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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九章 嵇康智破换婴案 又遇书生求成全
嵇康骑马,随着赵医士来到他在陈留镇的宅子。
赵医士看看大门上的锁还好好地,就掏出钥匙开了门,领嵇康进去。
嵇康边走边看,这所宅子占地不小,前后三进,后面还有个大花园。
一路穿堂过户,来到花园里,闻到一股焦味刺鼻,花园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烧成灰烬,看来是有人故意纵火!
嵇康走进去看了一阵,转头叹息道:“走吧,烧得一塌糊涂,什么线索也没有!”
赵医士也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刚刚要走出家门,忽然门外进来一个人,身上血迹斑斑,蓬头垢面,往屋里走。
赵医士胆小,以为夜晚遇鬼了,吓得大叫一声,转头就往后逃!
嵇康也吓了一跳,随即拔出炼妖剑向前。
那黑影忽然喊了声:“丈夫!”接着就痛哭起来!
赵医士一听,像是妻子赵陈氏的声音,就回头问了句:“可是赵陈氏?”
赵陈氏放声大哭,连连点头。
于是嵇康收起宝剑,赵医士迎了上去,仔细打量一番问:“夫人,你为何这般模样?你是怎么失踪的?”
赵陈氏叹着气说:“那天,我一个人坐在后花园中休息,哪知从墙外翻进了两名大汉,用沾有迷魂药物的手帕捂住我的口鼻,接着我便晕过去了。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被关在一栋小木屋里,四周都是深山老林,唯有一个老婆子和一名年轻壮汉在看着我。之后,我便被幽禁在木屋里,一直没有逃跑的机会。
关了好几天,我忽然腹痛难忍,像是要生产的样子!
我非常奇怪,丈夫你发现我怀孕,那时才三个多月,我在陈留镇养胎一个多月,满打满算才五个多月,怎么会生呢?
我想起最近老婆子喂我吃的饭菜,似乎掺杂着一些药味,可能是给我喂了催产药!
我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那老婆子却早已准备好了热水,为我接生。
我产下一个儿子,那老婆子立刻笑眯眯地抱走了,交给门外等候的壮汉,不知道抱到哪里去了。
我苦苦哀求还我孩子,那老婆子理也不理,反而对我说,你知足吧,上头的意思是要你的命呢!我这么大岁数了,也不作孽,我不杀你,锅里有饭菜,够你吃上两天,你自生自灭去吧!”
我哭得昏死了过去,等我醒来,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我勉强挣扎起来,摸到锅边,吃了些饭菜,养歇了两天,才勉强能够走路。
我逃生心切,出了那木屋一看,原来是座山顶上,孤零零地建了座木屋,一个人也没有,却离我家的宅子不远!
于是我返回木屋,又饱餐了一顿剩饭菜,挣扎着寻路下山,回到这所宅子,巧遇丈夫你。”
说完赵陈氏放声大哭,赵医士连忙搂住她,好言安慰。
嵇康沉默了半晌,眼睛一亮,说:“我明白了!歹徒抓你的妻子,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赵医士不解地问:“歹徒怎么会知道我夫人怀的是男孩?”
嵇康说:“你前后联系起来想,那陈留王的如夫人是怎么会去你药铺里求诊的?她不是说过,在陈留镇上结识了你的夫人!你妻子肯定把自己怀了男孩、你医术高明专门给人断生男生女的事情告诉了她!”
赵陈氏忙说:“对对对,如夫人和我在镇上偶遇,我们都是孕妇,都长得不错,就聊了起来。”
嵇康接着分析:“如夫人很可能把这事告诉了陈留王,然后去找你求诊;而你诊断她怀的是女孩,并且给了她堕胎药!如夫人很可能偷偷地堕胎被陈留王发现,陈留王得知你怀的是男孩,就心生毒计,派人把你抓到山上去,生下男孩抢走!而如夫人被送进静室等候生孩子、后来生了个男孩、自己为了生产死掉了,这都是掩人耳目的,为的就是给你被抢走的儿子一个合理的身份,让你的儿子将来继承香火和王位!”
赵医士夫妇听得目瞪口呆,嵇康继续说:“好在为赵陈氏接生的那个老婆子仁慈,没有杀害赵陈氏,让她逃了出来,这才使得案情衔接上了!否则就是石沉大海,你们的孩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将来为陈留王继承香火。”
赵医士忽然问:“那么陈留王突然患病,是怎么回事?”
