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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五章 出手除贼放县丞 审理偷窃助后生
县丞转身朝后面黑暗的树林里说话,嵇康一愣,继续躲在树后没有现身。
只听脚步声响起,盗贼孙啸天缓缓从黑暗处走出来,笑道:“县丞大人有何话说?”
县丞叹气道:“你们搜也搜了,马车也毁了,我就剩下那些古玩瓷器,不值多少钱,要你们就拿走,何必再跟着我?”
孙啸天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说:“县丞莫怪,兄弟也是奉命行事!我们做贼的不能够空手而归,不吉利!你那些古董又旧又重,也值不了几个钱,而且还难出手,容易被人认出是贼物!”
县丞无奈地沉吟了半天,毅然把手伸进嘴里,抠了一阵,把手掌一摊,说:“这是我私下藏的仅有的两颗金牙,也有几两重,送给你做酬劳,拿去吧,不必跟着我了。”
孙啸天惊叹道:“县丞大人真会藏东西啊,在下佩服!”伸手接过金牙,飞身跃进树林,很快没了踪影。
嵇康暗暗佩服县丞的机智,决定先不现身,暗中保护他,送他一程。
县丞回到客栈,给两个家奴松了绑,然后带着他们返回树林,把散落一地的古董瓷器搬回客栈房间里。
嵇康趁县丞没发现自己,潜回房间睡觉,一觉醒来已是天亮。
嵇康稍作洗漱,走到院子里,一听院子里传来“彭彭彭”的钉木头声,县丞和两个家奴正在监督两名木匠在做两个大箱子。
半个时辰后,两个大箱子做好了,县丞带着两个家奴把房间里的古董瓷器搬进木箱;又买了一辆平板木车,县丞连人带箱子坐上了木板车,把箱子绑在车上。
两名家奴仍然骑马,用绳子拉着木板车,缓缓前行。
嵇康远远地跟着,暗中再护送县丞一程。
县丞像是心情不错,坐在简易的木板车上,摇头晃脑哼着小曲。
走了一段,忽然后面马蹄声骤然响起,一匹快马飞快驶来,越过嵇康,追上县丞三人,拔剑挡住去路!
嵇康一惊,看这骑马人的背影像是孙啸天,莫非他去而复返?
骑士摘掉头上戴的斗笠,果然是孙啸天!
孙啸天喝道:“狡猾的县丞!我受人之托,前来追查你私藏的财物!”
县丞无奈地苦笑笑,说:“这不是开玩笑吗?我所有的东西都被你们搜过了,要是真藏了财物还能瞒过你这双贼眼?”
孙啸天喝道:“休要啰嗦!好你个奸猾的县丞,若不是御史钱大人悟出来,险些被你蒙混过关!你们三个都下来,站到一起,快!慢了我就是一剑!”
县丞只好和两个家奴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
县丞嘟囔道:“你们都搜过几次了,这不是开玩笑吗?要是真藏了财物还能瞒过你这双贼眼?”
孙啸天冷笑一声,说:“我这回人也不查,车也不查,我要查马!”
县丞顿时紧张起来,说:“这两匹瘦马年事已高,在洛阳跟着我多年,有感情了,舍不得卖掉,你要拿走就是。”
孙啸天走到两匹马跟前,拔出匕首刺进一只马蹄,从马蹄上撬下个马蹄铁来。
这是个紧裹马蹄的厚重马蹄铁,虽然套到马蹄上使马蹄变粗大了,但因上面沾满了干泥,走路时又有飞扬的尘土遮掩,不细看很难看出马蹄铁是什么做的。
孙啸天把马蹄铁朝向晨光,里口没有尘土,被照得金光闪闪,马蹄铁竟然是金子做的!
孙啸天冷笑道:“怪不得这两匹马县丞大人寸步不离,原来是给它们穿了金鞋!两匹马八个马蹄铁,也值很多黄金呢!你说你两袖清风,没有贪赃枉法,这些黄金是哪里来的?”
县丞辩解道:“我做官多年,一个人在洛阳,都没有纳妾,我的钱硬是省吃俭用省出来的!要么你把金马蹄铁拿走一半,留下四个给我回乡养老吧!”
孙啸天冷冷一笑,手起刀落,把八个金马蹄铁都撬了下来,脱下外衣,包成一个包袱准备带走。
现在县丞大怒,暗暗朝两个家奴使个眼色,两个家奴忽然拔出腰刀冲向孙啸天,县丞也从怀里拔出匕首上去厮杀!
