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采药人
一大早，秦汉祥便背着药筐上了山。
作为青山附近唯一的大夫，每天上山采药是他必做的事情。虽然年逾六旬，秦汉祥精神矍铄，腿脚不输年轻人。
早晨的空气异常清新，草叶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野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花香，在这远离战火的山中，不亚于世外桃源。翻过一道山梁，秦汉祥紧了紧背上的药筐，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副景象吸引了过去。
只见半山腰走来一行人，俱是军人装扮，押解着一个汉子沿着山路往西南方向行进。
秦汉祥吃了一惊，不晓得是些什么人，忙伏在草丛中仔细观察。最近村里人常说鬼子四下里建据点，时不时与国军、土匪干上一仗，搞得人们不敢轻易出门。
眼前的这些人身着军装，显然不是土匪。鬼子？国军？
走得近了，秦汉祥慢慢发现来的这些大兵是国军，一走走一边在交谈着什么。再细看被押解的汉子，秦汉祥不由得大吃一惊：“六子！怎么是他？咋又被抓了？”
六子身上捆着绳子，心里面叫苦不迭。一路走来，没寻到逃跑的机会。他非常清楚吴连成的险恶用心，别说状元卷不好找，就算自己帮吴连成找到状元卷，等待自己的也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只要国宝到手，吴连成断然不会留下任何活口。还有，一旦到了团部驻地，王建业那家伙也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
要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路上脱身。
但是吴连成仿佛看穿了六子的心思，一路上眼睛始终死死盯着他，右手也一直搭在枪套上。只要六子有一点点动作，吴连成便可立即掏枪。其余几个士兵也都端着枪，皆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生怕他搞什么动作。
“吴长官，绳子绑得太紧了，松松中不？”一路上六子想尽办法没话找话。
“六爷，不是兄弟不通情理，我知道你有两把刷子！如果给你松了绑，只怕兄弟们看不住，你先委屈一下吧！”老奸巨猾的吴连成早就看透了六子心里的小九九，“等到了团部，兄弟我一定好吃好喝的伺候你！”
六子现在对吴连成恨得牙根直痒痒，却又无计可使，这也应了那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吴连成干笑了几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面憋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团座的命令是把你押送到团部发落。”
六子听后“啊”了一声，停下脚步斜着眼睛看了看吴连成，问道：“俺就搞不明白了，押老子去团部是王团长的意思还是你的主意？”
吴连成眉毛上扬，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这么跟你说吧，既是团座的意思也是我的主意。所以兄弟奉劝你一句，心里面千万别有什么想法。”
这句话其实早就在六子意料之中。六子不是傻子，他很清楚无论是谁的主意，一旦到了驻扎在仰天山的团部，都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同时，六子也从吴连成的话音里听出另一层含义：如果自己不好好配合，吴连成绝对不会对自己客气。
对于别人的威胁，六子早就听多了，那些威胁通常都是装腔作势。但这一次，吴连成不是省油的灯，一定会说到做到。
“走不动了，歇歇！”六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去了团部还能有老子的好？不去，老子哪儿都不去！”
“嘿！耍赖是不？”吴连成的卫兵丁家顺就跟在六子身后，见状举起步枪就要打。
“住手！”
吴连成厉声喝止了丁家顺，又走到六子跟前蹲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六爷您这是干嘛呢？”
六子仰着脸盯着吴连成的眼睛，仿佛要把他脑子里的想法都扒拉出来：“今儿个这事你可得说清楚了，俺六子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啥事说清楚了？”吴连成满脸的不解。
“你干脆跟老子明说，到了团部打算怎么处置老子？”六子嗓门陡然提高了许多。
吴连成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这件事其实并不复杂！名义上是团座要处置你，但是你想团座是个要面子的人，不会把你怎么样，顶多也就关两天禁闭。”
六子将信将疑：“真的？”
“这还有假？团座为人我最清楚！”
“那你呢？总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俺吧？”
