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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六章 嵇康作法鬼出声 闲游又遇人失银
嵇康决定帮十五岁的吴贵明一把,把当年他父亲被骗走羊脂玉瓶的情形复现出来!
琢玉轩的老板娘林陈氏当然不信,说:“我听说过你嵇康大人的本事,但是要让死人开口说话,我肯定不信!你真能做到了,这羊脂玉瓶任你处置!”
嵇康微微一笑,说:“你丈夫林彩金的墓穴在哪里?你带我们去看!”
老板娘林陈氏满不在乎,拔腿就走。
嵇康带着吴贵明和四个衙役跟上,林陈氏出门叫了辆马车,直奔郊外的墓地。
路上吴贵明担心地问嵇康:“大人,您真的能让鬼魂说话吗?”
嵇康笑道:“小吴啊,鬼分好多种,不是每个鬼都能拘来对质!正常人死后为鬼,若是没有大的过错的,死后到阎王爷那里算账,根据自身的善恶,入六道轮回中的上三道。”
吴贵明问:“什么是上三道?”
嵇康答:“天道、修罗道、人道是上三道,大善之人,死后升天;善多恶少的,脾气又大的,进入修罗道,福报享用也很大;善恶兼半的,人道中再来,还做人,其中善恶的比例,又决定了这人的福报,富贵啊、贫穷啊、疾病啊、健康啊,都是自找的!”
吴贵明很感兴趣地问:“那么下三道呢?”
嵇康答:“罪恶很大的,入下三道,就是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这三道都很苦,人活在世上坏事做多了,就根据作恶的大小,进入这三道!罪大恶极的人,死后下地狱,各种刑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罪恶的灵魂,死了又生,生又受罪,不到刑满之日,不得解脱!罪恶略小一点的,进入饿鬼道,每日都在饥渴之中,却又饿不死,非常难受,缺饮缺食!罪恶再小一点的,进入畜生道,虽然在人间,饮食都不自由,寿命也短,比起做人差远了!”
吴贵明好奇地问:“大人,那么依照琢玉轩的老板林彩金的所作所为,他现在在哪一道?”
嵇康沉吟道:“林彩金图谋你家的羊脂玉瓶,间接地害死了你父亲吴广林,他的灵魂要么在地狱里受刑,要么在饿鬼道中受罪,所以我能用道法招他来对质!其实并不是要他的鬼魂全来,人也有三魂七魄,林彩金可以一边在地狱里受刑,一边分出魂魄来对质,这就是法力的奥妙!”
吴贵明听了似懂非懂,说:“只要能为我父亲报仇,我都赞同!”
嵇康劝道:“孩子,害你父亲的凶手林彩金已然亡故,一报还一报,自有阴间惩罚他,你最好的结果,就是拿回羊脂玉瓶。”
吴贵明问:“那么丫鬟林萍就白死了吗?”
嵇康说:“我会继续查证,如果林萍是自己撞死的,还真怪不得老板娘林陈氏。”
说话间,老板娘林陈氏的马车停了下来,前面是一片墓地。
林陈氏走了一阵,站在一块墓碑前,对嵇康说:“大人,这就是拙夫林彩金的坟茔,你要作法,就请动手吧!”
嵇康沉吟片刻,说:“吴贵明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你丈夫作案时,他尚在襁褓之中,还不会说话,应该不会编话诬陷你丈夫!我作法招来林彩金的坟墓,让他附在吴贵明的身上与你对话,你看如何?”
谁想林陈氏说:“吴贵明是状告我的人,他说话我不相信!万一你们串通好了,吴贵明按你私下叮嘱的话去说,我岂不是被陷害了?”
嵇康愣了一会,毅然说:“那么这块墓碑是石头的,我让墓碑开口说话,你总相信了吧?”
林陈氏说:“石碑与我没有利害关系,它真能开口说话,我就相信!”
于是嵇康不再说话,就在墓碑前坐下,盘膝打坐,内息运行大周天。
吴贵明和四个衙役围着看,都不敢说话。
嵇康倏然睁开眼睛,坐着拔出炼妖剑,剑指墓碑,口中念念有词,念着道教拘鬼咒!
不一会儿,墓碑上忽然亮起了蓝幽幽的光芒!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嵇康心里明白,这是林彩金的魂魄被拘来了!
