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八章 进京赏灯博彩头 路见不平斗恶少

宇文成都拉断了雄阔海的铁胎弓，领着部下扬长而去，雄阔海和秦叔宝连同王伯当、齐国远、李如珪，全都愤愤不平！

但是宇文成都确实膂力过人，不由得众人不服。

生了一会闷气，王伯当笑道：“弟兄们，我们进京是来找乐子的，何必为一个狂徒闹得不快？走，大家逛街去！”

大家轰然应诺，一起游逛，这时天色已经快黑了，游人如织！

长安城六街三市都挤满了人，文武百官奉了皇帝之命，与民同乐；家家结彩，户户悬灯。

雄阔海、秦叔宝、王伯当、齐国远、李如珪五个豪杰，一路游逛，说说笑笑，来到宇文述的衙门口。

宇文述这时官拜右卫大将军，衙门口一对石狮非常威武，此刻衙门紧闭，早已回家休息了。

衙门口十分宽广，许多百姓围在衙门围墙边上踢球取乐！

那些踢球的人群，两个一伙，都穿着踢球的行头，雁翅般排于左右，分成两队，不下二百多人。

围墙外面，宇文述派人设了一二十处抛球场，每一处用两根柱子，扎一座牌楼；楼上一个圈儿，有笆斗般大，称为彩门，不论富贵公子、平民百姓、士卒军官，都可以登场，只要把球踢进彩门，就有奖品。

球场对面宽敞处，搭着一座彩牌楼，从初一就搭好了，准备用来打赏踢球进圈的人。

彩牌楼下一个月台，名曰观球台。只要有人踢球进彩门，上面坐着的富贵公子宇文惠及就下令送他彩缎一疋，银花一对，银牌一面，作为彩头。也有踢进彩门，赢了彩缎银花的，也有踢不进彩门，被人取笑的。

宇文惠及坐在月台上饮酒观球，旁边围着一群帮闲，专门听宇文惠及的号令，给踢进球的人发放奖品，从正月初一一直发到正月十五，等杨素过完生日才结束。

宇文惠及是宇文述最小的儿子，生性风流，浮浪子弟，借着踢球的热闹，暗中物色美女供自己纵欲！

宇文述有四个儿子，长子宇文化及，官拜御史；次子宇文士及，尚南阳公主，官拜驸马都尉；三子宇文智及，官拜少监。宇文惠及是最小儿子，他倚着父兄的富贵，骄纵任性，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宇文惠及名为观球，暗地里观察人群中的美女，只要发现中意的，就暗示手下的帮闲，几个人一伙，把那美女拥在中间，悄悄地带回府去淫乐；而人群拥挤，往往美女的同伴都不知道美女被悄然带走，一时间还无处寻找。

雄阔海五人看了一会踢球，这时柴绍恰好访友归来，游玩到此，六人重逢，格外欢喜。

柴绍年轻，爱热闹，一看见踢球还有彩头拿，就怂恿众人上去踢球。

李如珪出身尚好，家境不错，懂得踢球，上去踢进了几个球，得了彩头，得意洋洋地回来；齐国远眼馋，也上去踢球，他自幼落草，只晓得风高放火，月黑杀人，那里懂得踢球？一个也没踢进去，悻悻而归。

齐国远又撺掇其余几人下场踢球，秦叔宝一身武艺，踢球很准，连中几球，满场喝彩，秦叔宝领了彩头欣然回来，又劝王伯当上场。

王伯当曾考上武状元，做过官，也是精于此道，连中几球，见好就收，领了彩头回来。

齐国远又撺掇柴绍上场，柴绍年少，乐于玩耍，欣然应诺。

柴绍攀上了有钱的岳父李渊，出手豪阔惯了，看看月台之上，宇文惠及身旁围绕着几个美女，一时兴起，对旁边的两个宇文府家丁说：“二位贵介，月台之上的几位美女，可会踢球？”

家丁说：“有几位会踢，不是全部会踢。”

柴绍笑问：“可否与我请两位下来，陪我踢球？”

家丁答：“当然可以，只是公子要破费些银两。”

柴绍笑道：“那是自然，就请二位通禀一声。”

家丁走上台去，报知宇文惠及，有一位富豪公子，要请二位美人一同踢球。

宇文惠及一听，立刻吩咐两个美人下去，一个叫望月娇，一个叫迎春花，都是官妓。

围观的群众一看一位翩翩佳公子，搂着两个美人来踢球，纷纷让开一条道，看热闹。

柴绍越发得意，拿出平生搏艺的手段来，双手搂着两个美女，双脚连珠般劲射，每一个球都踢进彩门里，就如穿梭一般，屡踢屡中。

月台上的家丁，把奖品彩缎银花连连抛下来，早有柴绍的两个随从一一拾起来，引得满场喝彩。齐国远喜得手舞足蹈，叫柴绍不要住脚，多挣些奖品。

两个美女更是卖弄精神，这个飘扬翠袖，轻笼玉笋纤纤；那个摇曳湘裙，半露金莲窄窄。

柴绍一直踢得额头出汗才罢手，数了数奖品，就他和秦叔宝得到的最多。

秦叔宝取银二十两，彩缎四端，赠送两位美女；金扇两把，白银五两，酬谢两个监督进球和发奖品的家丁，柴绍也取了同样的奖品酬谢。

齐国远看看踢完了球，直嚷嚷肚子饿了，要去喝酒。

于是秦叔宝带着五位朋友，找了家气派的酒楼，离球场不远，上去喝酒。

酒楼上人来人往，饮酒者络绎不绝，笙歌燕舞，热闹非常。

六人开怀畅饮，酒至半酣，王伯当说：“各位兄弟，我们进京，主要是为了看花灯，若是大家都喝醉了，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先去看灯吧？”