嵇康分析道:“如夫人怀孕心切,因为陈留王的王妃死了,放出话来,哪个小妾生个儿子就封王妃!那厨子和如夫人都是山西人,他乡逢乡亲,格外亲切,如夫人很可能饥不择食,跟厨子勾搭上了,怀了厨子的孩子,想生出来冒充王子!”
赵陈氏忽然问:“大人这么推断可有证据?”
嵇康说:“你们想,陈留王平时身体健壮,是吃了厨子献的新菜--金针菇驴肉才得病的,那么很可能厨子就是谋害陈留王!他和陈留王身份悬殊,唯一能够结仇的,只有如夫人!如夫人死了没多久,厨子就巧妙的利用食材相克的道理暗算陈留王!这只能说明他是为如夫人报仇,那如夫人已经堕过胎没孩子了,怎么还会因生育而死?显然是被陈留王害死的,目的是掩盖抢走的你们的孩子的身份!”
赵医士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问:“大人,你打算怎么办?”
嵇康愤然说:“陈留王贵为帝胄,行事却如此歹毒,草菅人命,我要向皇上禀报,参他一本,让皇上惩罚他!”
赵医士领着夫人回家去了,嵇康果然守信,参了陈留王一本,皇帝曹芳把陈留王召去恨恨地训斥了一顿,罚俸一年。
过了几天,嵇康在家闲得无聊,又去洛阳县衙看看。
县令曹嘉正在问案,告状的是个赵骏乔。
书生名叫赵骏乔,几次谋求做官不遂,就静下心来习字练画。日子久了,他在洛阳附近也有几分名气,但还没成大家,赵骏乔只有苦苦钻研,以求有朝一日名满天下。
有一日,他进了北邙山拜访绘画高手松云大师,归来已是暮色黄昏。
他走至一山崖前,忽然看见一野兔出现在前方,赵骏乔走得快它也走得快,赵骏乔走得慢它也走得慢。 赵骏乔感到很奇怪,一路紧追不舍,不知不觉中跟着它来到一个洞穴面前;野兔忽然不见了,倒是昏暗的洞口外有一位紫衣姑娘正含羞地望着他。
赵骏乔一愣,猛地站住,揉揉眼睛再看,哪有什么姑娘?地上却有什么东西在闪亮发光!
赵骏乔赶紧上前拾起来一看,不由得大喜,原来是一支紫毫毛笔,笔杆用白玉制成,圆润温婉,笔尖紫中带亮,熠熠生辉。
赵骏乔得到此笔后,回家写字绘画更是得心应手,技艺日增,名声远扬,人称“洛阳一支笔”,求字求画者络绎不绝。
先前赵骏乔穷,父母早逝,只有一间茅屋栖身,媒婆见了都要绕道走开。
如今他名声大了,卖字画钱也多了起来,上门提亲的媒婆把门槛都快踩平了,可赵骏乔毫不动心。
因为赵骏乔当初得到神笔时,明明看到有个漂亮姑娘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可是一眨眼就不见了,只留下了这支笔。
赵骏乔对那姑娘的芳容一见钟情,时刻铭记心中,心中暗暗打定主意,除非找到那赠笔的姑娘,否则终生不娶。
为了寻找那位姑娘,赵骏乔曾多次重返得到神笔的那个地方,可是找来找去,根本就找不到那个洞口,更不要说见到那个赐笔的姑娘了。
有天晚上,赵骏乔思念姑娘,找着睡去,朦胧中看到一个人影飘到床前。
赵骏乔先是一惊,继而大喜,原来此人正是他日夜思念的那位赠笔姑娘。
姑娘见了赵骏乔,却没有欢喜之色,而是满面泪流。
赵骏乔大惊,忙问:“姑娘何故如此悲伤?有什么难处请说出来,赵骏乔一定鼎力相助。”
姑娘叹了口气说:“只因家父今遇一难,赵公子若能相帮,小女感激不尽。”之后,姑娘在赵骏乔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话,赵骏乔连连点头。
姑娘脉脉含情望了一眼赵骏乔,转身离去;赵骏乔伸手去拉,一下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虽是梦境,但姑娘刚才说的事赵骏乔却记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赵骏乔按照梦中姑娘的指点,来到南大街旁的一条小街上,果然看见有个猎户站在那儿大声叫卖:“快来买呀,刚猎获的大野兔。”
猎户身旁的笼中,一只大灰兔正眼巴巴地望着他;赵骏乔立即上前应道:“多少钱?我买了。”猎户伸出了一个指头,正要开口,不料旁边过来一个人大声说:“此兔本大爷买了!”
