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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八章 归途遇痴情公子 斗鹌鹑突发惨剧
嵇康被皇帝曹璜的昏庸好色气得吐血!
一路上嵇康昏昏沉沉,信马由缰而行。
快到洛阳城的时候,忽然看见路旁草地上,躺着一个年轻秀才,长得眉清目秀,衣着也很光鲜,却满面泪痕,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躺着,一动也不动。
嵇康顿时心生怜悯,勒住马匹,跳下马来,问道:“小兄弟,你怎么了?起来谈谈,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那年轻秀才闻言,愣了一会,才缓缓坐了起来,说:“多谢兄长,在下叫林少堂,家中颇有资产,又生得一副好模样,很受女子欢迎。我最近为情所困,连遭打击,因此万念俱灰,连家也不想回了。”
嵇康劝道:“林公子,佛说缘起缘灭,夫妇也好,情人也好,缘聚缘散,何必执着?”
林少堂沉思了一会,说:“兄长,我的事情太过离奇,没有人可以帮我,因此我万念俱灰了!”
嵇康干脆亮明身份,说:“我是洛阳城里的嵇康,你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我应该能够帮到你!”
林少堂眼睛一亮,说:“您真是竹林七贤的嵇康?那我就有希望了!是这样的,我天生风流,家里又有钱,经常去拈花惹草、走马章台。
我爱上了一个叫于翠华的名妓,她不但长得妩媚风流,吹拉弹唱都会,很是令我着迷。
于翠华很聪明,她和我相好之后,把其他的面首都断了,一心一意地和我在一起,我也动了真情,只是顾忌父亲的反对,不然早为于翠华赎身,把她娶回去了。
正在我和她两情相悦的时候,没想到于翠华忽然得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我急坏了,四处请名医为她诊治,连御医都托人请了几个来!
没想到于翠华得的是花柳病,是她长期纵欲地结果,一班名医全都束手无策,勉强开了药,服下去如石沉大海,一点用处也没有!
前后拖了一个月,于翠华不治身亡,一命呜呼!
我忧伤得大病了一场,茶饭不思,也无心出去寻花问柳了,因为别人都说于翠华是纵欲过度才死的,我被吓到了,行为开始规矩起来。
一天傍晚,我在窗下读书,心却静不下来,眼前都是于翠华的影子!
我读得哈欠连天,干脆上床躺一会,刚刚朦胧睡去,忽然见到于翠华从外面走进来,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林郎,我有个案子还没了结,得麻烦你一同前往对质。”
我看见于翠华大喜,一时间也没想起这于翠华已经亡故了,一骨碌爬起来跟着于翠华走了出去。
我们两人走了大概七八里路,只见天色灰蒙蒙的,四周也不见一个人影;于翠华提醒道:“林郎小心些,这脚下的水可不能沾上身,不然皮肤非溃烂了不可。”我循声低头看去,原来我们两人正从一条小溪上踏着稀稀落落的青石穿过,脚下的溪水黑如墨水,但腥臭扑鼻,青石之间间隔甚远,弄不好就会跌落水中。
我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穿过溪水,又走了一里多路,终于见到前面有房子了,看上去却像是寺庙僧舍,我心中疑惑,不知道于翠华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走上前去,四处观望了一会,只见寺庙僧舍周边并无人烟,当面是一座庙宇大殿,有一个十余丈高的和尚盘膝打坐地石像坐在门外,门内却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这时于翠华趋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跪拜于地。我一看石像非常威严,不怒自威,,也身不由己地上前俯伏跪拜。
石像忽然开口说话,声如洪钟,吓了我一跳!
石像说:“于翠华,你与几个嫖客的恩怨由来已久,如今你既然请来了证人林少堂,你带他去对质吧!”
说完之后石像便闭口不言,我被于翠华带着,走进了那座庙宇大殿。
进了大殿,明明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于翠华却拉着我,直接往墙壁里走去!
我心中大骇,只觉得自己仿佛穿过了一层蛛网,轻而易举地就到了墙后面。
墙后面却不黑暗,反而是灯火辉煌,一座灯光明亮的院子后面,居然是一栋金碧辉煌的三层木楼!
于翠华袅袅婷婷地带着我走上了二楼,里面竟然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男女都有,每个房间门口都站着一位姿色艳丽的姑娘,居然是一座青楼!