林陈氏呆呆地看着,墓碑忽然发出声音:“林陈氏,当你的事情犯了,你就老老实实地把羊脂玉瓶还给吴广林的后人,也减轻我的罪衍,我好转世投胎去了!”
林陈氏一听正是丈夫的口音,万分震惊地问:“你、你究竟是谁?怎么和我丈夫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
墓碑叹息道:“阴阳相隔,我正是你死去的丈夫林彩金!我没了肉体,只能附在墓碑上说话!你不相信是我?你的私处有一撮黄毛,这下你信了吧?”
林陈氏一听丈夫说出她的隐私,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嵇康忽然插话:“林彩金,你当年是怎样吞没吴广林的美玉的?仔细说说!”
石碑开口道:“十五年前,吴广林拿着祖传的一大块羊脂玉,来到我的琢玉轩,请我做成玉器,留着传给后代。
我看着这么一大块羊脂美玉,不由得怦然心动,单单这块玉世上就罕见,若是做成玉器,只怕是稀世珍品!
我和工匠们商量,依着这美玉的形状,适合雕刻一个玉瓶,既美观,又不糟蹋料子。
于是我和吴广林谈好了工钱,让他留下美玉,回去等消息。
我收下吴广林的定金就出去办事了,没想到吴广林去而复返,问了工匠,玉瓶的瓶底在哪里?他自己用刻刀在瓶底刻了个“吴”字,防止美玉被掉包。
工匠也没在意,这样做的客户很多,防止美玉混淆了。
等我办完事回来,观看工匠雕刻玉瓶,看着初具雏形的羊脂玉瓶,我越看越欢喜,越看越爱不释手!
我当机立断,找来一块差不多大小的玉胚,请另一名巧匠同时雕刻,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玉瓶!
工匠们拿我的工钱,自然不敢多问,刻了七八天,两件玉瓶同时做好,外表看上去一模一样!
我常年经营玉器,自然看得出来,羊脂玉瓶比那个赝品玉瓶强多了。
于是我悄悄地把羊脂玉瓶藏了起来,却把那个赝品玉瓶装进锦缎盒子里,等吴广林来取。
到了约定的第十天,吴广林应约而来取玉瓶,他拿到玉瓶只看了两眼就叫起来,说这不是羊脂玉瓶,他的美玉被掉包了!
我自然矢口否认,一口咬定他拿来的就是这块玉!
吴广林拿起玉瓶给我看瓶底,说他那块玉在瓶底刻了个“吴”字,而这个玉瓶没有字,显然是赝品!
我自然不承认这事,吴广林转头问雕刻玉瓶的工匠,工匠们端我的饭碗,自然附和我说,没有刻字这回事。
吴广林怒不可遏,拉着我去县衙打官司。
县令平时就认识我,见我在大堂上朝他挤眉弄眼,心里就有数了,于是让吴广林先回去,他要调查一番,明日判决。
吴广林不知其中有诈,就忧心忡忡地回去了;我立刻进了县衙后堂,求见县令大人,塞给他一千两银票!
县令大人见钱眼开,喜笑颜开地让我放心回家,明日他会秉公判决。
第二天,县里衙役来传我去县衙大堂,吴广林已经跪在那里等宣判了。
县令对吴广林说,已经调查清楚,琢玉轩并没有收到什么羊脂美玉,让吴广林把那个赝品玉瓶拿出去,不得无理取闹。
吴广林大声喊冤,委屈得双眼流泪,请县令秉公判断;县令大怒,反而痛责吴广林诬告,无理取闹,狠狠地打了他二十大板!
吴广林回到家里又气又恨,不幸染疾身亡,妻子无依无靠,只好改嫁他乡。
而我林彩金因为这件亏心事,死后不得解脱,被阎王关在地狱里受刑!
所以你赶紧把羊脂玉瓶还给吴广林的后人,了却这桩公案,我好解脱去转世投胎。
墓碑一口气说完,林陈氏早已吓得瘫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啦!
嵇康随即押着林陈氏,带着吴贵明回到琢玉轩,林陈氏乖乖地把羊脂玉瓶拿出来,物归原主。
吴贵明犹不解恨,状告林陈氏草菅人命,逼死丫鬟林萍;嵇康作了调解,林萍系自杀,但是是被林陈氏逼死的,判林陈氏赔偿一百两银子补偿林萍的家人,就此结案。
众人都服判,嵇康回到县衙门,把案情通报给了县令曹嘉。
曹嘉十分高兴,笑着对嵇康说:“中散大夫,经常麻烦你帮我破案,真是过意不去!今日闲暇,月色明朗,你可有兴趣陪我夜游伊河?喝酒赏月?”
