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空气似乎僵住了,夏素雅低着头,很久没有再说话。她不想惹公孙剑生气,她也怕看到公孙剑生气。
在她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看见公孙剑生气是个什么样子,今晚公孙剑两句稍微大声一点的话,在夏素雅听来,不亚于两声闷雷,把她给吓住了。
刚才她进来时想好要对公孙剑说的话,现在一句都记不住。
公孙剑看着沉默中的夏素雅,口气缓和了下来,对夏素雅柔声言道:“这个事以后再说吧,好吗?现在不早了,妹妹回房歇息去吧。”
夏素雅听了,突然抬头高声说道:“我就不回去,我再坐一会都不行啊?老是赶我回去,那我现在要搬出去住,你又不同意,你要我怎么做?”
现在轮到公孙剑沉默了,他没有想到夏素雅突然冲他发火,在他的印象中,夏素雅温柔如水,从来都没有在他的面前发过脾气,就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看来今晚她是真的生气了。
“好,哥哥不赶你回去,你想坐多久都可以,哥不让你搬出去住,那是哥不放心你,请你理解哥哥。”公孙剑轻声的给夏素雅解释,希望她能懂他的心意。
“对不起,刚才我太冲动了,希望哥能原谅。”把情绪发泄出去以后的夏素雅,也感到自己的不对,于是向公孙剑道歉。
公孙剑笑了,言道:“没事的,哥也有不对的地方,妹妹你也多多担待哦。”
其实公孙剑的心,是很矛盾的,他是真的不希望夏素雅离开他,不是因为他舍不得,而是他确实对夏素雅放心不下。
夏素雅没有武功,从小没有出过远门,在王城除了公孙剑和钟离天等几个熟人之外,可以说再没有其他的朋友和熟人。
再加上夏素雅性格文弱,与外界也不是那么善于交际和与人打交道,这怎么能让公孙剑放心得下?
但是公孙剑也知道,夏素雅在他这里,每日与他相伴,势必日久生情,以后恐怕就更难于离开她了。
何况现在夏素雅已经爱上了他,他和夏素雅相处的这个尺度,他真的不好把握。
再说夏素雅一直在他这里,势必也会让依依郡主产生误会。他怎么向依依郡主解释?
这些事情,永远都是解释不清的。
“哥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以后我们不说谁对谁错了,我们都没有错,好吗?”
夏素雅点点头,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你见过她了?”
夏素雅这样突然一问,倒让公孙剑难于回答。
公孙剑承认与否都是对她的一种伤害,这种伤害也许是迟早的。
其实公孙剑知道,夏素雅想离开,也是一种可以淡化和逃避这种伤害的最好选择。
“今日在路上,碰巧遇到了。”
公孙剑刚说完,就感到自己的回答苍白而虚伪,这不是他当时心中真实的想法,他本来就是想去找依依郡主,怎么能说是在路上碰巧遇到呢?
就算是碰巧,可当时他的目的是很明确的,假如他没有走在那条通往郡主府的路上,他又怎会与她不期而遇?
“哥,你和依依郡主真的很般配,也看得出,她很爱你,她离不开你。”夏素雅淡淡道。
“妹子,今日我……”
“哥,你不用解释,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我祝福你们。”
公孙剑的话没有说完,夏素雅便打断了,但是她却误会了公孙剑的意思,公孙剑是想告诉她,他今日就是想去找依依郡主的。公孙剑觉得这件事不该对夏素雅隐瞒,是怎样就是怎样的,隐瞒又能隐瞒多久呢?最终还是伤害到夏素雅的。
公孙剑也曾经对夏素雅说过,他与阳阿之间有情义有承诺,他和夏素雅之间只能是兄妹,但是夏素雅还是喜欢上他,也许这是日久生情的缘故,不是夏素雅和公孙剑所能左右的。
这不怪夏素雅,她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是她的权利,只是她喜欢错了人。
公孙剑也没有错,从一开始他的态度很明确,并没有对夏素雅隐瞒什么,现在他却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公孙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夏素雅之所以今天对公孙剑说她要搬出去住,她是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和思考,也许只有这样对她对公孙剑都好。
夏素雅说祝福公孙剑和阳阿,虽说这话有些牵强,但确实是她的心里话。
若是真正的爱一个人,就不能太自私。
夜就像一个安详入睡的婴儿,依偎在天地的怀抱,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梦中有你我他,在发生着一些或快乐或忧伤的事。
……
在玉泉宫的一间屋子里,此时仍灯火通明,与外面漆黑的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远远看去,在茫茫雪白的大地上,这亮着灯火的屋子,就像一团鬼火一般闪着流萤。
屋里烛光摇曳,香火袅袅,空气中污浊不堪。
此时屋里正坐着几个人,目光专注的看着一个道姑模样的人,在扭腰摆臀,手舞一把木剑,口中念念有词。
这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钱贵妃和金天雄还有张放三人,钱贵妃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姑模样的人,本来多情如春的一双眼睛,在摇曳的烛光下,闪出一股蓝幽幽的凶光。