于翠华领着我走进了一间房间,里面传来几声女子的娇笑,我从前跟着于翠华没少去青楼鬼混,自然想得到房中定是充溢着旖旎之色,不由得心头痒痒。
进去一看,果不其然,只见屋内摆着一桌盛宴,一个大胡子中年男子居中上座,陪坐四周的都是些粗大汉,敞胸露怀,手把酒坛痛饮,有的撕扯着肘子肥鸡大嚼。
几个粗大汉一看见于翠华就站了起来,眼里色眯眯地似乎要喷出火来!
我打量打量了几个粗大汉,有两个认识,大多数不认识,他们直接上去搂住于翠华,拖到后面的房间里去了。
于翠华也不生气,居然咯咯地笑着,说:“你们挨个来,一起过来老娘招架不住。”
于是我认识的那两个粗大汉出来维持秩序,于翠华先进了后面的房间,其他粗大汉排队,隔一段时间进去一个。
我久泡青楼,自然知道他们去后面是干什么!我想了半晌,忽然惊骇地想起来了,那两个粗大汉是我认识的,早已死了!而且是死在青楼里!
紧接着我又想起来,于翠华也已经死了多时,怪不得她拉我来作证,必定是先死去的这两个粗大汉死后告了于翠华一状,说是于翠华害死他们的!
再看看排队的几个粗大汉,想必情况差不多,在世时死在于翠华的房间里,死后把于翠华告下了!
我愣了半晌,看来这帮粗大汉都是于翠华活着时欠下了风流债,死后又来纠缠!
过了老半天,这帮壮汉终于完事了,一个个心满意足地从房间出来,走了出去。
又过了片刻,于翠华才从房间里出来,头发湿漉漉地,衣服也换了,显然是刚洗过澡。
于翠华冲着我嫣然一笑说:“护花使者,跟我走吧,去隔壁的房间!”
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只得跟着于翠华去了隔壁房间。
这一间又是一种装修,里面琴棋书画俱全,各种乐器都有,几个文人模样的客人正在品酒联诗。
一见于翠华进来,几个人仍然坐着不动,眼睛里却发出了亮光!
于翠华也不客气,袅袅婷婷地坐在了上首空位上,娇声道:“几位才子,今天玩什么游戏啊?”
几个文人众说纷纭,有的说玩猜字罚酒,有的说玩击鼓传花,有的说要行酒令。
我看见那帮文人邪恶地笑着,看不下去了,转身出了房间,出来到处转转。
只见二楼三楼的房间里都坐满了人,达官贵人、贩夫走卒都有,有的房间里有艳丽的姑娘陪着,有的房间里没有女子,我上去一问,大多是在等于翠华姑娘的!
我顿时百感交集,于翠华活着时我和她万般恩爱,没想到她一边和我好,一边暗中接客!这栋三层楼中,有一大半都是她在世时欠下的风流债,死后需要一一偿还!
我顿时觉得万念俱灰,自己心心念念爱着的女子,背后居然如此不堪!
我正站在走廊里发呆,忽然过来一个老鸨模样的中年女子,推了推我的肩膀,低声道:“早就听说林公子喜欢逛窑子喝花酒,我们家最近新得了一个美人儿,想不想去瞧瞧?”
我从感慨之中渐渐恢复了过来好色的毛病又犯了,听说有这好事,连连点头。
老鸨也不废话,引着我上了三楼,进了一个幽静的房间。
里面焚着檀香,摆着许多线装的古书,还有一把古琴,我就坐下拿起书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香气扑鼻,一个女子的声音娇笑着传来:“让公子久等了!奴家万分抱歉!”
我抬头一看愣住了,进来的人居然就是于翠华!
我看看她,又换了一身艳丽的衣服,头发还湿着,显然又是刚陪过客人洗过澡来我这里!
我忽然心中万分厌恶,“哼”了一声站起来,快步跑出房间,走下楼去,再也不想看到于翠华!
于翠华也看清了是我,似乎也大吃一惊,脸上露出几分惭愧之色,没有下楼追我。
我愤怒地原路返回,又回到那面墙壁前,我毫不犹豫地穿墙而过,果然依旧没有阻碍。
但是到了外面一看,却已经不是来路,那尊巨大的石像也不见了,我到了荒郊野外!
我正茫然地辨认道路,忽然“笃笃”声响,对面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扶杖而来。
我仔细一看,来的竟然是亡故经年的祖父!既然是亲人,想必不会伤害自己,于是我立刻拜倒在地,哀求祖父搭救,指引我回家的道路。
谁知祖父冷哼了一声,厉声喝斥道:“你这个不肖的畜生!贪图女色,不思进取,如今亲眼见到冥冥之中的善恶惩罚,因果报应,可曾怕了?”