赵骏乔回头一看,认得是县衙刘捕头家的仆人,忙说:“我先来的,我已买下了。”
谁知那仆人说:“谁说是你先来的?不信你问这个卖兔的猎户。”仆人转头眼睛狠狠地盯着猎户说:“我家捕头大人特地命小人来的,要做宴席使用,误了捕头大人的事你可担当不起啊!”猎户只好小声地对仆人说:“你先来的,我卖给你。”
赵骏乔急了,拉住兔笼子,拼死也不肯让猎户把兔子卖给那个仆人。
正在争执之际,正好刘捕头经过小街,他认得赵骏乔,知道他的字画值钱;见了这般情景,刘捕头便向赵骏乔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赵骏乔要给他写一幅字,他才把兔子让给赵骏乔。
情急之下,救大灰兔要紧,赵骏乔只好破例,当场到街边一户人家借了纸笔,给刘捕头写了一幅草书:“狗仗人势”。
刘捕头本就不识几个字,当下欢天喜地捧着字走了,赵骏乔这才把大灰兔买下,急急赶去北邙山。
赵骏乔进得深山,按照梦中姑娘说的路线,左转右转,终于在一处山崖前看到一个洞口。
一看之下,赵骏乔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次得到神笔的地方吗?
赵骏乔把大灰兔放出来,那大灰兔没有立即跑进洞,而是抬起前脚对着赵骏乔作了个揖,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洞穴中。
当夜,赵骏乔又梦见了那姑娘,姑娘笑吟吟地再次向他道谢,走时还说了四个字:“后会有期!”
过了一天,赵骏乔正在书房里泼墨挥毫,忽有人来报,安阳县丞求见。
赵骏乔一怔,心想,自己与安阳县丞从未有过来往,今天他上门求见,定是为讨要字画之事,这事真让人为难。这安阳虽然与洛阳离得不远,但赵骏乔有个一怪癖,凡是官府中人求字画者,一般不理,只与文人雅士交往甚密。如今这安阳县丞来访,是理还是不理?
没等赵骏乔想好如何回复,那县丞大人已闯进了他的书房。
赵骏乔恼怒道:“大人纵然是官府之人,也不能私闯民宅吧?”
县丞大人忙说:“先生勿怪,只因有要事相求,本官才如此冒昧,还望海涵!”
赵骏乔问:“何事有劳大人如此慌乱?”
县丞脸色一沉,说:“救人!”
赵骏乔冷笑道:“我一介书生,一不能舞刀动枪,二不会出谋划策,拿什么帮你救人?”
县丞双手施礼道:“别的我也不用,我只向你借一样东西。”
赵骏乔问:“什么东西?”
县丞瞧了一眼书桌上的紫毫笔,道:“借你这支神笔一用。”
赵骏乔一听此话,不悦地说:“这附近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这支笔是笔在人在,笔随人走,人笔不分的,如今你说要借笔一用,岂不是强人所难吗?再说,一支笔怎能去救人?”
县丞这才坐下来告诉赵骏乔他此来的目的。
只因近来安阳县石涧河河水猛涨,加上黄河水倒灌,安阳遭受大水灾,全城百姓正遇灭顶之难。
安阳县令急急上报了朝廷,可是毕竟远水难解近渴,怎样自救赈灾?他们也想了几个办法,组织义演,动员捐赠,效果都不大。
这才想到“洛阳一支笔”早就闻名,赵骏乔的字画有如神鬼出没,在安阳城富商中一直以得到他的字画为荣耀,何不请他来出面主持一个书画义卖、以赈水灾呢?
