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不堪承嗣

太子杨勇自幼喜爱文艺、音乐、舞蹈等，东宫招揽到不少能人异士，歌舞、吟诗、作画本就是贵族子弟的普遍爱好，也是他们高雅生活的一部分。然而，一旦放纵自己，只会变得荒淫无度。杨勇就是毫无节制，一味寻求快乐，纵情声乐，毁了自己的名声。

隋文帝向来以恭俭自居，以法度自律，而太子杨勇自由散漫，追求享乐，自然不受杨坚待见。更糟糕的是，杨勇的所作所为，既失宠于严格的父皇，又失宠于强悍的母后。孤独皇后不喜欢杨勇纵情声乐，为此经常对隋文帝吹枕边风。这枕边风，亦称“耳旁风”，此风虽小，却袭人骨髓，使人成也此风、败也此风。

当初，杨勇听从父母之命，娶元孝矩之女元氏为妻，后来元氏被册立为太子妃。元氏出身北魏皇族，其性情刚毅有余，温柔不足，相貌平平，举止拘谨，又整日吃斋礼佛，与独孤皇后趣味相投，却不讨杨勇欢心。

杨勇十分贪恋女色，姬妾成群，唯独不喜欢太子妃元氏，并长期冷落她。杨勇曾向其五叔父卫王杨爽抱怨道：“母后不给我娶一个好妻子，亦是可恨！”卫王杨爽仅年长杨勇几岁，二人经常无话不谈。

另外，杨勇明知道母后痛恨男人宠爱小妾，却明目张胆地广纳美女，甚至指着独孤皇后的侍女们，对杨爽大言不惭道：“将来这些皆是我的女人。”

杨勇的侍妾颇多，其中有位昭训云氏，出身卑微，乃匠人云定兴之女。云定兴多次出入东宫，为杨勇制作奇服异器，颇受倚重。

再说那云昭训姿色娇美，温柔活泼，又能歌善舞，因而格外受宠。云昭训尚未入选东宫时，与太子在外野合，生下杨勇的私生长子杨俨，后来封为长宁王。云氏招入东宫立为昭训后，又接连诞下平原王杨裕和安城王杨筠二子。

太子杨勇年纪轻轻，三十岁左右光景，就与众多侍妾生育十几个子女，他们出自五六个母亲。而太子妃元氏却从未得幸，当然不曾有生育，为此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均深表不满。云昭训在东宫所受待遇，与正妻元氏不相上下。见太子杨勇宠爱小妾，怠慢正妻，此举令独孤皇后愤愤不平。

太子妃常年受冷落，终日郁郁寡欢。元妃本是个孤傲的贵妇，没想到自己堂堂北魏华胄，竟然败在匠人女儿的手下，一腔怨恨郁积于胸，居然气出了心病。

开皇十一年（591年），春节刚过完不久，皇太子妃元氏突然心悸发作而亡。事发突然，独孤皇后怀疑太子妃之死另有原因，认定是太子与云昭训合谋害死嫡妻；隋文帝更是怀疑太子指使医士马嗣明在元妃吃的药中下毒，可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隋文帝夫妇只得严厉谴责太子一番。

杨勇这人实在不精明，甚至不会在父皇母后面前演戏，因太子妃暴毙受到父母责骂后，他居然负气地怼道：“我迟早杀了元孝矩！”这句气话令隋文帝夫妇更加生气，从此愈发讨厌杨勇。

太子妃元氏猝死后，隋文帝夫妇伤心至极，太子杨勇反倒很高兴，私下以为可以将云昭训扶为正室，把持东宫内政，而他们所生的长子杨俨亦名正言顺，将来以嫡长子身份继承皇位。这些风言风语令隋文帝、独孤皇后大为光火，他们极其看重门第，岂能把大隋基业交给低贱伶人之子？

正月丙午（二十三日），隋文帝为元妃的安葬大肆铺张，并下令于文思殿为太子妃举哀，一时间文武大臣云集。隋文帝此举，意在压制太子的嚣张气焰。而杨勇并不在意父皇母后的做法，依然在东宫优哉游哉。

隋文帝对太子的庸劣忍无可忍，认为“此儿不堪承嗣久矣”，开始有意调查太子的劣迹。而独孤皇后也暗中派人伺察太子行踪，搜集杨勇的罪过，二人都有了废黜太子之意。

而云昭训之父云定兴，不劝戒太子闭门思过，以保住太子之位，而是继续出入东宫，来往无节制，又为老不尊地屡次进献奇装异服、珍宝玉器等。太子左庶子裴政数次直言极谏，而太子不纳。

裴政劝告云定兴道：“公所作所为，不合礼度。近日元妃暴薨，宫内宫外议论纷纷，怀疑是太子与云昭训有意迫害，此类传闻有损太子名誉。愿公识趣退避，不然，将大祸临头矣！”

