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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三章 劝善细讲因果事 纷争都因为祖坟
嵇康为了劝无后的财主王德友行善积德,讲了个故事。
大约二十年前,洛阳县辖下的民丰村有一对夫妇,丈夫叫刘飞扬长得五大三粗,憨厚老实,平日里在家务农,农闲时便砍些柴火去卖,贴补家用。
妻子刘王氏颇有几分姿色,是个小家碧玉。刘王氏是个勤劳的农家少妇,整天呆在家中纺纱织布,赚点家用,小日子过得甜甜美美,只是刘王氏有些风骚,爱和男人说说笑笑。
这一天正碰上赶集的日子,刘飞扬和几个村里的村民结伴来到集市,挑了一担柴火去卖。
正在等待买家,忽然同村的王老四骑着一匹没有马鞍的土黄色驴子过来了;那驴子一路狂奔,一边“啊哦啊哦”地叫着。
王老四骑在驴子上大喊:“哥几个快来帮忙!这匹驴子是我在路上捡的,它背上光秃秃的,连马鞍都没有,一定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无主驴子!你们帮我拦住它,卖了它我们大家分钱。”
刘飞扬等几人都兴奋起来,纷纷围上去拦住驴子,逼它停下来。
驴子被逼停,打着响鼻,摇头摆脑表达自己的不满。
大家兴奋地围着驴子看,王老四也下了驴子,牵着缰绳。
王老四看见刘飞扬正站在驴子前面,诡异地一笑,暗暗送开缰绳,伸手对着驴子的屁股一捅!
驴子怪叫一声,扬蹄就冲,一脚踏倒挡在它前面的刘飞扬,后面一只驴蹄踏着刘飞扬的裆部,冲向前去。
众人连忙冲上去圈住驴子,再次擒住驴子,刘飞扬却痛苦地倒在地上扭动。
大家急忙过来扶起刘飞扬,只见刘飞扬满头大汗,手捂着裤裆,又瘫倒在地,原来驴蹄踏伤了命根。
几人连忙抬着刘飞扬去看大夫,大夫检查下来,刘飞扬的命根被踏破了皮,包扎上药,让刘飞扬静躺着休息了一会,众村民就把刘飞扬送回家了。
刘飞扬遵照医嘱休息了几天才下地干活,也没当回事,饭照吃酒照喝,只是晚上与妻子亲热时总是力不从心,草草了事。
妻子以为刘飞扬干农活累了,也没说什么,可是一年之后,刘飞扬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自己结婚不久,和妻子晚上没少亲热,怎么妻子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呢?于是暗中去看大夫,检查下来,是自己的命根伤了经脉,很难再让妻子怀孕!
刘飞扬郁闷之下,慢慢地就开始酗酒,借酒浇愁,常常和几个朋友喝得酩酊大醉。
有一天,刘飞扬又和几个村里的朋友在一起喝酒,有位朋友喝醉了,独自一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客人都已散去,只剩下刘飞扬也趴在桌上酣睡。
那客人喃喃自语说:“可怜的刘飞扬,你落到今天这个惨状,都是被王老四害的!去年的驴子发踢伤你,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本来他想让驴子踢死你,没想到你没被受惊的驴子踢死,反而伤了命根!其实王老四和你的妻子早就有一腿,他的目的就是想害死你刘飞扬,霸占你的妻子。”
没想到刘飞扬趴在桌上打盹,并没有睡着,把这番话听了个完完全全,顿时火冒三丈,大吼一声,冲到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要去剁了王老四那小子!
那失言的客人后悔不已,连忙死死拦住,妻子刘王氏也哭着抱住他,连声辩白说没这回事,是那客人酒喝多了胡说的。
刘飞扬只好气呼呼地罢手,晚饭也没吃,蒙头大睡。
第二天,刘飞扬酒完全醒了,想来想去咽不下这口气,就去找王老四质问。
王老四自然矢口否认做了这件事,并且提出要喊那位说这话的朋友来对质!
谁知那位一同喝酒的朋友被找来对质,他知道自己酒后失言坏了事,到了现场居然连连摆手,说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刘飞扬红着眼睛吼了起来:“王老四,你要是条汉子,做出的事就要敢承认!”
王老四却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那是别人酒后乱说的,拿你开心的,你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吗?”
