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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五章 嵇康再现因果报 夫妇同游鸳鸯桥
陆天明继续讲述:“第二天辰时,我准时来到东大街上唯一的一家米店门口。
大清早的,米店还没开门,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冷冷清清。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也没有人来,哪里会有什么横财?
眼看太阳渐渐升起,我正想离去,突然,一个满脸横肉、身体彪悍的中年男子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包裹从街对面的一条巷子里,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
我看这人好脸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想了又想,忽然想起来了!这人在城门口的通缉告示上,是在外地抢了钱庄,被官府张榜通缉!
此人名叫王一刀,心狠手辣,非常凶残,连续在几个县抢劫作案,有人阻拦,上去就是一刀毙命,手上欠了几条人命!
官府很久抓捕不到他,悬赏了纹银五百两通缉此人,要是抓住他,白花花的五百两纹银就到手了!
我顿时来了精神,连忙掩在米店门口的墙壁后,偷偷地察看动静。
那王一刀并没有发现我,左顾右盼了一会,背着沉甸甸的包裹,走进了街对面的另一条巷子。
我心想:果然横财来了!这个大盗被我碰上,我暗暗地尾随他,伺机报告官府,岂不是白得了五百两银子?
于是我悄悄地尾随着王一刀转进了一条深邃的小巷,王一刀仿佛感觉到被人跟上了,脚步越走越快。
我眼看着自己跑不过他,有些追不上了;心中暗暗喊了声不好,横财要逃跑了!
我加快步伐,奔向前去;没想到巷子那头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王一刀做贼心虚,以为是来抓捕他的,吓得转身掉头就跑,正向我冲来!
我不禁慌了神,刚好地上有块大石头,抓起来就向王一刀砸去!
王一刀像是中了邪,竟然不知道避让,“嘭”地一声,简直是如有神助,大石头顺势飞出,重重地砸在了王一刀的脑门上,王一刀“扑通”一下便倒地昏过去了。
我赶紧走过去,劈手夺过黑色的包裹打开,里面全是赤金金条和滚圆的明珠,价值连城!
金条的金光和明珠的辉光晃得我都不能正视,这下我真的发财了!我也顾不得报官领赏了,看看王一刀不省人事,抓过包裹就跑了。
逃走后,我中惴惴不安,暗暗地去了东大街米店那里转悠了几次,只听得人们说巷子发现了一具流浪汉的尸体,官府查不出那人是谁,便不了了之。
我这才稍稍放心了,但是仍然小心翼翼,不敢露白。
我整天守着藏在破庙里的黄金和明珠,不敢外出;只有到了晚上,我才敢悄悄拿出一块金砖,用砖头敲下一小块来,拿到熟悉的蔡屠夫家里换肉吃,再顺路沽些好酒带回破庙里吃。
我万万没有想到,那蔡屠夫看见穷酸的我,几次三番地拿出碎金子去换肉吃,心里起了疑。
有一天,我晚上出去换肉沽酒回来,他悄悄跟着我到了破庙,趴在破旧的庙墙边偷看!
他看见我在坍塌的破神案下面翻弄着什么,大喝一声,冲了进来,吓了我一大跳!
蔡屠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神案前,伸手就把我推倒在地,然后掀开神案察看!
我急忙扑上去阻拦,可是哪拦得住!蔡屠夫再次推倒我,掀开神案,谁知下面竟然空空如也!
我也惊呆了,自己视若性命的黄金和明珠哪去了呢?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蔡屠夫怒斥道:“你想干什么?抢劫啊?我、我要上告官府!”
蔡屠夫有些尴尬地发问:“陆秀才,你敢吗?你平时花的金子是哪来的?你都住在破庙里了,怎么会有金子?!”说完恨恨地呸了一口,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真被蔡屠夫说中了,我还真不敢报官,一旦官府知道了,我非但保不住这些黄金和明珠,还得治罪!
我等蔡屠夫走远了,急急忙忙地翻看神案下面,这一看,我又愣住了!
黑色包裹赫然还在原处,打开一看,黄金和明珠统统都在。
我不由得沉思起来,刚刚蔡屠夫上来掀开神案的时候,明明没看见任何东西,才悻悻地离去,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了?
左思右想,一定是那位化身白猫的横财神在帮忙!我这么一想,赶忙跪倒,望空叩头谢恩。
经过了这么一次的惊险,我想想既然已经在蔡屠夫面前露了财 ,我何不离开本城,带着黄金和明珠去外地做个逍遥的富家翁?