云定兴闻言大怒，状告太子。杨勇对裴政所言听而不闻，一如既往地弦歌自纵，且益发疏远耿直的裴政，并将其外放为襄州总管。

皇帝皇后猜疑太子，有一人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之间的嫌隙，并且决心利用此事，为自己谋前程，这个人便是觊觎太子之位的晋王杨广。

太子杨勇身在明处，自以为是嫡长子，名分已定，因而从不虚情假意地讨好父母，也未曾留心弟弟们的夺第阴谋，他毫无心计，骄奢淫逸，我行我素，反而授人以柄。

相较之下，晋王杨广曾两征江南，北御突厥，功劳甚大，名声极佳。杨勇恣意妄为，杨广弥自矫饰。侦知太子失爱于父母，杨广心中窃喜，认为这是自己入主东宫的绝佳良机，他决定从哥哥跌倒地方爬起来。

杨广平时不苟言笑，但足智多谋，他知道母后最不喜欢男人耽于女色，所以晋王府内仅有少数姬妾宫娥，自己又独宠萧妃一人，唯与萧妃厮守，以取媚于皇后。于是，独孤皇后更加厌恶太子杨勇，愈发称赞晋王杨广的德行。

起初，晋王杨广自以为是籓王，次不当立，经常矫情饰行，以钓虚名。对于当权的大臣，杨广皆倾心与他们交往。隋文帝、皇后派往晋王府的宦官宫女，无论贵贱，皆曲意顺承，隆重接待，临行前奉送厚礼，这群下人们在晋王府受宠若惊，回宫后无不称赞晋王仁孝。

而且，晋王每次来朝，车马侍从皆俭约朴素，对朝臣毕恭毕敬，礼节极其谦卑，因此，声名籍甚，冠于诸王。

太子妃元氏死的蹊跷，杨广抓准时机，推波助澜，挑拨陷害太子杨勇，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促使杨勇与其父母关系的更加恶化。

一次入朝，杨广即将返回藩地扬州，入宫辞别独孤皇后，趁机进言道：“儿臣镇守扬州，难得拜见父皇母后，臣子之恋，实结于心。此番离开朝廷，无法侍奉父皇母后，拜见之日，杳然无期。”说着说着，竟哽咽流涕，悲痛欲绝。

“汝在方镇，我又年老，今日一别，何日能再见？”皇后感叹道，也不免潸然泪下，母子二人相对歔欷。

“儿臣性情见识愚昧卑下，常顾念兄弟之情。不知犯下何罪，失爱于东宫。太子常怀盛怒，欲加害于我。自古便有‘投杼之疑’，儿臣常恐谗言出于亲人之口，鸩毒出自杯勺。忧虑恐惧，念念在心，儿臣性命危在旦夕！”杨广满脸委屈地诉苦道。

独孤皇后早就对杨勇满腹怨怒，听了杨广的话，气涌心田，愤然道：“睍地伐越发令人无法忍耐，我为他娶得元氏女，指望他振兴基业，他竟不以夫妻之礼待元氏，而专宠云氏。元氏犹如许配猪狗，忽然本无病痛，忽尔暴亡，恐是太子遣人投药。事已至此，我亦不能彻查。无缘无故的，睍地伐为何又对你生出恶意？”

“如今元妃去世，云氏又生了皇长孙，日后若是长宁王继承大统，我们兄弟几人皆要向这位侄子叩首称臣了。”杨广边说边抽泣。

“我还活着，尚且如此，我死后，睍地伐更会鱼肉汝等。我每念及东宫竟无嫡子，待陛下千秋万岁之后，遣汝等兄弟在云氏儿子面前跪拜，一想到此，我就心痛难耐！”独孤氏痛心疾首道。

晋王又拜，呜咽不能止，独孤皇后亦悲不自胜，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依依难别。

戏演完后，杨广走出宫殿门，抹干了眼角的泪珠，他知道母后决心已定，迟早会废黜杨勇的太子之位。杨广窃喜不已，他脚底生风，心中开始筹谋构划夺宗之计。

杨广的一番话提醒了皇后，为了杜绝这种可能，皇后竭力劝说隋文帝重新考虑皇位继承人。如此一来，杨勇的太子地位更加岌岌可危，而且隋文帝还时常有意无意地放出欲废黜太子的口风。

一次，隋文帝召见术士韦鼎，言谈中他轻描淡写地问道：“朕的诸位皇子中，谁能承嗣大统？”

“皇上、皇后所最爱者，即当传位于他，非臣敢预知也。”韦鼎似答非答道。

“好你个韦鼎，不肯明白地说出来吗？”杨坚笑道。

君臣之间一问一答，非常耐人寻味。杨勇已经做了十多年的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隋文帝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而韦鼎是个聪明人，回答的很有趣，瞬间便把这个棘手的问题化为无形。