见此情形,刘飞扬尽管气得暴跳如雷,可也拿王老四没有办法。
回到家里以后,刘飞扬越想越生气,这王老四眼馋自己的老婆,竟然要谋害自己,谁知道刘王氏有没有参与这件事呢?那喝醉了的朋友不会无缘无故地陷害刘王氏,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一想到同床共枕这么些日子的女人居然要联合别人来谋害亲夫,而且已经害得自己生不出孩子,断子绝孙了,刘飞扬不禁悲从心来,不由分说地把刘王氏捆绑在长凳上,用竹枝扫帚狠狠地抽打!
刘王氏被打得浑身血迹斑斑,衣服也打破了,却只是哀哭求饶,死也不肯承认奸情。
从此以后刘飞扬也无心干农活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天天借酒消愁,醉了之后又就痛打老婆刘王氏。可怜这刘王氏,整日里都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却无处诉苦。
奸夫王老四得知这件事后,舍不得刘王氏挨打,就暗中出钱,请几个刘飞扬的朋友轮番喊他喝酒,每天把他灌得酩酊大醉再送回家,这样刘王氏就不挨打了。
这一天,刘飞扬忽然不想喝酒,和几个朋友只喝了两杯酒就提前回家了。
一帮酒友挽留不住,只得由他离去。
刘飞扬到家刚刚推开门,忽然看见卧房里面飞快地窜出一个人影来,动作飞快地翻越围墙,逃走了!
刘飞扬不禁怒火万丈,刘王氏大白天地居然敢在家里偷汉子,真是无法无天了!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子里,一把抓住刘王氏的头发就往地上掼,一边拳打脚踢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贱人,伙同奸夫谋害我,让我断子绝孙,现在连大白天的你也敢偷汉子!”刘王氏被打得满地打滚,连连求饶,可刘飞扬打红了眼睛,竟使命地往刘王氏的下身踢。
过了好久,刘飞扬终于打累了,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而这时他竟然发现刘王氏的下身居然流出了殷红的鲜血。刘飞扬心里一慌,连忙跑出去请大夫,他虽然痛恨刘王氏,可也不想打死她。
大夫来了以后,经过一番检查,结果让刘飞扬脸色惨白:刘王氏怀的孩子被他打得流产掉了!刘飞扬结结巴巴地说:“这不可能,我不能生育,这孩子肯定不是我的!这娘们真的偷汉子!”然而大夫却不好参与家事,笑了笑,接过诊金背上药箱走了。
刘飞扬一下子瘫倒在地,眼看着刘王氏被打得奄奄一息,怕她死去自己要吃官司,只得把她扶上床去养伤。
后来刘飞扬又去找那个大夫抓药,大夫告诉他,刘王氏因为受伤太重,虽然不致丧命,但已经不大可能再怀上孩子了。
刘王氏伤养好了以后,精神就有些失常,经常怔怔地想心事。她经常在半夜时分忽然从梦中醒来,疯狂地将刘飞扬推醒,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喊:“孩子,我的孩子回来了!看到没有?孩子身上在流血!好可怜啊!”
刘飞扬心里除了害怕,更多的是内疚,因此再也没有喝酒,而是悉心地照料她的生活。然而,刘王氏的病越来越严重,以致发展到最后,经常半夜跑到荒郊野外,说是跟着孩子去玩了。
这一天晚上,刘飞扬将妻子安抚入睡后,才沉沉睡去。到了半夜,他忽然发现妻子不见了,便连忙起来寻找。一直找到天亮,刘飞扬才在村外的一处荒地里找到了昏倒在地的刘王氏。
刘飞扬将妻子背回家以后,便弄了些热水帮她洗脸,居然发现妻子的嘴边有红红的血迹!就在他吃惊的时候,刘王氏醒了过来,看到丈夫以后,竟然甜甜地笑了,张开血红的嘴唇说:“我找到孩子了,我又把他放进肚子里了,过不了多久我们的孩子就可以生下来了。”
刘飞扬只听得全身毛骨悚然!然而,让他感到安心的是,从此以后刘王氏的精神渐渐好了起来,而且再也没有跑出去过,安安分分地呆在家中纺纱织布。又过了几个月,刘飞扬惊讶地发现,刘王氏的肚子居然渐渐地隆了起来,他连忙请来大夫把脉,刘王氏果然怀孕了!
刘飞扬惊骇无比,自己没有生育能力,而刘王氏日日在自己的看护之下,也不可能再与人偷情,孩子是哪里来的?