打定主意,我收拾了一些行李,准备第二天就上路。
没想到我刚刚收拾好,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外地的口音响起,一个人说:“捕快都头大人,这破庙里金光闪闪,莫不是大盗王一刀带着黄金躲在里面?”
另一个声音说:“管他是不是,进去看看便知。”
我一听吓得魂不附体,看这架势,是外地的捕快,追捕王一刀来了!
而他们远在庙外就看见金光闪闪,说明横财神不在庇佑我了,故意让宝光外露,引来了捕快。
我想来想去,金子已经被我用掉了一部分,官府抓住我,除了治我知情不报之罪,还要追缴黄金,我如何偿还得起?
于是我连忙提起包裹,想从后门逃走。
谁知包裹忽然变得沉重万分,连提几次纹丝不动!
耳听脚步声已经进了庙门,我万般无奈,只得放弃包裹,匆匆从后门逃走。
我失去了一大笔财富,想不通,为何遇到的那位横财神又帮我又害我?听说大人法力通玄,我特地来求教,求大人指点一二。
说完陆天明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嵇康和王广面面相觑,既恨这陆天明贪婪,又同情他的困苦。
嵇康不打算帮他,冷冷地说:“陆天明,你贪得无厌,对大盗的财物也觊觎!本官还没治你失手打死王一刀之罪,你还敢来衙门?”
陆天明一听,泪如雨下,连连磕头说:“小人愿意领罪,只求大人作法,让我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死也瞑目了 !”
陆天明哭得呼天抢地,王广看了不忍,对嵇康说:“贤弟,我们对此事也好奇,你就帮他一把吧。”
嵇康为难地说:“大哥,要让过去的事情复现出来,非常耗费道力,我施法一次,要休息好几天呢。你要我作法,我就有几天不能来县衙,需要休息。”
陆天明一听又是磕头不止,王广也请嵇康帮忙。
于是嵇康无奈地说:“大家都去后堂吧,准备一个崭新的、干净的铜盆,装上一盆干干净净的井水,还要摆好香案。”
王广一声令下,衙役们很快就办好,嵇康和王广以及县丞,带着陆天明来到县衙后堂。
嵇康先是净手洗脸,然后焚香祷告,继而拔出炼妖剑,脚踩禹步,口中念咒,舞了一阵宝剑,倏然站住,宝剑指着铜盆。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铜盆看,铜盆里的水不一会儿就无风自动,晃了一阵,渐渐现出画面来!
画面从陆天明煮鱼给白猫吃开始,一幕幕地展现。
白猫口吐人言指点陆天明一番,第二天陆天明辰时去了东大街的米店,巧遇大盗王一刀。
陆天明尾随着王一刀进了巷子,这时画面中忽然出现了那只白猫,看着陆天明摇了摇头,画面又是一变!
画面中,陆天明没有用石头去砸王一刀,而是尾随着王一刀,走过几条巷子,遇到巡街的皇城护卫虎豹骑,陆天明立刻上去报案;然后虎豹骑迅速围住了王一刀,一番格斗,王一刀不敌被擒,被五花大绑送到京兆尹衙门治罪。
新任京兆尹亲自审理此案,大盗王一刀拒不认账,陆天明一一驳斥他的狡辩,还当场写了状纸,状告王一刀!
京兆尹对陆天明的表现十分满意,就在审案时,大堂屏风后面,躲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正是京兆尹的千金,被陆天明的才华感动。
案子破了不久,陆天明不但得到了五百两银子的赏钱,京兆尹还托人说媒,把女儿嫁给了陆天明,不久又给陆天明谋了个官职,陆天明名利双收,过起了上等人的生活。
陆天明看到这里,号啕大哭!原来横财神化身的白猫没有骗他,指点他报官抓住大盗王一刀,然后得了赏钱又抱得美人归!
只怪自己太贪婪,见了一大包裹的黄金和明珠,起了歹念,想独吞,致使人才两空!
陆天明悔恨不已,忽然王广拉拉他说:“先别哭,再往下看!”
陆天明拭拭眼泪,又往铜盆里看去,这时画面中出现了王一刀!
原来王一刀虽然长得丑恶,但不是坏人,原先是个屠夫!
王一刀人丑心善,爱做善事,无意中在路上救助了一位脚崴了的婆婆,不但把婆婆送回家,还买了许多吃食送给可怜的婆婆。
那婆婆却是横财神白猫所化,就指点王一刀,某日到钱庄后门守候;那一夜会有巨盗抢劫钱庄,拦住他们大声喊叫,只要惊动了钱庄里的人,守护钱庄的人自会将两名巨盗抓住,王一刀可以得到一大笔酬谢的银子!
