上前说道,“废立大事,如今文武大臣皆知已不可改而不肯发言,臣岂能畏死而不敢言!杨勇器量非上品,性情是常人,可以从善,可以向恶。虽资质平平,若得贤明之士辅导,则能从善,足堪嗣守帝业。方今朝廷多士,当择贤者居其任,奈何以弦歌鹰犬之才侍侧,令太子至此地步?”

“此乃陛下训导不足,岂是太子之罪?”李纲辞气凛然,左右皆为之大惊失色。

“朕令你在太子身旁,岂非择贤者而居其任?”隋文帝怒目而视,发问道。

“臣在东宫,人微言轻,不受重视。”李纲伏地流涕呜咽道。

“李纲责备朕,并非无理,然而只知其一,未知其二;朕选卿为东宫臣子,而杨勇不亲近信任,即使换上正直之人,又有何益!”隋文帝神色惨然,良久才说。

“臣所以不被亲近信任,皆因奸人在太子身边。唐令则为左庶子,邹文腾为家令,二人唯知以弦歌鹰犬娱悦太子,怎能不至于此!陛下但斩唐令则、邹文腾,更选贤才以辅佐太子,安知臣会被疏远嫌弃?自古废长立幼,国家鲜有不倾危的,愿陛下深留圣思,莫要遗留后悔!”李纲跪拜请求道。

隋文帝不悦,下令退朝,众臣心惊胆战。

不久,尚书右丞空缺,有司请求派人,杨坚指着李纲说:“此人会是个好右丞!”随即提拔他为尚书右丞。

杨勇身旁的骨鲠之臣,除李纲外,作者曾写过裴政,还有一位刘行本。其父刘瑰,出仕南梁,历职清显。

刘行本初为官是武陵国常侍,恰逢南梁宜丰侯萧修以梁州归附北朝,遂与叔父刘璠一起归附北周,寓居京兆新丰县。他每日刻苦读书,废寝忘食,不知疲倦,虽然缺衣少食,依然安然自若,且性情刚烈,有不可改变之志。在北周时就因本职意识强烈而出名。

杨坚登基为帝,征拜刘行本为谏议大夫,检校治书侍御史,专门负责进谏和论议,又升迁为黄门侍郎,一如既往地在其位谋其职。

某日,一位郎官因为一点小事,惹得隋文帝大怒,命人在殿前鞭打。恰巧刘行本在场,当即劝阻道:“此人素来清白,此次过失又小,愿陛下宽恕他。”杨坚置之不理,命人继续抽打。

于是,刘行本走上前去,一脸严肃地进谏道:“陛下不以臣无能,置臣于左右。臣言若是,陛下安得不听?臣言若错,当说明道理,以明国法,岂得轻视臣而不顾也!何况臣所言绝非为了个人得失!”

说完,刘行本就把笏板扔于地上,转身就要离开。杨坚这才郑重地表示歉意,并饶恕那个挨打的郎官。

有一次,雍州别驾元肇向隋文帝自夸道:“有一个州府官吏,接受别人馈赠的三百文钱,依律当杖打一百。然而,臣上任伊始就与属吏有约在先,此官吏故意违约,臣请求另外加徒行一年。”

不料,刘行本站不来反驳道:“国家颁行律令,均有明令诏旨,与民共相约束。如今元肇竟敢重视其政令,而轻视朝廷宪章。欲申明自己之言必行,而不顾朝廷信誉,此乃损害法律而树立个人威权,非人臣之礼节。”

刘行本一席话,隋文帝听了十分赞赏,赏赐绢一百匹。

在职数年后,刘行本拜太子左庶子,兼任检校治书侍御史。皇太子杨勇十分敬畏惧惮他。

当时,唐令则亦为左庶子,精通音律,太子与之亲近,常令他教东宫宫女吹拉弹唱。刘行本责备他说:“左庶子当以正道匡扶太子,为何唐大人受宠于宫闱之间!” 唐令则甚感惭愧而不能改。

这时,刘臻、明克让、陆爽皆因文学才能受到太子亲近。刘行本怒于他们不能调教太子,常取笑三人道:“你们只会读书!”

左卫率长史夏侯福为太子所亲昵,曾于阁内与太子嬉戏,夏侯福大笑不止,笑声传到室外。刘行本在阁下听见,待夏侯福出门,数落他道:“殿下宽容,赐你颜面。你是何等小人物,胆敢如此亵慢!”并将其交付执法者治罪。

数日后,太子亲自为夏侯福求情,刘行本才释放他。

杨勇得到一匹良马,格外爱惜,曾令夏侯福乘马观赏,又想命令刘行本骑马。刘行本不从,正色进谏道:“陛下置臣于左庶子之位,欲令臣辅导殿下以正道,并非作殿下的戏弄之臣。”太子惭愧而作罢。

后来,刘行本兼任大兴县令,权贵们忌惮其端方正直,不敢登门造访。因此,走后门、通关节之路断绝,法令清简,官吏百姓皆感念他。不久,刘行本卒于官,隋文帝甚是哀伤惋惜。

太子杨勇被废时,裴政、刘行本均已去世。隋文帝追忆往事,叹息道:“若是裴政、刘行本二人还在,杨勇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小剧场之一】

杨素知情后,连忙向隋文帝进言道:“伏愿圣上如同螫(shì)手解腕,不宜再留此意。”

“杨卿所言‘螫手解腕’是何意思?”隋文帝不解地问道。

“《三国志•魏志•陈泰传》有言:‘蝮蛇螫手,壮士解腕。’”

“朕似乎听明白了一点……”

“意思就是,壮士的手腕被蝮蛇咬伤,要立即截断,以免毒性扩散全身。”杨素耐心解释道,“这句成语比喻做事要当机立断,不可犹豫不决,贻患无穷。臣是在奉劝陛下为了顾全大局而忍痛牺牲局部。”

“朕可不像你这般博览群书,你就不能好好说人话吗!”

“臣对陛下所言,都是些大白话,只是后来被那些史官加工成晦涩难懂的文言文了。”

【小剧场之二】

李纲官历北周、隋、唐三朝,与太子颇有缘分。先后担任隋废太子杨勇的太子洗马、唐隐太子李建成的太子詹事、唐废太子李承乾的太子少师。他一生教导过两朝三位太子,结果三位太子中两位被废、一位被杀。

故而,李纲被后人称作“太子杀手”。

杨勇:“等一下!我无辜被废,难道是中了‘太子杀手’的诅咒不成!”

李纲:“得了吧您!您不过是我见证下被废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