刘飞扬百思不解,就去向自己本族的族长请教。
老族长沉吟半天说:“刘飞扬,本镇向北有座大山,山上有一座送子观音庙,灵验无比,你去那里烧香求签看看,菩萨或许会给你指示。”
刘飞扬依言去了,请了高香跪着送子观音像前祷告,却毫无动静。
刘飞扬失望地出了送子观音庙,刚出来不远,忽然一阵倦意袭来。
刘飞扬看看前面有片树林比较干净,不管三七二十一,进去躺下,先睡上一觉。
刚刚闭上眼睛,刘飞扬就看见了送子观音来了!和庙里的塑像一模一样!
观音说:“刘飞扬,王老四品行不端,设计陷害你,害得你没了生育能力,又淫乱你的妻子,害她被你打得半死,也没了生育能力。人在做天在看,王老四的妻子已然怀孕,我念在你心地善良,没有抛弃出轨的刘王氏,还精心护理她给她治病,我把王老四命中的孩子送给你妻子了!你放心,这孩子是你们的骨血,与王老四没有关系,孩子生下来后左边胳膊上有朵莲花状的胎记!你儿子一生下来,王老四的妻子就流产了,这是他自作自受,以后王老四的妻子也把会怀孕,现有的一个七岁的儿子,很快也会夭折,这都是作恶的苦果。”
说完之后,送子观音倏然把见了,刘飞扬一梦醒来,梦境却历历在目。
刘飞扬心怀喜悦地回到家,把此事告诉了已经恢复正常的刘王氏,刘王氏也是惊叹不已!
几个月后,刘王氏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孩,孩子生下来后左边胳膊上果然有朵莲花状的胎记!
就在刘飞扬儿子出生的这一天,王老四怀孕的妻子不小心摔了一跤,立刻就流产了!第二天,王老四还没从悲伤中缓过来,七岁的儿子出去玩时,不慎掉进水塘淹死了!
财主王德友静静地听嵇康讲完这个因果报应的故事,慨叹不已,问:“大人,那么您说我该怎么求子?”
嵇康说:“善恶都在心的方寸之间,一念为善一念为恶!我看你过于贪婪金钱,把粮食藏起来不卖,囤积居奇,这是伤害穷人的行为!
若想求子,先要行善,再拜求送子观音才有用。”
王德友考虑了半天,咬咬牙说:“为了传种接代,我也是拼了!大人朝野闻名,自然不会诓我,我这就命人开仓放粮!”
嵇康欣喜地点点头,说:“但行善事莫问前程,你且放粮,放完了去洛阳城里找我,我再作法帮你求子。”
说完嵇康就要告辞,王德友却说:“大人留步,我的好友马玉才遭了官司,被关在乡里了;乡长两头受贿,几次变卦,一会说原告不对,一会说被告不对,极其不公,现在要把马玉才送到县衙治罪了,请大人主持公道。”
嵇康又坐回椅子上,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与我听。”
王德友说:“马玉才和我家一样,都极其看重清明节上坟祭祖,祸事就因坟地而起。
我们这里的上坟,就是清明节那天,家家派出男丁,携带铁锹镐头、香表供品到自家祖坟上,把一年来被雨水冲走的泥土重新添补到坟上,然后摆上供品,点燃香表纸钱跪拜一番。这样坟头上有新土,有青烟缭绕、纸灰飞扬,就证明这一家后辈有人,香火相传。
而马玉才一家对上坟尤其重视,因为马家的祖坟占了一块风水宝地,才有了马玉才如今的人财两旺。
说起来马玉才最初并没有把那块坟地看在眼里,那块地原来属于丁家,是一片水洼,早先还可以栽几支莲藕。
后来周围山岗上的石头不断被雨水冲积掉落下来,水洼几乎被填平了,裸露的石块湿漉漉的,种什么都不生长,就成了荒地。
当年马玉才的父亲带着一家老小逃荒到这里,不想母亲病故了;马玉才的父亲用随身携带的积蓄买了半亩水洼地,埋葬了母亲。
办完母亲的丧事,马玉才的父亲又倾其所有买了一亩果园,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后来马玉才的父亲去世,也葬在了水洼地,洼地就正儿八经成了马家的祖坟。
马玉才成亲以后,祖坟的风水开始发威,让他心想事成,干什么都顺手。
娶的老婆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打破了马家几代单传的局面;那一亩果园四季常青,种什么果树都疯长,而且结的果实又大又甜,卖成钱养活一家,吃喝穿戴外还有盈余!