嵇康高兴地说:“我整天忙这忙那,难得清闲,大人有此雅意,敢不奉陪?”
二人相视大笑,于是安排游船,晚上赏月。
嵇康也没回家,就在县衙里小憩了一会;傍晚时分,曹嘉来请,一起去游伊河。
伊河水清,沙净,石圆,是洛阳一大美景!
伊河水质非常好,人们在口渴的时候,可以直接用手捧起水,张口就喝。
伊河上,这天时近傍晚,红日西沉,宽阔的河面上波光潋滟,烟雾迷蒙。
宽敞的河埠口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曹嘉引着嵇康上了一只官船,吩咐水手解开缆绳,划向河中。
二人对景生情,把酒赏景,吟诗作赋一番,嵇康发现,曹嘉的文采还算不错。
船往下游行驶,两岸美景不断,站在船上看,景物不住地变换,很是惬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前面一处河湾较宽,停着一艘大篷船。
曹嘉指挥官船在离一艘大篷船不远的地方泊着,准备等月亮出来赏月。
一会儿又驶来一只小船,紧傍大篷船着泊着。
嵇康也没有在意,和曹嘉继续喝酒谈诗,很是高兴。
不知不觉中,一轮月圆跃上天际,无限银辉洒在宽阔的河面上,波光粼粼中银鳞乱舞,很是壮观!
周围船上的人都出来观看,河上赏月,水天一色,个个喜笑颜开。
嵇康和曹嘉浅斟慢饮,说起了朝政,二人都是神色黯淡。
司马懿一死,朝臣额手称庆,但是司马师很快接管朝政,其文韬武略,丝毫不逊于乃父!
皇帝曹芳,还是懦弱无能,沉迷于吃喝玩乐,不肯奋发图强,收回军政大权!
每念及此,嵇康和曹嘉就心情郁闷,借酒浇愁。
曹嘉的父亲楚王曹彪是被司马懿逼死的,但是司马师独掌大权,曹嘉也是报仇无望!
二人嗟叹一回,喝了不少酒,起身离席,走到船舷边看夜景。
夜色已深,斜对面大篷船上许多客人都睡了,只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在凭栏赏月,但他的眼光却时常瞥向后来停泊的那只小船。
那小船上只有两个人,一位四十开外的胖婆娘划船,另一位是个十八九岁的窈窕女子。
那女子生得柔美婉约,眉目传情,打扮得光彩照人。
傍晚时分,小船在大船不远处放下缆绳停泊时,大船上的这位少年就注意上了她。当时那美貌女子对着他盈盈一笑,这秋波流转的一笑,让少年心里麻酥酥地。
此时,他迟迟不睡,凭栏眺望。就是想再见美人一面......
夜色已深,年轻男子多情的目光不离小船,怎奈却始终不见窈窕女子出来。
他失望极了,只好慢步走向船舱,准备去睡。
谁知小船忽然划向大篷船,哗哗水响声,黑夜中显得格外撩人。
嵇康和曹嘉颇有兴趣地看着,只见小船靠近了大篷船,忽然小船的舱帘一掀,钻出来一张俊俏少女的笑脸。
少年惊喜地脱口而出,问:“你还未睡?”
那女子不答,对他又是盈盈一笑,伸出两只嫩白的手来,对着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喜出望外,走到大篷船边上,轻轻一跃,跳上小船;小船随即荡开,离开了大篷船,小船上传来少女银玲般的笑声。
嵇康和曹嘉看了,会心地一笑,这小船一去,下面又是一段风流佳话。
两人转身回到船舱,又饮了一会酒,倦意沉沉袭来,就在船舱里和衣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直睡到阳光射进船舱,嵇康和曹嘉几乎同时醒来,仆人早已送来热水,让二人洗漱。
舱外阳光明媚,河水波澜不惊,夹着水草香的水汽飘进船舱,曹嘉和嵇康都很愉悦。
仆人很快送来早饭,嵇康正喝着稀饭吃着馒头,忽然船舱外面一阵喧哗,还有隐隐的哭声传来!