我哪里敢多言,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乞怜。
祖父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起来罢,你且随我而行,还有一线生机;但你一定要洗心革面,从此本分做人,不得再有淫邪之念,否则必有报应!”
我连声答应,祖父拄着拐杖引着我走了一阵,忽然背后一声大喝:“好色之徒哪里走!”
我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后面追来一个身材巨大的石头人,手里举着一柄大锤,眼看着就要砸向我!
我的祖父连忙跪倒求饶,说:“尊神恕罪,我孙儿已然幡然悔悟,请留他一条性命,令其改过自新!”
那身材巨大的石头人哼了一声,说:“既然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孙儿一生狎妓无数,发他断后!”
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祖父领我到这里,说:“孙儿,你且躺下休息一会,自然有人会来救你,你可求他帮忙,免除惩罚。”
说完祖父忽然就不见了,我万般无助地躺着,直到先生来和我说话。
听林少堂说完,嵇康心里明白了,林少堂的祖父所说的那个能救他的人,就是指的自己!
嵇康沉吟道:“林少堂,神人如此罚你,全是咎由自取!如今你命中注定无后,但也不是不能挽回。你回家后痛切地写一篇忏悔文,沐浴焚香烧化,向上苍忏悔!然后你选佛道两家劝人诫淫修身养性的经文,出钱印它几千本,免费送与众人,因此功德,你当生下贵子!但是切记要戒掉好色的毛病,万万不可再犯!”
林少堂大喜,连忙叩谢嵇康,又问嵇康如何回家的道路。
嵇康干脆把自己的马匹送给他,说:“老马识途,你骑上我的马,它自会驮你回洛阳城!此地仍是山地,我也正好有些事情,我步行就是了,你先回去。”
林少堂过意不去,说:“大人既帮了我的忙,还赠我马匹,我如何过意得去?这匹马一定要还给大人!”
嵇康沉吟道:“这样吧,你回到家后,把马匹放出门去,它自会回到我家,但是切记我对你说的话,以前的毛病不可再犯!”
林少堂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地去了,嵇康信步走去,来到一座高墙大院的宅子旁。
高墙大院里传出一阵阵奇怪的叫声,嵇康十分好奇,就上去敲门,想看个究竟。
一会儿功夫,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开了门,警惕地问嵇康找谁?
嵇康笑吟吟地说:“管家,在下是路过之人,听得贵府里叫声颇为奇怪,故而来看个究竟。”
家丁不耐烦地说:“去去去,看什么热闹?没事回家呆着去!”
嵇康正要发火,忽然大门被人拉开,一个员外模样的人探出头来,一看嵇康惊喜道:“中散大夫?怎么有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手下人不懂事,冒犯之处还祈原谅,快快里面请!”
嵇康反倒一愣,问:“您是?您认识我?”
那员外拱手把嵇康让进家门,笑道:“您大名鼎鼎,洛阳城里几人不识?在下叫黄若水,是朝廷的一个小官,因故被革职,从此无心仕途,在家里养鹌鹑取乐。大人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鹌鹑们相斗的叫声,大人里面请。”
嵇康左右无事,就跟着他走进家门看看。
一进门是个大院子,里面围着不少人,人群中间传来怪叫声,一对鹌鹑正在决斗。
黄若水介绍说:“您别看这鹌鹑个头小,不起眼,养起来却很费功夫。野鹌鹑捉来之后,要关在特制的藤条小笼子里,日夜不离地吊在主人的腰带上,主人时不时地把鹌鹑从笼子里掏出来,轻握在手里,手指头不断地捋顺鹌鹑的羽毛,使其驯服;喂鹌鹑吃过谷粒之后,主人还要用自己的手指沾了唾液,让鹌鹑饮用,助其消食。自然,斗鹌鹑则别有一番乐趣:把一对鹌鹑放在簸箕中,用草棍略一挑逗,鹌鹑便会发怒撕咬,喙来爪往,啄挠扑蹬,斗智斗力,令人叹为观止。”
嵇康点点头说:“您是此道高手,为何又弄一群人来家里斗鹌鹑?”