一看就知道,她们此时干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身穿道衣的人,正是钱贵妃的姐姐杨花。
杨花早年进山跟随她的师傅学道,几年后出师下山,学到的不是什么弘扬正气,普救众生,而是一些歪门邪道。
据说她的这些歪门邪道,道法高深,只要她作法,能取人性命于无形。
据说她的师傅为了教会杨花这一套杀人之法,曾经以一户与她们毫无干系的无辜农家三口,作为施法的对象,不出几天,说来也怪,那一家三口既然莫名的失足坠崖身亡。
可见师无好师,徒无好徒。
此时杨花施法的对象,就是归海心月。
钱贵妃前两日和王太后还有归海心月以及班贵妃等人,她们几个一起出城赏雪游玩,途中看见归海心月几次恶心呕吐,知道归海心月乃孕辰反应,有喜了。
这可怎么得了,归海心月一旦怀上龙种,那对她钱贵妃的地位,将是个巨大的威胁。
所以钱贵妃喊来她的姐姐杨花、她的哥哥金天雄还有张放几人前来商议对策,当钱贵妃听说杨花能施法杀人于无形,当下大喜过望,便叫金天雄和张放两人摆上法坛,让杨花作法,想置归海心月于死地。
就算不能置归海心月于死地,也要将她腹中的婴儿打掉。
这就是杨花今晚作法的目的。
杨花虽说长得国色天香,容貌美丽无比,但是却有一副蛇蝎心肠,当她听说归海心月已经危及到她妹妹钱贵妃的地位之后,便义不容辞的干起了这害人的勾当。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杨花长剑在手,砍天刺地,翩翩起舞,伴随着香火缭绕,灵动的身姿在她完美无缺的妖娆身段中,舞出别样风情。
只见杨花口中念道:“抬头观青天,师傅在跟前,低头望地边,师傅在身边……”
杨花手中木剑对着归海心月的生辰八字,连砍带刺。
关于归海心月的生辰八字,是那日钱贵妃在太后宫里偷偷看到的,那日太后知道归海心月已有身孕,大喜,便问了归海心月的生辰八字,归海心月便遵令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于一张锦帛上,交给了王太后,这期间钱贵妃瞄了一眼,便记住了。
一番手舞足蹈之后,杨花收剑叹口气言道:“这归海心月的命,实在是太硬,此番施法的效果也许不能伤及其性命。”
钱贵妃和金天雄顿感失望至极。
张放言道:“归海心月命硬确实不假,想当年一生下来,她爹娘一看是个女娃,不喜,将其丢弃荒野之中,那归海心月放声啼哭,任凭日晒雨淋,三日不死。她爹闻言,便去荒野查看,见一大蟒护其左右,片刻不离。于是她爹复将她抱了回去,养大成人。”
钱贵妃听了,惊言道:“竟有此等怪事?”
“千真万确!”张放答道。
“伤不了此妖女,如之奈何?”钱贵妃面带忧色,咬牙切齿。
“我此番作法,虽然伤不了她的人,但是她腹中胎儿定能不保,妹妹尽可放宽心,几日之内便可见分晓。”杨花对钱贵妃言道。
“只要她腹中胎儿不保,她日后定会不再受到大王宠幸,贵妃大可放宽心,归海心月是不能危及到贵妃的地位的。”张放又言道。
钱贵妃听了,脸上终于露出阴毒的笑容。
张放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不知道又想出什么鬼主意,只见他悄声对钱贵妃等人言道:“要想彻底扳倒归海心月其实不难,许兄不是一直想整倒钟离天以报边关那一百军棍之仇吗?我现有个一箭双雕的主意,能同时让钟离天和归海心月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让这两人身败名裂。”
钱贵妃和金天雄听了大喜,忙凑上前低声问张放道:“张兄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乌云密布,在一条摇摇欲坠的独木桥上,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深崖,一团团白色的浓雾弥漫在独木桥的下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归海心月胆战心惊的行走在上面,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独木桥上面来。
“稳住,慢慢的走,别往下看。”
钟离天站在对面看着在独木桥上摇摇晃晃的归海心月,心急如焚,可是他却帮不上什么忙,他不敢过去牵归海心月的手,因为很明显,这根独木桥只能容得一人过去,再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假如钟离天现在踏上这独木桥,这腐烂得直掉渣的独木桥势必会断裂,这样两人都会坠入崖底。
“你快来拉我一把,我不敢过来。”归海心月站在独木桥的中间,不敢迈动步子向前走,一个劲的冲着钟离天喊着。
钟离天试着用脚在那独木桥上掂量了一下,只见雨蚀风化的独木桥,腐败掉的树皮树屑窸窸窣窣的往崖底掉落,骇得钟离天收回了脚,他知道他不能再踩上去。
“别怕,不要往两边看,眼睛就看桥面,慢慢的走过来。”钟离天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给归海心月打气,鼓励她顽强的慢慢走来。
“我怕,你快来救救我啊!”归海心月伸出手慢慢的移动着,钟离天也站在对岸的桥边,向归海心月伸出了手。
一步,两步,慢慢的向前移动。
“对,好样的,就这样慢慢的走,不要怕。”钟离天在不停的鼓励着归海心月。
就快抓住钟离天的手了,再往前走几步,钟离天就能抓住她的手,归海心月激动起来,也就是最后这短短的几小步,对于站在眼前的钟离天,归海心月却觉得,咫尺天涯。
一步,两步,就在归海心月的指尖碰到钟离天指尖的时候,突然从崖底刮起一阵狂风,刹那间黑雾弥漫,遮天蔽日。
归海心月突然感到天旋地转。
“飞燕!”