吴连成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六子的肩膀说道：“你是聪明人，知道我最想要什么！放心，只要有我吴某人在，任何人都伤不了你一根毫毛。事成之后咱们各走各的，互不相识。”
六子岂能不知道吴连成的心思？心里面一边将吴连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一边装出无所适从的样子说道：“要是俺不答应，你是不是现在就把俺崩了？”
吴连成嘿嘿干笑了两声，用手指了指周围的山坳说道：“这兵荒马乱的死个把人算个屁！看到这大山没有？死尸往沟里一扔，那些狼啊夜猫子什么的用不了多大工夫就能找到，到时候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
顿了顿，吴连成干咳了两声又说道：“你说你好歹也是个英雄人物，如果不明不白的死在这荒山野岭多可惜？”
“行，姓吴的算你狠！”六子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使，“你可要说话算话，事成之后可不准耍赖！”
“那当然！”
沉默了一会儿，六子又说道：“让牛犁地也得先喂把青草吧？现在倒好，老子帮你干活连口烟都没得抽！”
“好说好说，兄弟早就替你想到了，你的烟袋带着呢！”吴连成说罢冲丁家顺一挥手，“六爷的烟袋呢？拿过来！”
丁家顺从怀里抽出六子的那根铜烟袋锅子，拈了撮烟丝按实了递给吴连成。吴连成掏出洋火点了烟，亲自伺侯六子抽了两口。
一阵烟草的香味飘过，六子感觉精神了许多，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又扭头扫了扫旁边的几个士兵问道：“喂，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老子的飞虎爪带了没有？”
“带了带了！”吴连成答道，又摆摆手示意后面的一名士兵，把六子的飞虎爪拿出来跟六子展示了一下。
六子点了点头：“那个谁，别弄丢了，那可是老子吃饭的家什。”不得不承认，吴连成这家伙虽然阴险，但考虑事情还是蛮周到的。
一袋烟抽完，六子惬意地吐了个烟圈，对吴连成说道：“吴长官，咱这条小命可就交到你手里了。到时候你可不能让咱受委屈！”
吴连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尽管把心放在肚里，有我吴某人在任何人都奈何不了你六爷！那⋯⋯现在咱们上路？”
“中，走着！来扶一把啊，脚都麻了！”既然逃不了，六子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吴连成连忙伸手拽起六子，还没等六子站稳脚跟，旁边的丁家顺冲着不远处的草丛一声大喝：“谁？出来！”接着哗啦一下子顶上膛火。
唬得几个士兵纷纷端起枪，一起对准草丛嚷嚷道：“出来，再不出来就开枪啦！”
“别开枪，别开枪！”随着叫声，秦汉祥身背药筐从草丛钻出来。
吴连成拔出手枪对准老者，厉声问道：“干什么的？”
“军爷别开枪，俺是好人，上山采药的！”秦汉祥慢慢站起来解释道。
吴连成警惕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命令道：“站在那儿别动，把手举起来！”并示意丁家顺上前搜身。
一番搜查确定面前这位采药人没携带武器，丁家顺将秦汉祥押到吴连成跟前。
“报告！筐里只有一些草药，没有武器！”
吴连成这才把枪收起来，上下仔细打量着秦汉祥问道：“老头，你鬼鬼祟祟躲在草丛里干嘛呢？”
“釆药啊！”秦汉祥漫不经心地将药筐放到地上，用手抓起一把草药放在鼻孔闻了一下，眼睛却偷偷地瞄向被捆绑双手的六子。
“你是郎中？”吴连成又问。
“对！山下边秦家沟的。”秦汉祥老实地答道，“军爷别见怪，刚刚俺还以为是碰上土匪了，这才躲起来。”
说话工夫，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六子眼睛瞪得溜圆，差点就冲着秦汉祥喊上那么一嗓子：“死老头！”
盘问了一番，没发现什么破绽，吴连成决定继续赶路。没走出几步，秦汉祥喊道：“军爷，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丁家顺不耐烦地转过身，用枪指着秦汉祥骂道：“死老头！再啰嗦崩了你！”
吴连成用手按下丁家顺的枪，问道：“有事吗？”
秦汉祥指了指山路的尽头提醒道：“这条路走不得。”
“为什么走不得？”吴连成好生奇怪，这条路以前他走过几次，一直没什么问题。而且根据掌握的情报，这附近也没有日军的据点。
秦汉祥解释道：“前面那座山叫清风寨，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来了伙人占了山头，专门打劫过往当兵的。你们人少，还是绕道走吧！”
“唔？”对秦汉祥这番话，吴连成颇感意外，同时也半信半疑。 不过转念一想，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出现土匪也没什么稀奇的。
思索片刻后，吴连成问道：“是什么样的土匪？有多少人？”
秦汉祥若有所思地说道：“有几十口子吧？都是些年轻的后生。说是土匪吧，这些人从来不抢老百姓。”
六子急得直冲秦汉祥瞪眼，心里面暗自道：“死老头，费什么话？赶紧把老子救出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