那一夜王一刀提前去了,果然没过多久,钱庄后门悄悄开了,两个黑影,一人背着一个包裹往外逃。
王一刀一看包裹分量很沉,就起了歹念,心想酬谢的银子哪有这满满两包裹东西值钱?
于是他拔出屠刀躲在暗处,趁着两名巨盗不知道外面有人埋伏,刚刚走出后门,被王一刀一刀一个捅死,夺下两个包裹。
打开一看,王一刀喜得合不拢嘴,一个包裹里全是黄金,一个包裹里全是明珠!
王一刀一手一个拎着包裹回家,却忘了拔走插在巨盗身上的屠刀,等到天快亮时才想起来,连忙赶回钱庄去看。
老远就看见钱庄里面灯火通明,钱庄已经发现被盗,一边派人报官,一边派人看守着两名巨盗的尸体,屠刀拿不回来了!
王一刀心知不好,天明后官府一定会从那把屠刀查起,自己一定会落网!
于是连忙折返家中,把老母亲送到亲戚家寄住,留下一笔黄金给她用度;自己把剩余的黄金和明珠打成一个包裹,连夜逃亡,直到被陆天明用石头砸死!
看到这里,陆天明又是号啕大哭,嵇康也收去法术,画面全部消失,铜盆里依然是一盆清水。
王广一看嵇康大汗淋漓,心知这样作法很累,连忙端了一杯茶,请嵇康坐下休息。
县丞对陆天明说:“现在你明白了吧?人不能太贪心!你和王一刀本来都有好结局,是贪婪使你们一无所有!你杀死的王一刀是盗贼,而且是误伤,所以你还活着;王一刀是蓄意杀人,那两个巨盗本来不够死罪,结果王一刀死在你手里,真是一报还一报!”
陆天明哭得更凶,嵇康这时已经缓过气来,可怜陆天明,就对王广说:“大人,陆天明文笔不错,也无家可归,就让他留在县衙抄抄写写吧?给他碗饭吃。”
王广点头同意,县丞也说:“这样吧,陆天明没什么东西,我这里有十两银子,送与你买些日常用品,今日就搬到衙门后院去住吧,那里有空房子!”
陆天明喜出望外,跪倒给三位大人磕头,接过银子欢天喜地地走了。
王广看看嵇康脸色煞白,知道是作法耗费了精力,亲自驾着马车把嵇康送回家。
嵇康到了家,热情地挽留王广喝酒,说家中还有些陈酿;曹莹迎了出来,一看嵇康脸色不好,一问才知是应王广请求,作法所致,脸色就不悦了。
王广知趣地起身告辞,让嵇康好好在家休息,最近不要去衙门了。
王广一走,曹莹就对嵇康发火,问究竟谁是洛阳县令?犯的着这么卖命吗?
嵇康心知曹莹是心疼自己,笑笑也不辩解,上床休息。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曹莹嘴硬心软,亲自下厨做好了一桌嵇康爱吃的菜,来请嵇康去吃晚饭。
嵇瑶瑶个子又长高了不少,坐在嵇康怀里吃饭,懂事地拿筷子夹菜给嵇康吃。
嵇康其乐融融,要管家上酒,曹莹连忙拦住,说只许吃菜不许喝酒。
嵇康笑笑,也不坚持,吃了两碗饭,然后带着嵇瑶瑶去后花园玩了一会,消消食,就回房睡了。
嵇康在家休息了两天,曹莹几乎寸步不离地看着他,不许他出门。
嵇康知道曹莹是为了自己好,也就不出去。
到了第三天,嵇康觉得身体已经恢复,静极思动,想出去走走。
曹莹不让,嵇康再三说不去县衙,曹莹沉吟一会,命管家牵出自己的桃红马,跟嵇康出马出去郊游!
嵇康无奈之好同意,二人骑马出门,嵇康问去哪里?
曹莹想了想说:“你我夫妻好久不一起出去玩了,自从生了瑶瑶我就不得自由,跟坐牢似的!我听说南郊有一座木桥,叫鸳鸯桥!因为常有成双成对的鸳鸯在桥下游过,非常美丽,我们去看看?”
嵇康笑道:“我今天就交给你了,你说去哪,我就去哪,夫人前面领路吧?”