众人欣然同意，推杯不饮，秦叔宝抢先去结了账，大家一起走出酒楼，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雄阔海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领着众人出了酒店，行至街上，只见灯烛辉煌，照得如同白昼，真是万家灯火。

一路又走到宇文述的衙门前，老远就看见一个灯楼高高矗立，却是彩缎装扮而成，四面都是千奇百怪的格式花灯！居中挂着一盏麒麟灯，流光溢彩，许多人在围观。

再看灯楼上挂着四个金字的匾额，写着：“万兽来朝”。两旁还有一副对联，写到：周祚呈祥，贤圣降凡邦有道。 隋朝献瑞，仁君治世寿无疆。

麒麟灯下，有各样兽灯围绕，但见各种兽类，无不齐备。两边有两位圣贤像，骑着两盏兽灯，也有着对联一副，悬于左右。上面写道： 梓潼帝君，乘白骡下临凡世； 三清老子，跨青牛西出阳关。

众人看罢，随着人流往前走，一路来到杨素的越国公府外。越国公府又是一番风景，府外两堵长长的围墙，搭建了一溜排灯栅，居中设着天子牌位，点灯焚香供花，以示与民同乐的意思。两旁是各式各样的花灯，做工精巧，花式繁多，一排光明，煞是好看。

这时群众提着各种花灯游街，秦叔宝等随着人流走到兵部衙门，门口也有一座灯楼，与越国公府门口的灯楼差不多，楼虽一样，灯却不同，正中间挂的是一盏凤凰灯。

灯楼上同样有块牌匾，上面写四个金字，写的是：天朝仪凤。楼柱上左右挂着一副金字对联：凤翅展丹山，天下咸欣瑞兆； 龙须扬北海，人间尽得沾恩。 凤凰灯下，各色鸟灯齐备，悬挂四围。另有两个古人像，骑着两盏鸟灯，甚是齐整。也有一副对联，悬挂于左右，上面写道： 西方王母坐青鸾，瑶池赴宴；南极寿星骑白鹤，海屋添筹。

众人赏看一番，不知不觉已是初更时分。

齐国远自幼落草，不曾到过帝都，今日又是良辰佳节，灯明月灿，锣鼓暄天，笙歌盈耳，人群衣香鬓影，热闹得很，他在人丛里，挤来挤去，摇头摆脑，大呼痛快，按捺不住。

众人逶迤进了皇城，来到五凤楼前，人群更是拥挤，来皇城里看灯。

皇城这天晚上不关门，以示与民同庆；那五凤楼外，却设了一座御灯楼，有两个太监，坐在楼前两张交椅上，带着五百军士，各穿锦袄，每人拿一根齐眉朱红棍把守。

这座灯楼，却不是纸绢布料扎成的，竟然用了海外奇香、宫中宝玩砌就！而且灯楼上面悬着一块牌匾，竟然是用珠宝穿连而成。

皇城里守卫森严，因此许多女眷放心地来游玩赏灯，就有登徒子混在其中，寻香嗅味，东捻西摸，掳人首饰，割人衣服；更有些风骚妇女，不甘寂寞，描眉画眼，出来卖弄风骚，勾三搭四，以此为乐。

秦叔宝等人正在赏灯，忽然人群一阵骚动，有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名叫娉婷，由孀居守寡的母亲黄氏陪着，出来看灯。

那娉婷又生得十分美貌妩媚，才出门时，就有一班浪荡少年跟随在后，挨肩擦背揩油。一进了皇宫，蜂攒蚁聚，浪荡子更多，娉婷母女身不由己地被裹在人群中，心惊肉跳。

母女二人正要挤出去回家，不想宇文惠及带着几个家丁来看热闹，宇文惠及见了娉婷姿色，失魂落魄，当场就挤到娉婷身边，上下其手！

娉婷的母亲赵氏认得宇文惠及，就护着女儿往外面挤，一边呵斥宇文惠及后退。

宇文惠及就势发作，吼道：“大胆妇人，敢对本公子不恭？拿她回去问罪！”