谁知孙啸天武功十分了得,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两个家奴杀死,刀指着县丞,把县丞压在地上!
县丞面如土色,喘息了一阵,说:“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把金马蹄铁拿走吧!”
孙啸天冷笑一声,解下县丞的腰带,把县丞捆了个结实,然后又走向马匹。
县丞嘶吼道:“你还要做什么?”
孙啸天不慌不忙地走到马匹身边,卸下两匹马的马鞍,县丞顿时脸色大变!
孙啸天用手中的刀,把黝黑的马鞍刮了几下,露出里面的金光闪闪,忍不住哈哈大笑!
孙啸天笑道:“御史大人费尽心机,谁也没想到,你这狗官把黄金做成了马鞍,外面包了一层铁,带回老家去!有这两个金马鞍和八个金蹄铁,我下半生吃用不愁了,我也不必去和御史钱国安分钱了,我直接远走高飞,岂不妙哉!”
县丞欲哭无泪,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孙啸天转头看了看县丞,说:“你贪污一生,两手空空地回乡,有何脸面见人?不如就在这儿喝药了断了吧,也算给洛阳百姓一个交代!”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管,拔掉塞子,就准备把里面的毒药灌进县丞的嘴里!
县丞虽然绝望,倒也怕死,吓得紧闭双眼,眼角流出了热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远处寒光一闪,一物飞来,“噗”地一声穿透孙啸天的身体,把他钉在地上!
孙啸天嘴里涌出鲜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穿身而过,一动也动不了。
孙啸天心知危在旦夕,大口喘着气,耳听一阵脚步声走到面前。
孙啸天勉强开口问:“嵇康?”
嵇康冷冷地说:“正是本人!你作恶多端,不光图财,还草菅人命!你杀那两个家奴眼睛都没眨一下,你私自越狱,又要杀害县丞!县丞再怎么贪墨,也是朝廷命官,轮到你来处置么?”
孙啸天自知无救,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艰难地说:“嵇康你莫得意,你很快也没好日子过了!”
嵇康一怔,正要再问,孙啸天头一歪,已经气绝身亡!
嵇康走过去给县丞解开绳索,县丞自知贪墨的事情暴露,羞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不说话。
嵇康叹息道:“县丞大人,钱财动人心啊!念你在任上还算勤勉,虽然贪心了点,也没有铸成大错。这样吧,你把那八个金马蹄铁带回去养老,应该也够用了!两幅金马鞍,我替你带走,施粥给洛阳的穷苦百姓,也算是立功赎罪了,你意下如何?”
县丞羞得满脸通红,一言不发,重重地点点头。
于是嵇康带着两副金马鞍离去,回到家中交予管家,命他换成银子,买米施粥给洛阳的穷苦百姓。
第二天,嵇康去了洛阳县衙,把县丞和盗贼孙啸天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县令曹嘉,曹嘉嗟叹不已!
忽然衙役禀报,有人击鼓鸣冤,曹嘉和嵇康连忙到大堂来看。
告状人叫吴贵明,十多岁的青年,长得憨厚富态,跪着诉说案情。
在京城洛阳里有一家玉器作坊叫琢玉轩。
轩里新添了一名工匠吴贵明,他来的当天,老板就暴病死了;因此老板娘认为吴贵明是个不吉利的人,打算把他赶走。
吴贵明苦苦哀求,死活非要留下来学手艺,并声明不要工钱,管食宿就行,贪财的老板娘便答应了。
但是吴贵明此番留下是来另有目的,老板娘却不知道这个秘密。
十五年前,吴贵明的父亲吴广林拿着祖传的一块羊脂玉,请琢玉轩的工匠雕琢成玉瓶;可老板林彩金竟然起了黑心,私吞了美玉不说,还诬赖他讹诈,告到官府。
当时的县令不是王广,收了林彩金的贿赂,反而痛责吴广林诬告,狠狠地打了二十大板!
吴广林回到家里又气又恨,不幸染疾身亡,妻子无依无靠,只好改嫁他乡。
当时吴贵明尚在襁褓之中,随着母亲改嫁,后父自然不喜欢他,从小就吃尽了苦头。
等吴贵明长到了十五岁,母亲把这个仇恨告诉他,嘱咐他来洛阳,进琢玉轩学徒,伺机报仇。
吴贵明刚刚懂事,带着母亲给的不多的银两,来到洛阳,吃了许多苦头,才托人介绍,进了琢玉轩当学徒。
谁想他进来的当天,老板就暴病死了,仇是报不成了,可羊脂美玉在哪呢?吴贵明只好留下来慢慢打探了。
这天,工匠们正忙着干活,突然有人喊:“老板娘来了!”