归海心月失足坠了下去,钟离天站在崖边痛苦万分,歇斯底里的冲归海心月呐喊。
“钟离天!”
归海心月也对钟离天撕心裂肺的喊着……
“啊!”
归海心月猛然翻身坐了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口里仍在念道:“对不起,我没能抓住你的手。”
归海心月惊魂未定,感觉自己刚从水里出来一般,一摸身上,才发现汗水早已把全身衣裳浸透。
归海心月掀开被子,下了床,借着渐渐的黯淡下去的烛光,去翻找干爽的衣裳换上。
然后归海心月便悄悄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在黯淡的烛光下,映出苍白无比的一张脸。
归海心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自己的凤榻上,榻上此时正睡着一人,归海心月摇摇头,心想这傲来王怎么睡得像个死猪一样,她那么一惊一吓的,都没有把他吵醒。
归海心月突然觉得睡在她凤榻上的这个男人,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似乎与她是毫不相干的一个人。
归海心月忽然觉得,她和床上的这个男人,行的是苟且之事。
他看上她的美貌和迷人的身段,而她看上他所赋予的权利和富贵荣华,除此之外,她与他再没有任何牵连,更和他谈不上感情。
归海心月很清楚,她对傲来王压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可言。
她与他之间就是互相利用而已,他利用她的美貌,而她利用他的权利。
各取所需罢了,怪不得刚才归海心月睡在床上与他同床异梦。
外面传来五更梆声响,归海心月此时已经全无睡意,她披上外套,轻手轻脚的去打开房门。
沸沸扬扬的雪花,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白光,漫天飞舞,飘落在地上,地上已经一尺多厚的雪在灯光下,晶莹洁白。
……
钟离天坐在灯下,一直忙碌着处理成堆的书信文件,这些都是一些朝中急需处理的事务,自从钟离天接受太后旨意,接手事务以来,就没有很好的睡过一个安稳觉,这摄政王虽说权利巨大,权倾朝野,但是这是个最不好当的官。
由于钟离天最近每天晚上熬夜,人也变瘦了许多。这让钟雨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她每天晚上都静静的陪着钟离天到深夜。
钟雨荷又坐在那里睡着了,钟离天几次三番的叫她回去睡觉,她总是不肯,就喜欢天天这样的陪着钟离天到深夜。
钟离天看着睡着的钟雨荷,内心有了几分心疼,这是个表面和钟离天斗嘴内心却很细致的女人,是个对钟离天充满深情的女人,钟雨荷对钟离天的心思,钟离天当然是心知肚明。
钟离天感谢她在他情感最失意和感到孤独的时候,是她不离不弃的守候在他的身边。
给他温暖,给他快乐。
钟离天起身拿了件外套轻轻的披在钟雨荷身上,他知道就算她睡着了,叫她也不会回去的。她每天都要等到钟离天放下手中所有事情,去睡觉了,她这才肯回去休息。
所以现在钟离天不想喊醒钟雨荷,就让她坐在这里打个盹吧,反正屋里火炉里的火很旺,是不会着凉的。
“几更天了?”
钟离天的动作再轻,还是把钟雨荷弄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眼睛问道。
“五更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天快亮了。”钟离天答道。
“你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吗?”钟雨荷又问道。
钟离天叹了口气言道:“今晚恐怕要忙到天亮了。”
钟雨荷摇摇头,显得很无奈,她知道钟离天的事没有做完,她是怎么说他都不会去休息的。
日子一长,钟雨荷也懒得去说了。
“哦,那我陪你。”钟雨荷言道。
“好吧!”钟离天答道。
钟离天知道他要是不放下手中的事去歇息,钟雨荷怎么说她也是不肯回去睡觉的。
日子一长,钟离天也懒得去说了。
既然两人都在默契中达成了共识,那就这样了吧。
钟离天又忙了一会,钟雨荷静静的陪着,不住的打着哈欠。
钟离天看着钟雨荷,有些心疼。
“你到我床上睡吧,反正今晚我要忙到天亮。”钟离天对钟雨荷言道。
钟离天转头看着身后空荡荡无人就睡的床,突然想叫钟雨荷过去睡。反正他们两人经常这样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习惯了,外人怎么说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只要自己心中坦荡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