曹莹嫣然一笑,纵马扬鞭,骑在前面。
一路出了洛阳南门,沿路问人,来到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有座木桥通往对河的村落,这里就是鸳鸯桥。
曹莹一马当先骑上木桥,一看桥下流水潺潺,水面上还飘着不少花瓣,一群鸳鸯成双成对地悠闲地在水面上浮游,时而交颈长眠,羡煞旁人。
嵇康也骑着马缓缓上了木桥,观赏着一对对鸳鸯,忽然坐下马匹长嘶了一声,惊得鸳鸯们惊慌失措,纷纷游离木桥。
曹莹娇嗔地白了嵇康一眼,说:“你的马跟你一样不解风情!人家鸳鸯正在卿卿我我呢,它就来这么一嗓子,真扫兴!”
嵇康笑笑也不辩解,举目四顾,忽然看见对面的村落里一阵骚动,一个人在敲锣,各家各户都出来许多人,往村子中央的一块空地集中。
依着曹莹就要骑过去看热闹,嵇康拦住她说:“那边河边有一位老者垂钓,我们何不过去问问情况?看发生了什么事?”
曹莹知道嵇康阅历丰富,就不再坚持,骑马过桥,走向老者。
嵇康催马跟上,走到老者身后的岸上下马,上前深施一礼,问:“老伯,那边村里发生了什么事?”
垂钓的老伯头戴斗笠,头也不抬,看着水面。
嵇康再问一遍,那老伯说:“过路人,走你的吧,村里出大事了!马上要有一对男女沉猪笼呢,你管不了,赶你的路去吧。”
嵇康一听大惊,连忙再度施礼,说:“老伯,在下嵇康,路过此地,能不能请老伯讲讲,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好见机行事,总不能把两个活生生的人淹死吧?”
老者一听大喜,立刻收起鱼竿,摘下斗笠,指着河边的一块大石说:“原来是中散大夫来了!您一来,这对可怜的男女或许就有救了!故事很长,两位坐到石头上慢慢听吧?”
嵇康闻言走了下去,坐到河边的石头上,恭恭敬敬地等老者讲述;曹莹拴好两匹马也走了下来,看着大石头却皱眉了。
嵇康知道她爱干净,连忙从怀里掏出手帕垫在石头上,曹莹这才勉强坐下。
老伯点燃一袋旱烟,缓缓说道:这桥叫鸳鸯桥,远近闻名,桥对面那座庄子,大多数人姓许,故名许家庄。
许家庄的庄主家大业大,广有良田,人称许百万!
许百万万事满意,就是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姑娘叫许丽颖,娇惯异常,长得也非常漂亮!
许丽颖今年十五岁,有一位螟蛉义子的兄长叫徐志明。”
曹莹插话道:“慢着,你刚才不是说许丽颖是独生女,怎么又冒出个兄长?”
老者笑道:“姑娘忒性急了,我说的徐志明是许丽颖的义兄,是许庄主收的义子!
这徐志明并不是本地人,老家在河北那边,身世很苦!
徐志明自幼好学,发奋读书,无奈十四岁那年家乡发大水,徐志明的父亲去河边打捞树木当柴禾烧,不幸掉进河里淹死了。
徐志明的母亲悲伤过度也卧病在床,徐志明埋葬了父亲,已经是家贫如洗;为了给母亲治病,就四处求借,但因家庭贫寒,谁也不愿伸以援手!
万般无奈之下,徐志明只好借了当地土财主驴打滚的高利贷!
由于医治得不及时,母亲撒手归西,只剩下徐志明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徐志明唯一的亲人只剩一个叔父,叔父有心收留他,但又惧内,不敢做主。
腊月三十这天,土财主带人找徐志明讨债,徐志明身无分文,只得把抵押物房子交给土财主,净身出门!
徐志明无处可去,只好来到叔父家,没想到婶娘这次很痛快,主动让徐志明留下过年。
谁知好景不长,还未过初五,婶娘就下了逐客令,说:“徐志明,你也不小了,自古救急不救穷,你也该到外面去见见世面了,我和你叔都是靠卖苦力种田,没有白养你的道理!”
徐志明知道婶娘为人一向吝啬、尖酸刻薄,肯收留自己过年已经是万幸了,更不用说收养自己。
于是徐志明跪下给叔父和婶娘磕了三个头,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出门谋生。
叔父不舍,送了他一程,暗暗地塞给他几两银子,洒泪而别。”
老者刚刚说到这里,曹莹叫道:“我明白了,这待会儿沉猪笼的肯定有徐志明一个,是也不是?这人太可怜了,我和嵇康一定要救救他!”
老者白了曹莹一眼,嵇康笑道:“你让老伯讲完啊,如果真是徐志明要沉猪笼,起码也是一对,因为伤风败俗的人才沉猪笼;这事既然遇上了,我当然要管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