黄若水笑道:“我调教出来的鹌鹑,极为善斗,但是天天看着自家的几只鹌鹑斗来咬去,我已兴味索然;于是我邀请同道中人带鹌鹑来斗,赌些彩头,聊为茶酒之资!”
说话间,嵇康随着黄若水走进了人群,一看中间搭着一个木头台子,台子上摆着一个特大地簸箕,簸箕里两只凶悍的鹌鹑正在撕咬!
黄若水得意地指着台上那只个头大些的鹌鹑说:“大人请看,那只占上风的鹌鹑就是我的爱将‘铁头’!‘铁头’自幼就由我亲自喂养,小时候我就有意常用铁砂磨它的头,故而它的头十分坚固,一般的鹌鹑都斗不过它!”
说话间,与‘铁头’相斗的那只鹌鹑惨叫几声,被‘铁头’咬得头破血流,败下阵来。
黄若水得意洋洋地说:“列位,还有谁的鹌鹑不服,上台去与我的‘铁头’一决雌雄?谁家的鹌鹑胜了‘铁头’,我出赏银五十两银子!”
这话一说,擂台下人潮涌动,不断有人提着鹌鹑笼上台,放出鹌鹑与“铁头”决斗。
但是一场又一场战罢,黄若水的那只“铁头”连战连胜,眼看再也没人敢上台;黄若水心中很不过瘾,他往台下面一看,发现有两个中年汉子你捅捅我,我扯扯你,看着自己手中笼子里的鹌鹑,不时耳语,分明是跃跃欲试。
黄若水将手对那两个汉子一举,激将道:“要斗就上台来斗,娘们似的在台下嘀咕,算什么好汉?”
两个汉子一听顿时涨红了脸,一咬牙就都带着鹌鹑上了台,先自报姓名,一个叫卞二狗,一个叫黄二赖,两人都来自城南顾家庄,他们的鹌鹑分别报号叫“狗头”和“小鸟”。
黄若水一听乐了,二人到底是没学问的乡下汉子,起的名字都土得掉渣!不过他不敢大意,命家丁给“铁头”喂食喂水,让它休息一会,方才让它出去决斗。
再说卞二狗是个急性子,一把从鹌鹑笼子里掏出了“狗头”--一只脑袋很大,形似狗头、腿又粗又壮的黑色鹌鹑。
黄二赖一眼看出这“狗头”长得彪悍,有一身的蛮力,若是让“铁头”和它硬拼,恐怕难赢。
于是黄若水将乱蹦乱跳的“铁头”半握在掌中,来回捋它的羽毛,直到“铁头”平静下来,才向簸箕里一撒手。果然,那只鹌鹑“狗头”一上来便横冲直撞,狂啄乱挠,“铁头”左躲右闪,总算没让它抓破头皮。
但是接下来,习惯了“狗头”招数的“铁头”可就不客气了,粗短而强硬的嘴连连啄出,一边啄一边用头狠砸对手地头,一招接一招,直杀得“狗头”毫无还嘴之力,头缩在脖子里步步后退,乐得黄若水连连叫好。
眼看“狗头”就要退出簸箕,卞二狗慌忙上前,将其抓起,塞回自己的鹌鹑笼里。
这时黄二赖带着自己“小鸟”就要上台比试,黄若水喝道:“且慢!车轮战不公平,且让我的‘铁头’休息片刻。”
说完黄若水命家丁给“铁头”喂食喂水,但是家丁说,鹌鹑的食都用完了。
黄若水骂道:“蠢材!用完了你不会带‘铁头’去厨房里喂食?这点事还要问我?”
家丁脸一红,从黄若水手里接过“铁头”走了。
功夫不大,“铁头”又被家丁带了回来,嵇康看了隐隐觉得不对,那“铁头”眼睛竟然变得血红,却斗志昂扬!
黄二赖迫不及待地上台,把自己的鹌鹑“小鸟”放出来与“铁头”争斗,没想到仅仅两个回合,“铁头”像是疯了一样,恶狠狠地把“小鸟”的一只眼睛啄瞎了!
黄二赖心疼鹌鹑,急忙冲上去想抓回“小鸟”,没想到“铁头”狂性大发,跳起来狠狠一啄,把黄二赖的一只眼睛啄得鲜血直流!
黄二赖大叫一声,疼得躺倒在地,捂着眼睛乱滚;突发惨剧,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
黄若水一看不好,连忙上去伸手去抓“铁头”,没想到“铁头”竟然不认主人,狠狠一啄,把黄若水的手也啄得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