几个家丁如狼似虎地涌过去，扯住赵氏和娉婷，就往外面拖。

赵氏与娉婷大惊，连呼救命，围观的人谁不认得是宇文惠及，谁敢惹他？纷纷回避，避让不及。

娉婷抱着母亲赵氏，大声哭喊，但是怎敌如狼似虎的几个家丁？早被他们把女儿夺了去，送回府中，供宇文惠及淫乐！

赵氏倒在地上放声大哭，宇文惠及却扬长而去，围观的人群纷纷摇头叹息，谁也不敢多话。

恰好秦叔宝领着几个兄弟游玩到此，一看一群人围观一个放声大哭的妇人，连忙上去问起缘故。

赵氏哭着述说了一遍，秦叔宝沉吟道：“你说的宇文惠及，是不是那个悬彩头让人踢球的宇文公子？”

赵氏点头称是，秦叔宝持重，还怕弄错，又转头问围观的人，其中一人说：“宇文惠及好色之名满京都，被他玷污的女子何止一个？只要遇到有些姿色的女子，不论缙绅庶民，已婚未婚，都要抢回去，百般淫污。他父亲位高权重，哪个衙门也不敢接案去查，受害女子的父母、丈夫，会说话的，次日进宇文府，婉转哀求，或许放人；不会说话的，冲撞了宇文惠及，当场打死，丢进夹墙，谁敢找他索命？”

秦叔宝听了，早已忘记李靖的忠告，愤愤不平，决心管管此事，就问群众：“宇文惠及的府邸，是不是就在那球场后面？”

好事者就告诉秦叔宝说是的，秦叔宝也不言语，辨明方向，大步流星就往宇文惠及府邸走去，其余五人一看，急忙跟上。

王伯当等五人一看，连忙跟上去，还有些看热闹的群众也紧随其后。

王伯当仔细，就问群众，宇文惠及手下有哪些人护卫？众人七嘴八舌，有的说宇文惠及手下有二百个家丁常随左右，人拿一根齐眉棍；有的说宇文惠及手下有十八名武艺高强的家将护卫；有的说还有三十名死士跟随，专门对付武艺高强的对头。

王伯当一听，当机立断，转头对柴绍说：“柴公子，长安城里的路途你最熟悉，烦劳你立刻去悦来客栈，把我们的兵器取来！”

柴绍知道形势紧迫，不敢怠慢，带上两个随从，急匆匆地去取兵器了。

一行人连同赵氏，一路走到宇文惠及府外，秦叔宝上前一问，宇文惠及却不在家中，回来了一阵又出去了，去看社火去了。（社火，在节日扮演的各种杂戏，包括高跷、旱船、舞狮、舞龙、秧歌等等的通称。）

众人面面相觑，请秦叔宝拿主意。

秦叔宝沉吟道：“我料宇文惠及出去不会太久，因为现在已近深夜，他总要回来睡觉，于是四处找他，不如守株待兔，正好也等我们的兵器送来，稳操胜券。”

王伯当一听，暗暗佩服秦叔宝胆大心细，于是就地等候。

过了半个时辰，街上行人渐渐减少，大多回去睡觉了；柴绍带着两名手下送来了各人的兵器，等了一会，大家都觉得发困。

被抢了女儿的赵氏一直东张西望，忽然手指着大街对众人说：“宇文惠及来了！”

秦叔宝转头一看，果然之前的那位富贵公子宇文惠及，骑着一匹白马，前后有一二百名家丁手持齐眉棍护卫；宇文惠及旁边还有十八名武艺高强的家将骑马护卫，三十名死士却没有看见。

齐国远一看就要拿起兵器冲上去，秦叔宝一把拦住说：“齐兄且慢，听我号令行事。”

宇文惠及快到府门口，忽然一个家丁迎上去说：“启禀公子，有夏国公窦建德府中戏子，带着高跷来参拜，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

宇文惠及问道：“演的是什么故事？”

家丁回禀说：“是‘虎牢关三英战吕布’。”宇文惠及停住马，说：“立刻传他们来演给我看！”

家丁去传，不一会儿一对高跷踩了过来，十几个人踩着高跷扮做兵士，摇旗呐喊，四个人踩着高跷，一身将军打扮，各拿兵器，扮做吕布、刘备、关羽、张飞团团厮杀。一时间只见漆成红色的高跷木棍团团飞舞，杂而不乱，高跷木棍上的兵将团团厮杀，看得人眼花缭乱。

宇文惠及看得入神，高兴地喊了声：“打赏！”，立刻有家丁捧着一大盘银子发放赏钱。

踩高跷的个个高兴，站着高跷上对着宇文惠及施礼谢赏，宇文惠及乐得哈哈大笑。

又看了一会，宇文惠及呵欠连天，喊了声：“散去吧。”踩高跷的人迅速地下了高跷，收起家伙走了。

宇文惠及无精打采地下了马，往府门里走去，秦叔宝忽然冲众人点点头，带走走了过去，喊道“宇文惠及慢走，还有舞龙等你看！”

宇文惠及闻声止步，转头问：“舞龙在哪里？”

秦叔宝拔出一对瓦面金装锏，喝道：“我们六条龙就在你眼前，你竟然看不见？！”

说完一声呐喊，舞起双锏冲向宇文惠及，王伯当、齐国远、李如珪、雄阔海、柴绍五人各舞兵器，跟着秦叔宝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