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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合意友来情不厌

作者:波塞冬瓜 | 发布时间 | 2019-09-12 | 字数:4730

洪芝珠的话音刚落,南过那把精铁巨锤便在重重火焰之间毫无征兆的飞射了出来,速度快得就像一道闪电,案板大小的锤头直指魏顽的那颗脑袋。此刻距离魏顽身边最为接近的人便是豪游,听到洪芝珠的示警之后他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并且在头脑中推算着南过最可能先朝哪个目标下手,只在瞬间他就得出了结论,在眼下的境况当中,除掉魏顽是最稳妥也最有效率的选择,所以他在巨锤飞出那片火浪之前就做出了预判,竭力奔向魏顽身前的同时迅速撑开铁伞。

精铁巨锤飞过来了,豪游弓起两腿双手撑伞,站在魏顽身前严阵以待,当大锤砸在伞面上的瞬间,铁伞的表面激荡起一浪高过一浪的震颤涟漪,传导着无与伦比的强悍力量向伞面的外周扩散开去,强大无匹的冲击力被因势利导分散开来。

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豪游撑着伞柄的双臂上衣袖炸裂,化作片片碟碎,被伞沿驱散的庞大冲击力卷集而起,破碎的布片飞得到处都是。豪游那筋肉虬结的双臂上,每个毛孔里都出现了淤血的红点。

巨锤就像一只耗光了火药的飞箭般,极不甘心的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廖久的眼目中光芒一闪,以惊人的速度纵跃到了巨锤近前,只是还未等他来得及做些什么,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就准确无误的掐住了他的脖子,他两条腿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一阵蹬踏,双手也死死扣在咽喉上,像是正在尝试着掰开扼住自己咽喉的隐形手掌。

两丈方圆的灼灼火浪瞬间熄灭得干干净净,南过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盯着拼命挣扎着的廖久上下打量个不停。

“我一直都在留意你的举动,因为你始终也没有出手,只是一直站在旁边喝酒而已!”南过低声的说道。

像鸭子一般被提在半空中的廖久双脚乱蹬,南过稍稍扭转着插在符箓布袋中的右手,廖久的身体就像个幽魂似的朝南过这边飘了过来。

“你到底有什么能力呢?你刚刚是想对我可爱的铁锤妹妹做些什么?”南过目光冷冽的逼视着他,布袋里的右手缓缓的增加了力道。

廖久的双眼瞬间充满淤血,嘴角向外淌着白沫,颤抖的手脚一阵痉挛,看着就像一只被人抽了筋的老鼠。

扑通一声,廖久的那只葫芦脱手落地,直接在青石地砖上磕成了大小对称的两个瓢葫芦,深红色的酒水洒得到处都是,但葫芦内部却并没有廖久之前所说的任何药材。

此时的廖久已经失去意识了,南过看着他上翻的双眼,又看了看擂台另一侧那无动于衷的三个人,南过犹豫片刻之后,没有直接拧断廖久的脖子,手腕在布袋中稍一用力,廖久高大的身躯就像一块破抹布似的被扔到了擂台底下。

洪芝珠用指头反复抹着短刀的刀锋,看上去暂时没了进攻的打算,豪游收起铁伞,然后在自己胸前抱着赤裸的双臂,好整以暇的观望着南过这边的动静,就连刚刚被折腾得欲仙欲死的魏顽,都好像忘了伤痛一般,嘴角带着阴恻恻的笑容,不怀好意的看着南过。

看到那三个人的样子,南过第一反应是自己大概被暗算了,然后他就开始认真回忆刚刚自己经历的每个细节,可在仓促之间却又寻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掉落在豪游面前的巨锤突然颤动了一下,然后原地弹起,几乎是直来直去的飞回了南过手中。南过决定不想了,只要尽快将这三个人揍趴下,他们就算有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没什么用了。

南过扛起锤子一步上前,用力吸溜了一下即将流淌到嘴唇上的鼻涕,对面的三个人居然无动于衷,他们此时盯视着南过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枉杀人者,是易刀兵而相杀也。取不义者,譬如漏脯救饥、饮鸩止渴,非不暂饱,死亦及之。”

躺在擂台底下的廖久突然嗓音洪亮的大声唱诵道,但也就是唱了这么两句,便捂着咽喉拼命的剧烈咳嗽起来。

南过不明所以的继续向前踏出一步,这时候,他因为鼻塞已经闻不到任何气味的鼻腔里,居然再次闻到了那股药酒清烈扑鼻的醇香气味,接着,酒葫芦摇晃的声音开始在他的耳畔出现,一点点由弱变强。南过迷惑的晃了晃头,抬眼看向擂台那边的三个人时,一阵天旋地转之中,洪芝珠,魏顽与豪游的脸,全都变成了廖久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巨锤咣当一声脱手落地,南过也顾不得更多,挥手在自己额头上猛拍了一巴掌,缠在左手腕子上的半截流星锤锁链一阵哗哗作响,可就连这哗啦啦的动静在南过听来,也变成了酒葫芦晃动的声音。

“虔歌术士!”