但又素闻赵骏乔清高难请,从不与官府打交道,可如今事关安阳城百姓之生死,县丞只好亲自来了。声言借笔,实是请人。
赵骏乔听完县丞的话,半天没有作声。
县丞以为他不肯答应,正要开口,哪知赵骏乔说道:“请大人再稍坐片刻,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跟大人动身。”
县丞大喜,赵骏乔果然跟着县丞来到安阳,当日县丞便召集手下议事,布置书画义卖之事。
第二天,安阳城富商听说“洛阳一支笔”举行赈灾义卖,纷纷前来抢购。
赵骏乔现写现画,果然是神笔非凡,字与画俱佳。
县丞大喜,当下把义卖所得银两全部捐献给灾民。
由于赵骏乔开了个头,安阳城本地书画人士也积极效仿,纷纷写字作画,把赈灾搞得热火朝天。
许多灾民因此得到及时救治,一个大水灾,竟然没有饿死多少人,那支神笔功不可没。
赵骏乔临别时给安阳县题了一副字:爱民如子。 县丞如获至宝。立刻命人刻匾悬挂。
不久,“洛阳一支笔”的名声传到了京城,朝廷下旨宣他进京,为当今皇帝写字作画。
消息传来,赵骏乔的左邻右舍都艳羡不已,想不到一介书生赵骏乔,能有如此好运;一旦伺候好了皇帝,就坐享荣华富贵了。
赵骏乔却很为难,他最不愿意的就是与官府交往;如今还要给皇帝写字作画,虽说荣耀无比,可他心中还是一百个不愿;就算做了宫廷画师,困在皇宫里出不来,哪有自由自在地生活好?
但是不听皇帝的旨意可是要杀头的,怎么办? 他想起了居住在北邙山中亦师亦友的了空大师大师,就前去问策。
了空大师大师只“呵呵”大笑,指着赵骏乔手中的笔,并不回话。
赵骏乔似有所悟,大师指的是应向赠笔的紫衣姑娘请教。
返回途中,赵骏乔到处寻找那座山洞,都无影无踪,只得怏怏地往山外走。
谁想在一处山道转弯处,竟然邂逅了赐笔的那位紫衣姑娘。
紫衣姑娘先是给赵骏乔道了谢,然后哀伤地说:“公子,此次相逢应为最后一面,公子善自珍重。”
赵骏乔大为震惊,忙问姑娘此话何意?
姑娘看了赵骏乔一会,低下头说:“公子应该猜出来了,我和我父亲都是兔子精。当初我是羡慕公子的才华,才忍痛把身上的毛发制成紫毫笔送与你的,见笔如见人,助你成功。后来又难为公子力救我的父亲,如此大恩感激不尽。
如今小女子要闭关修炼了,这一闭关,就须百年,等我出关,公子料已物化了。你我再要相见,只有隔世了。”说完,紫衣姑娘泪如雨下。
赵骏乔一把抓住姑娘,说:“你我心心相应,何不白头偕老?”
紫衣姑娘摇了摇头说:“你我非属同类,小女修练未到火候,不能与公子相伴;我是妖身你是人身,若强行在一起,时间一长,你必中妖气身亡,所以爱你即是害你!如若有缘,你我来生再见吧!”
说完,姑娘眼含热泪,就要飘然而去。
赵骏乔放声大哭,连忙拉住她问可有办法挽回。
紫衣姑娘也跟着落泪,想了良久才说:“妖精也有妖精的神通,我算到洛阳城里有个宋员外,年近四十了;家有一女叫宋娇娇,长得面如美玉,亭亭玉立,天仙一般。宋娇娇自幼爱读书识字,琴棋书画,阵线女红样样皆精,宋员外视如掌上明珠。
只可惜天不假其寿,宋娇娇命该在三天后于后花园中荡秋千时,坠落身亡!
我若以魂魄投入宋娇娇的尸体内,便可复生,得到人身便可与你成亲。
只是这件事有两个难处,一是我的魂魄离体后尚不坚固,须用嵇康大人炼制的固魄丹提前服下,才能进入宋娇娇的身体,不致于魂魄不安;二是我解体复活后,这事太离奇,宋员外不会相信,也要请嵇康大人出面说和此事。”
赵骏乔一口气说完原委,县令曹嘉笑道:“赵公子,你不是来告状的。是来求嵇康大人帮忙的!你为何不直接去找嵇康大人呢?现在坐在一旁旁听的,就是嵇康大人!”
赵骏乔大喜,快走几步,到了嵇康面前“扑通”跪倒,磕了三个响头。
嵇康连忙扶起他说:“公子无须行此大礼,你的事情我答应帮忙便是,三日后你还来县衙等我,我陪你同往宋府走一遭。”
赵骏乔喜极而泣,说:“多谢大人成全!小人不认识大人,只听过大人的名声,也不知大人的府上在哪里。万般无奈之下,我听说大人常来洛阳县衙,不得已出此下策,来县衙求助,大人莫怪!”
嵇康微微一笑,安慰了赵骏乔一番。
三日后,辰时刚过,嵇康就来到洛阳县衙,谁知赵骏乔比他来得还早,已经在等嵇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