大家顿时紧张起来,因为老板娘对待下人可是出了名的严苛。
果不其然,她一来就开始挑剔工匠们的手艺,这个扣掉三钱银子的工钱,那个被罚重新返工,尤其是吴贵明,被老板娘骂得最惨。
可吴贵明为了留下来,已经声明不要工钱了,老板娘也没办法扣罚。最后,老板娘吩咐自己的丫头林萍:“你帮我盯着他干活,不许他吃饭!”
不想林萍和吴贵明差不多大,两人私下里很是投缘,等老板娘离开,林萍便悄悄跑出去。
没多久,她跑了回来,悄悄塞给吴贵明几个烧饼。
“你吃吧,我不会告诉老板娘的。”林萍温柔地说;望着她清亮的眼眸,吴贵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林萍劝吴贵明,老板娘走了,可以休息一会儿;可是吴贵明实在,接着干起活儿来,林萍只好陪在一旁和他说说笑笑,吴贵明虽受了罚,却开心极了。
此后,林萍经常找机会来看吴贵明,有时候给他带双绣花鞋垫,有时送一包好吃的点心,有时就留下来陪他聊天,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
吴贵明看看时机成熟,就向林萍打听,老板娘收藏了一块羊脂美玉雕成的玉瓶,有没有见过?
林萍答应去打探,可是却连着好几天没有来玉坊,吴贵明开始牵肠挂肚。
过了几天,吴贵明正在琢玉轩里刻着玉胚,忽然伙计来喊:“过去几个人,去帮老板娘抬棺材。”
旁边干活的伙计就问:“哪个死了?老板娘要把他下葬?”
那伙计答:“丫鬟林萍,偷窃主人的东西,主人打了她几下,她一时想不开,竟然撞墙自尽了!”
吴贵明大吃一惊,手中的刻刀划到手指,顿时出血。
其他伙计赶紧让吴贵明去包扎一下,也不喊他帮忙抬棺材了。
吴贵明匆匆包好手指,偷偷出门,来到县衙告状,说老板娘林陈氏害死了丫鬟林萍,是因为林萍发现了羊脂玉瓶的秘密!
曹嘉县令听了说:“这又是件疑案,林陈氏如果害死了丫鬟林萍,不会让外人看见,你仅凭猜测,空口无凭!”
嵇康沉吟到:“曹大人,要不我去看看?”
曹嘉想了想说:“也好,派四个衙役给你调遣,尽量查明真相,是不是害死的?”
嵇康点点头,随即又安排了一匹马,带上吴贵明,六人骑马往林陈氏家赶去。
林陈氏正指挥着伙计们抬着一口棺材要出去下葬,吴贵明滚鞍下马,拦住棺材,大喊冤枉!
林陈氏大怒,大声喝骂,要伙计们把吴贵明抬起来扔出去!
嵇康和四名衙役一起拦住,命令就地开棺验尸。
林陈氏大哭大闹,说棺材不应该往家里抬回去,大不吉利!
于是嵇康命令就地开棺,衙役们用腰刀撬开棺盖,一看林萍满头满脸都是鲜血,侧卧在里面,早已经没了气息。
嵇康喝问,出了人命为何不报官府,而自己偷偷安葬,是何道理?
林陈氏哭诉道:“家夫刚死不久,林萍这个小蹄子偷了家里的美玉,我就责骂了她几句,她想不通就一头撞在墙上,当场就撞死了!我家里无人做主,总不能把尸体留在家里,一个丫鬟也不够资格为她摆灵堂,只得自认倒霉,买个棺材把她葬了。”
嵇康喝道:“这可是草菅人命!林萍究竟偷窃了什么东西?你有没有打她?她死的时候都有哪些人在场?”
林陈氏说:“亡夫最心爱的羊脂玉瓶,留给我作纪念的,谁知道林萍这丫头这几天不住地围着羊脂玉瓶转悠,一会儿拿起来看,一会儿用抹布给玉瓶擦灰。我多次警告她,羊脂玉瓶非常珍贵,万一跌碎了她赔不起,让她放下!