这个念头在头脑中闪现的时候,南过两腿一软,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他恍恍惚惚看着脚下那一滩深红色的药酒,毫无根由的猜测着自己被迷惑是否与这些酒水有关,然后身周的火焰元素随念而生,开始焚烧那些药酒的同时,也让连片的火浪再次笼罩自己,成为一道防御的屏障。

“你们有将近二十个屈指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限我便再也无能为力。”廖久躺在擂台下方,拼命咳嗽着大声吼道,“别直接杀了他,否则怨念会留在我身上!”

豪游与洪芝珠对视一眼,缓步朝那片火浪接近,南过完全陷入恍惚状态之后,他所释放出来的元素火焰便出现了颓势,而且燃烧得也不如先前那般剧烈,先前的火焰猛恶得如狮如虎,现在却温温默默得好似一只家猫。

洪芝珠挥起短刀,就像割草一般在火焰当中劈开了一条路径,豪游收起铁伞紧随其后,两人前行三五步,便看到了平躺在地面上的南过,这时候的南过眼神迷离仰望天际,嘴唇无意识的翕动,对正在接近自己的敌人没有做出半点反应。

豪游抬手结起刀诀,虎头大刀在南过身体上方化虚而出。

“先来截断他一条膀子再说!”

洪芝珠冷眼瞥向他说道:“别多事,按着登台前说好的来!”

豪游没再说什么,但悬浮着的大刀却也没有急着斩落。

洪芝珠小心翼翼的俯下身,用手中短刀掀开南过的衣襟,将其怀里的那只破布口袋挑了出来,然后放在身边的火焰中缓缓引燃,只不过布袋的材质老旧,而且常时间没人清洗,所以燃烧得格外缓慢。

“现在可以砍他了吗?”豪游急迫的问道,因为他看到地上的南过在眨眼,似乎正在努力的从迷离状态下苏醒过来。

“你随意,但千万别直接杀了他,否则我家老四会很麻烦!”洪芝珠皱眉回复道,他颇有耐心的盯着缓缓燃烧起来的布袋,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两个燃烧的边角上。

豪游瞥他一眼,将洪芝珠砍翻在这里的念头从心中一闪即逝,继而他牵引刀诀,虎头大刀携万斤之力朝南过的左肩斩落。

看台上,一个珠光宝气的白袍子胡人从容淡定的来到中央,在肥猪空出来的位置上落座,胡人扭头看着自己右手边坐没坐相的余快,平淡的开口说道:“你就不担心吗?”

“呦,这不是老胡吗,什么时候来的,吃饭了吗?”余快热情洋溢的与胡人打起了招呼。

胡人抹了下自己的卷曲胡须说道:“那个小孩若是死在擂台上,你会不会连与我再次交手的胆量都没有了。”

“你想多了,像你这样破裤子缠腿的货色,我从来都没想去招惹,人生苦短,你哥我时间多么宝贵,哪能都浪费在跟你们逗闷子上。”余快从怀里摸出一支雪茄,放在鼻子底下用力的闻了闻,然后咬破茄帽封口衔在嘴里点燃,吧嗒吧嗒猛抽了两口才一边吐着烟气一边继续说道,“老胡,我要走了,离开这个破地方,回到西伯去,希望你不要阻拦我。”

胡人瞥着他腰间悬挂着的两把名刀,平淡问道:“若我偏就是要阻拦你呢?”

余快正视着胡人,将雪茄深深的抽了一口,红亮的火头在雪茄上直接前进了小半截,他才从鼻孔里喷着烟说:“我知道你也不好做,所以我可以全力配合着你给你的主子演一场戏,我假装被你干掉,让你跟所有人都有个交代,当我带着我的人偷偷离开狗场的时候,你只要小小的帮我打个掩护就行。”

胡人看着余快有些嚣张的脸,突然眉角一挑,余快手上雪茄的火头就扭曲着爆散开来,带着余烬的烟灰飞溅得到处都是。

余快将开了花的半截雪茄咬在嘴里,不急不恼的掸着烟灰。

“先不说我帮不帮你,就你身上带着这两把名刀,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命离开狗场?”胡人似笑非笑的问道。

