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法国，我们来了！（六）

军舰的会议室虽然比华工们待的底舱宽阔舒服，可在座的人却没有半点舒服的感觉，这里的气氛好像比狭窄拥挤的底舱更令人窒息。

马奎尔、布鲁斯、赛伯纳，还有“鱼鹰号”的舰长——来自英国皇家海军的维克托上校。四个人就像四尊塑像一样，安静地坐着。

布鲁斯和赛伯纳的神色分外严肃。马奎尔的脸上阴云密布，就像暴风雨即将到来一样。维克托显得比较轻松，他认为眼前讨论的这件事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四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肯先说一句话。或许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

赛伯纳不堪忍受这种压抑的气氛，于是解开自己制服最上边的纽扣，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就在他抽出一支准备点燃的时候，维克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上尉，如果我没记错，这已经是第三支了吧？”

赛伯纳当然听得出对方的言外之意，缓缓地把香烟放了回去：“很抱歉，上校先生。”

维克托摊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手掌：“我只是想告诉你，过量吸烟对身体没什么好处。”

“谢谢。”赛伯纳嘴里虽这么说，可从表情上却看不出丝毫的谢意。

布鲁斯觉得不该再继续浪费这宝贵的时间了，他端正了一下坐姿：“先生们，我想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吧。”

马奎尔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现在至少有三点可以确定。”

“哪三点？”赛伯纳觉得还是烦热，于是又解开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

马奎尔说：“第一，00156号的确有同伙混在华工里；第二，这个德国间谍就在我们这艘船上的尉级军官和华工营连长级别的人当中。”

“第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赛伯纳的脸上露出了几许迷茫，“可对于第二点我却不太理解？”

“只有这些人在香港上过岸。”马奎尔拿起桌上的一沓传单，“这些东西一定是从岸上带回来的。因为从威海卫启航至今，我们只在香港做过短暂的停留。”

维克托不以为然地翘起了二郎腿：“照你这么说，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是德国间谍了？”

马奎尔放下传单，郑重地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维克托一把抓起马奎尔放下的传单质问，“这些活见鬼的东西就不能在威海卫带上来吗？”

马奎尔不甘示弱地回敬道：“登船之前，我们对每一名华工都非常仔细的检查过。任何违禁品都不可能带上船。”

赛伯纳不冷不热地插言道：“上校先生，每一名华工在登船前，都接受过皇家海军的检查。”

赛伯纳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真有人在上船之前就携带了这些传单，但海军却没有检查出来，自然也是维克托的失职。

维克托盯着赛伯纳，不由抬高了声调：“上尉，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赛伯纳语气很礼貌，但言辞间却毫不退让：“对不起，我只是提醒您一个事实。”

维克托的脸迅速涨红了，他盯着赛伯纳制服上的纽扣大声说：“上尉，请系好你的扣子再跟我说话。”

赛伯纳愣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的确对一个军人的仪容有些影响，但如果马上就按对方的纠正的来做，又极不情愿。虽然对方的军衔比他高，但他们之间却没有上下级隶属关系。

“先生们，如果会议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将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布鲁斯的插言，很恰当地解决了赛伯纳的尴尬。

维克托闻言，把目光转向布鲁斯：“少校，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布鲁斯说：“在座的诸位当然不可能是敌国的间谍。但我们必须承认，鱼鹰号在中途停靠时，的确存在检查上的疏忽。”

维克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好办，我们下一站将抵达新加坡。到了那，船上所有人都不准上岸，只有这样才能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

布鲁斯说：“上校先生，请原谅我的坦率。眼下这个非常时期，我们之间要相互理解，紧密配合才会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维克托也觉得确实有点意气用事，便平复了一下情绪，点头说：“好吧少校，还是继续谈你的高见吧。”

“谢谢。”布鲁斯感激地朝维克托点了一下头问道，“观察哨的哨兵现在怎么样了？”

维克托说：“已经清醒了。具他的描述说，当时是被人从后面打晕了，至于对方长得什么样子，什么时候登上的观察岗，他都不知道。”

赛伯纳耸耸肩：“噢，可怜的家伙。”

维克托愤愤地说：“这个人居然敢打伤哨兵，在观察岗上撒放传单。等捉住他，我一定让他好看。”

马奎尔清了清嗓子说：“我有两点提议：对所有在香港的上岸人员进行严密排查，锁定最有可能的人；其次，加强对00156号的审问，让他开口供出他的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