她嘴上答应,今天早上,趁着我还在睡觉,竟然偷偷地拿着个布袋,把羊脂玉瓶往袋子里装!
我恰好起来小解,听见动静,就出来察看,正好看见林萍偷羊脂玉瓶!
我喝令她放下,那小蹄子居然看我没穿外衣不便出去,把羊脂玉瓶塞进布袋,拿起来就跑!
刚好有个丫鬟端着一脸盆热水,来伺候我洗漱,正好进门,挡住了林萍的去路!
我急忙冲上去,劈手夺下林萍拿的布袋,把羊脂玉瓶藏进房间里。
林萍一看不妙,推开端脸盆的丫鬟,拔腿就跑!
我急忙喊人来,一起抓住了林萍,我也穿好了外衣,审问她是谁主使的!
林萍倔强地咬着嘴唇,就是不说!
我心中火气,喊来老管家把她绑了,用粗绳子抽打她,逼她招供!
谁曾想才抽了三下,林萍忍痛不过,突然冲到墙边,一头撞去,鲜血四溅,倒在地下!
我反倒吓了一跳,连忙命令老管家松绑,扶她起来,老管家探了探鼻息,发觉林萍已经断气了!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所措;还是老管家提醒我,林萍是自杀的,买口棺材抬出去埋了,也就对得起她了!
于是我匆匆忙忙派老管家去买来棺材,林萍是个姑娘家,老管家是个男的,不便为她净身;其他丫鬟害怕她脸上血淋淋地,是凶死的,也不敢碰她,于是就这样入棺,准备抬出去埋葬,谁知吴贵明去官府告刁状,引来了大人们,所以就被拦住了。”
林陈氏说完,嵇康沉吟道:“作为物证的羊脂玉瓶何在?”
林陈氏面露迟疑,说:“羊脂玉瓶非常珍贵,当时偷的时候丫鬟小红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看见了林萍往布袋里装羊脂玉瓶,就不必把玉瓶拿出来了吧?”
嵇康瞪了林陈氏一眼说:“是人命重要,还是一个区区玉瓶重要?速速拿来,这是重要的物证!”
林陈氏无奈,只好进里屋,把羊脂玉瓶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嵇康说:“你这么珍惜它,就弄块厚毯子铺在桌子上,我要查验羊脂玉瓶!”
林陈氏只好照办,把羊脂玉瓶放在铺了厚毯子的桌上。
嵇康喊来吴贵明说:“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十多年前,你家的那个羊脂玉瓶?”
吴贵明仔细看了一会,激动地说:“大人,正是我家的玉瓶!”
林陈氏大惊失色,问:“你是谁?这玉瓶和你有什么关系?”
吴贵明缓缓说:“老板娘,你是否还记得?十五年前,我的父亲吴广林拿着祖传的一块羊脂玉,请琢玉轩的工匠雕琢成玉瓶;可老板林彩金竟然起了黑心,私吞了美玉不说,还诬赖我父亲讹诈,告到官府。当时的县令被林彩金买通,反而痛打了我父亲一顿!
我父亲回家后,又恨又气,患病身亡!我和我母亲被迫改嫁,流落他乡!我今天就是报仇来的!”
林陈氏震惊不已,沉默许久,忽然说:“你诬陷!分明是你这小子贪图我家的羊脂玉瓶,编出一套说辞!你说这瓶是你家的美玉做成的,你有什么证据?”
吴贵明笑道:“证据当然有!我父亲当年拿着一块羊脂美玉来你家作坊,和工匠们商量了半天,雕刻一个玉瓶最合适!而我父亲怕美玉弄混了,就问了工匠,瓶底在哪里?
工匠指明了方位,我父亲亲自拿起刻刀,在瓶底的地方刻了个‘吴’字!
这个‘吴’字至今还在瓶底,不信你自己看!”
林陈氏大惊失色,果然冲过来细看玉瓶,瓶底果然刻着一个“吴”。
林陈氏痛哭了一会,忽然耍赖说:“这不能算作证据!我家以前请了位雕刻师父也姓吴,他喜欢在他的作品上刻一个‘吴’字!要想证明这玉瓶是你家的,除非死人开口!”
嵇康一直没说话,听到林陈氏这么说出无赖的话,微微一笑说:“老板娘,你忘了我叫嵇康?我还真能让死人开口,把当年的事情复现出来!”
吴贵明大喜,跪倒就给嵇康磕头!
嵇康笑吟吟地扶起他,说:“后生莫怕,一切有我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