嵇康和曹嘉都是一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拿着馒头一边啃着一边出船舱察看。
只见那只大篷船上嘈杂声一片,有人喊着要报官。
曹嘉命令水手把官船靠过去,放下跳板,和嵇康一起走上大篷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船客门都围了过来,有人认出嵇康,纷纷要跪下行礼,嵇康连忙拦住,问是谁在哭?
一个壮汉站了出来,拉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少年,对嵇康说:“大人,我是这条船上的船老大。今天早上日上三竿了,船上的客人都已用过了早餐,只有这位少年还未起床。
我手下的水手就去喊起他来吃早饭,谁知他不但不应声,还大哭了起来!
我亲自进船舱一看,只见这少年垂头拥被而坐,双眼都已哭得红肿,十分悲苦。
其他船客们也紛纷进舱来询问,问他因何哭泣?少年默无一言,只是哭个不止,最后说要报官!”
嵇康一看,哭泣的少年正是昨夜风流快活的那人,就单独把他带到船的一角,问:“少年,你不要哭了;看上去你是初次出门没有经验,贪图美色,着了别人的黑手,是吗?”
少年点了点头,但还是哭个不停。
嵇康又说:“着了人家的黑手,难道哭有用吗?是不是着了那条小船上佳人的道了?”
少年终于止住了哭,说了声“是的。我是做小本生意的,从家里带了一百两银子作本钱,来到洛阳做棉布买卖;惨淡经营,辛苦劳作了一年,终于赚了一百两银子的利润。不想昨夜艳遇美女,‘软玉温香抱满怀’,风流之后,我沉沉睡去。
谁想到半夜我醒来,一摸身边没有人,但那美女的体香犹在。
我穿好衣服,出来寻找美女,谁知我一看目瞪口呆!我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大篷船上的船舱里,再看看河面上的那只小船,却无影无踪了!
我知道着了美女的道,被她趁我昏睡时把钱偷走了,可是我明明睡在小船上的,怎么会到了大篷船上?
想想我出门在外经商一年,家中有妻子和老娘,都盼着我能赚钱养家糊口,如今两手空空,回家如何交代?还有,我这一百两银子的本钱,还有四十两是借来的,如今不但丢了利润,我还要还给别人四十两,叫我拿什么去还给人家呢?”少年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泪水又潸然而下。
嵇康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等少年哭了一阵,嵇康说:“这事蹊跷了,你遇上的美女恐怕不是人类!不然怎么会无端失踪呢?”
少年一吓,放声大哭。
嵇康皱着眉说:“都是你好色惹的祸,现在哭有什么用?还是等我去调查一番,看有什么线索?”
于是嵇康回到船客当中,问有谁见过昨夜的那只小船?
船客们大多见过,但说不出那条船的来历。
船老大沉吟道:“大人,这条小船我倒是不陌生,我这大篷船是条游船,专门带客人游览伊河的;那小船也时常靠近我的大船停泊,但是从来没出过事,也没有游客说被美人计骗去了钱!”
嵇康微微一笑,说:“看来这条小船上的美女作案不止一次了,之前被骗的游客都要面子,不敢说出来丢了钱,因为不光彩!而这位少年就这么点钱全被骗走,回去无法交代,才哭闹起来。船老大,你仔细想想,这条小船经常在哪里出现?”
船老大想了想说:“我之前遇到这条小船,都是从下流接近我的大船,但是船上的人没和我说过话,我也不知道她们的来历。”
嵇康眼睛一亮,对所有的船客说:“大家辛苦一下,先别急着下船,我让船老大往下游行船,去找那条小船,帮这可怜的少年追回银子!”
众人都起了怜悯心,都无异议,船老大却犹豫地说:“大人一定能找到她们吗?就是找到了,那女子要是死不承认,你如何去与她争?难道要抢回银子不成?”
嵇康笑道:“只要能找到那条小船,我自有办法拿回银子;这船上的女子偷了少年的银子,少年却莫名其妙地回到大船上,你不觉得可疑吗?这两个行骗的女子很可能不是人类!你长年在这伊河上做生意,这两个女子对你的危害非常大!不把这事弄清楚,你还能安心地带游客游玩吗?船老大,你就听我一次,把船驶往下游去追吧!”
船老大听嵇康分析了利害关系,毅然说:“好把,那就听你的安排吧!”
于是大篷船掉头,升起风帆,往下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