开皇十四年（594年），齐州发生灾荒，百姓饥饿，粮价猛涨。曾经的开国元勋，现任齐州刺史卢贲禁止他人卖粮，自己却卖粮，并借机抬高米价，大发横财。杨坚获悉后将其除名为民。

后来，卢贲追随文帝至洛阳，拜伏谢罪，杨坚念及龙潜旧恩，下诏恢复原职。未过几日，卢贲却违背文帝旨意，又自叙功绩，口出怨言。

隋文帝大怒，顾谓群臣道：“朕欲给卢贲一个州，观此事不可再用他！”

皇太子杨勇为其求情道：“此人有佐命之功，虽然品性轻薄，诚不可弃。倘若革职为民，其他功臣该如何想？”

“朕压抑委屈他，欲保全其性命。如卢贲之徒，皆内心不满。用之则不逊，弃之则怨。他自己难以令人信任，非朕弃之。众人见此，或有窃议，说朕轻薄功臣，其实不然。”杨坚训斥道，“此人狡诈至极，不可不废。太子替他求情，难道与其有交情吗？”

“……”杨勇缄口不言，汗流浃背，他知道父皇最讨厌他与臣子结党，威胁其皇权。

苏威进言说：“汉光武帝欲保全功臣，皆以列侯之位让他们入朝。陛下仁爱，复用此道以安顿功臣。”

“然。”杨坚说道，卢贲遂废于家，其年去世，时年五十四岁。

开皇十七年，杨坚借刘居士案，赐死彭国公刘昶，斩杀太子千牛备身刘居士，一举打压了太子杨勇及支持东宫的关陇贵族势力。

刘昶在北周尚宇文泰之女西河长公主，官至柱国、彭国公，数次为将帅，位望隆显，与杨坚有旧交，备受信赖。其子刘居士，为太子千牛备身，宿卫东宫，聚徒任侠，不遵法度，数次犯罪。隋文帝因刘昶之故，每每原谅他。

刘居士有恃无恐，愈发无法无天。凡是公卿子弟中身强体壮者，刘居士将他们五花大绑请到刘家，用车轮套其脖颈上，再用棍棒乱打一通。打得那些贵族子弟乱喊乱叫，也有一些硬骨头，殆死而不求饶，刘居士就将这些人释放，称为壮士，并与之交心，结为党羽。

就这样，刘居士随心所欲，笼络到党羽三百人，其中身手敏捷者号称“饿鹘队”，孔武有力者编为“蓬转队”。他们常常带着猎鹰，牵着猎犬，在长安道中飞骑而过，殴打路人，侵夺财物。长安市里无分贵贱，见到他们就纷纷逃窜，就连公卿大臣、后妃公主等，也不敢招惹他们。

不久，有人状告刘居士与党羽三百余人，游长安旧城，登上未央宫的旧址后，面南而坐，前后列队，意有不逊。刘居士感叹道：“若能称尊，死亦何恨！”

又有人上奏称刘居士派遣使者前往突厥，游说突厥发兵南寇，届时他当于京师响应，里应外合，共同夺取大隋江山。

刘昶父子遭人诬言谋反，隋文帝将刘昶召入宫中问道：“今日之事，当如何解释？”

“是非黑白在于陛下。”刘昶犹恃旧恩，不引咎谢罪，反而径直向前行礼道。

隋文帝大怒，命人将刘昶下狱，并逮捕刘居士党与，出手甚急。最终，刘居士坐斩，刘昶被赐死于家。公卿大臣的子弟受牵连而除名为民者甚众。

刘居士的狂妄，全仗着他身为东宫侍卫官以及贵族身份。隋文帝针对太子势力逐步打压分化，随即便为废立太子大造声势。

此时，太子杨勇的处境，可谓鱼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飞幕之上。然而，“太子者，国之根本。”太子号称国本，废立太子乃国家大事，若无大变故，轻易不得变更。

【小剧场之一】

太子杨勇年纪轻轻，三十岁左右光景，就与众多侍妾生育十几个子女，他们出自五六个母亲。

自古帝王多风流！纵览中国历史，生孩子最多的皇帝当属宋徽宗赵佶。宋徽宗为人轻佻好色，据《宋史》记载，北宋灭亡之前，后宫有美女一万多，宋徽宗有三十二子，三十四女，共六十六人。

北宋被金灭亡之后，赵佶等后宫一大批人全部被俘虏，即使如此，赵佶仍然在金国生了十四个孩子。加上之前的六十六个，宋徽宗一生共诞下38子、42女，共计80个孩子。

“赵佶简直就是造人机器啊，北宋摊上这么个奇葩皇帝，不亡国才怪呢！”杨勇感叹道，“可恨父皇母后不让我继承皇位，我若能称帝，定会打破宋徽宗生孩子数量的记录。”

【小剧场之二】

戏演完后，杨广走出宫殿门，抹干了眼角的泪珠。

杨广：“其实我并不想被后人称为‘炀帝’，干脆封我为‘影帝’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