马玉才就拿盈余的钱慢慢添置土地,不知不觉地竟有了百亩良田,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
马玉才发家后感恩戴德,出钱雇人重新修葺了祖坟,这时候洼地早已干涸,马玉才却宁可空着,也不种菜放牧,唯恐惊动了先人。
既然祖坟风水如此灵验,马玉才对祖坟的祭祀也就格外重视,四时八节都要烧些纸钱,摆满了贡品祭祀。清明节更是重头戏,马玉才再忙也要亲自出面,培土添坟,上香烧纸,磕头谢恩,祈福祈财。
今年快到清明节的时候,马玉才亲自带人去提前修葺祖坟,却勃然大怒!
自家坟地里,被隔壁的韩家挖走了不少泥土去修葺他家的祖坟,把自己祖坟旁边挖了个大洞!
韩家当家的叫韩树实,以卖布开布店为生,本来生意做得一般仅够糊口;前年韩树实的父亲亡故,韩树实也十分看重风水,特地花重金请了一位知名的阴阳先生选购坟地。
阴阳先生在周围踏遍了山川,却看中了马玉才这家的坟地。
当时这块坟地还是水洼地,堆满了湿漉漉的石头,韩树实不解地问阴阳先生,这块地有什么好?阴阳先生说,所谓风水宝地无外乎是藏风蓄气,这块洼地处在山岗之下,风暴吹不到,水又主财,石块可以蓄气,葬下先人的遗骨,后代必定发财!
韩树实担忧地说,这块地已经被马玉才买下,却如何是好?
阴阳先生笑道,他已经打听过,马玉才的父亲当年钱不够,只买下了半亩水洼地,还有半亩处于马家坟地的下风,洼地里的水最终流向那里,比马家的风水还好,财旺!
韩树实大喜,连忙找地的主人丁某买下了半亩水洼地,在上面建坟,把父亲下葬。
说也奇怪,韩树实的父亲刚刚下葬,韩树实的生意陡然好了起来!
布店生意兴隆,日益红火,韩树实喜出望外,越发相信是祖坟的风水发力了!
眼看清明节快到了,突然了一场大暴雨,韩家祖坟上的泥土流失不少。
天刚放晴,韩树实就带着儿子去整修祖坟,铲起四周的浮土,添加在坟墓上,并且重做坟头。
韩家坟墓周围石块多,泥土不够用,韩树实就带着儿子到马玉才家这边坟地上挖了不少泥走,挖出了一个坑。
回来马玉才带着儿子来修坟,一看大怒,立刻派家奴去找来韩树实。
韩树实过来后,马玉才瞪大了眼睛质问他:“你家铲土修坟怎么铲过了地界?到我家的坟地上挖土?这多不吉利!”
韩树实站在中间,看看两家的坟地中间立有界石,自己和儿子只顾修坟取土方便,没提防真是铲过了界。
不过也不多,只是越界挖了个土坑。韩树实抱抱拳表示歉意:“对不住了马大哥,我家确实多铲了你家几筐土,我让孩子子们去那边山岗上挖几筐还你。”
马玉才却说:“别处的土,再多我也不要,我只要我家坟地的土!我这边的土,是从祖坟上流下来的,沾着风水灵气,一筐也不能少!”
韩树实不悦地说:“你这不是难为人嘛!”
马玉才说:“也不难为你,让我的孩子们从你家坟上挖几筐土补回来就行了!”
韩树实对着身后的儿子说:“按照地方的习俗,最恼人的事情莫过于挖祖坟上的土了!这是对先祖的大不敬!孩子,护住祖坟,谁敢动手就跟他拼了!”
马玉才大怒,仗着自己有两个儿子,喝道:“孩儿们,我们的祖坟坟地的土被人挖了,这是最破坏风水的,怎么办?”
两个儿子吼道:“还有什么好说?跟他干!”
双方都带着铲锹锄头,于是抡起来就打!
一场恶战,顷刻间血肉横飞,双方都是伤痕累累,流出的血染红了风水宝地的坟地。
于是两家都各自回去请医延治,一边向乡长报案,要求乡长审理,谁知乡长出尔反尔,闹出了一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