“卑塔已经废了!”余快将半截雪茄潦草的修剪了一番,然后划着一根红头火柴,沿着顺时针方向将烟点燃。

胡人面无波澜的笑望着他,一语不发静待下文。

“狗场中牵制着四把名刀的并非是那座古塔,而是塔顶镇压着的一股力量,经历千年的岁月沉淀,那力量已经变得宁静而纯澈,就像个懵懂无觉的稚嫩孩童,禁锢力量也早已被消磨殆尽,成了个徒有其表,一戳就破的纸窗户,任谁闯到第十三层戳一指头,都会打破禁锢与被禁锢的平衡,然后一同灰飞烟灭。那就像是两个作对一辈子的迟暮老人,彼此仇视,恨得牙根痒痒,每天不揍对方一顿都浑身难受的那种,可是只要其中一个人先死掉了,另一个也会因为没了任何盼头而命不久矣。”

“你是想说,咱们就是那种相互憎恨却又相互依存的关系吗?”

“你又想多了,我还不够分量去做你的那种死敌,这只是举个例子罢了。”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可这样说来,你岂不是随时都能拍拍屁股逃出去吗,为何还要拖到现在,拖到我坐在你面前。”

“卑塔里的重工魔法阵还在,虽然塔顶禁锢没了,每一层的魔法阵都在加速衰减,我多拖一天,进去拿东西的时候就少浪费一份力气。”

“塔里有什么东西你志在必得?”

“有一把壶我必须拿到手,那其实是我们西方大陆的一件高阶魔法道具,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流落到你们这边来了。”

“你说的是那把圣水壶吗,据说,那把铜壶里泡过三天的清水,能够让巫女在阳光底下烧成灰烬。”

“对,在西伯的古籍记录中提到过,那的确就叫圣水壶,但用途可不止是针对巫女那么简单。咱们有点跑题了,我敞开心扉向你坦陈了一切,你到底打不打算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放你离开,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会死的很华丽,让你在所有人眼中的形象闪闪发光,让你在藩王府的待遇更上一层楼。我没有将卑塔的现状透漏给其他门主,就是不想留给你一个烂摊子,只要我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这个秘密还会保守很多年,甚至永远不会被人揭穿。除此之外,我想咱们的心里都很清楚,我打不过你,不论是半年之前还是现在,即使我将自己远在西伯的魔法导师找来也从你身上讨不到任何便宜,以你现在深不可测的修为实力,挑战我这样低你一两个层级的对手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这东西的本身就已经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了!”胡人目光悠远的望向天际,“或许在你心里,一直都觉得我所在乎的只是个人名望了吧,实则不然,我一个叛教的护法,生生世世都会被族人唾弃,连个故乡都回不去的人,哪怕在中土人的地盘里将名头混得再如何响亮又有什么用。”

“那你想要的究竟又是什么?”余快将烫嘴的烟屁股拿在手上,有些惶惑的问道。

“我的家人早已被圣神教斩尽杀绝了,而我还不知会渡过多少个孤单的岁月,所以我所图的就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率性而为。杰克•沃尔曼,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我都知道,只要现在的你肯彻底放开手脚与我厮杀,咱们两个谁能活到最后,可就当真不好说了,杀了你,我会得到全新的感悟,促进我对自身力量的进一步理解,若是被你所杀,我就更应该感谢你,死在与高手的对决之中,或许正是化解我所有痛苦根源的唯一解药。”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自我了断呢?”余快有些泄气的双眼望天。

“我也想啊!几乎每天都在想!”胡人摸着胡须说道,他此刻的神色悠然,就像他和余快现在所讨论的事情并非是生生死死,而是两个多年老友之间茶余饭后的琐碎见闻,“可是我却没办法杀死自己!”

“因为你们的教义不允许自杀吗?”

“我是个叛教之人,哪里还会被教义所约束,我说的没办法,是真真正正的没有办法,我所想到的一切能够伤害到自己的手段,身体上就会第一时间形成破解方法。”

“这就说不通了,既然你认定我拥有和你正面硬刚的能力,你的身体又为什么不阻止你来我面前挑衅呢?”

“因为杀了你对我来说利大于弊,虽然风险很高,但收益实在是太可观了。”

“什么收益?你把杀掉我之后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全新感悟看成一种无法忽视的巨大收益了吗?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根本就不可揣测,亏我还以为你比南过聪明呢!”

“感悟只是添头而已。”胡人乜斜着余快,摸着卷翘的胡须说道,“我所图的还有更多。”

“还能图什么呢,无非就是闲的久了找点事情做,顺便扬名天下,坐稳你大厉钟州道第一人的位子呗!你敢说你心里就从来没有朝这个方向上想过?”

“或许吧!”胡人哈哈大笑着说道,“也或许,我还贪图着两颗旷世难寻的渡冷丁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