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夙愿未了

完颜昌回到京都之后，完颜雍也没有问罪于他，虽然完颜雍听信谣言，对完颜昌不放心，但是他并不糊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完颜昌跟随于他二十多年，完颜昌的人品以及他的忠心，完颜雍是很清楚的，他也不相信完颜昌会背叛于他。但是现在那么多的传闻，又让完颜雍对完颜昌感到不放心。毕竟这个时候乃是非常时期，他完颜雍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造成完颜雍多疑的局面，和眼下的局势有关之外，和完颜雍身边已经没有可信之人也有很大的关系。

李贵妃的去世和薛贵人的离开，不得不说是对完颜雍有着沉重的打击。假如李贵妃依然在世，假如薛贵人没有离开完颜雍，那她们两人一定会给完颜雍指点正确的意见和建议。

人有的时候总会犯一点糊涂的，身边要是有可信之人，她们定会给他及时的给予纠正和指明。

但是遗憾的是，完颜雍的身边已经没有可以让他信任的人。

对于生命中的知己，现在对完颜雍来说既然成为一种奢望。完颜雍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和无助。

当上了皇帝之后，虽然一切都拥有了，富贵与权力，天下谁人可以匹敌？后宫佳丽三千，天下谁人能拥有如此之多的美色？脚下江山社稷，一切都是他完颜雍的。

可是，富甲天下，权力齐天又如何？这一切似乎都是身外之物，后宫佳丽三千又如何？只不过都是花瓶与摆设而已，既然没有一个可以作为自己的红尘知己。

这个时候，完颜雍似乎体会到了什么才叫孤家寡人。

回到京都的完颜昌，并没有对完颜雍错误的决定有所怨言，名利和权力对于完颜昌来说，也根本不重要。完颜昌担心的是国家的安危，他只是替完颜雍担忧这个得之不易的江山罢了。

完颜昌年轻的时候，也有过雄心壮志，想为这个国家建功立业，尽自己的一份力量。他确实是办到了，他曾经立下了汗马功劳，也一步步的高声成为现在的大将军，可以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的完颜昌，此时的愿望就是希望这个王朝能够安定与繁荣。为此当这个王朝需要他的时候，我还是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是，很多时候让完颜昌看到的都是令他失望的，可是凭他一人之力，他作为一个将军而已，又怎能改变这一切。

自从东梅郡主病逝之后，完颜昌似乎便看穿了世事百态和人生无常，很多事情似乎冥冥之中都是天注定，而不是人为所能改变的。

完颜昌当初那份雄心与壮志，慢慢的被太多的人生无常和世间的生离死别以及岁月打磨得无棱无角了。

当看到完颜雍的王朝在风雨中飘摇，完颜昌还想为完颜雍为这个王朝尽自己最后一点力量。可是几道不信任的圣旨，完全的浇灭了完颜昌仅存的一点热情。

完颜昌决定不再过问政事，就做一个逍遥的闲散之人。

因为这个世界，不管是谁来控制，太阳每天都照样升起，日月依旧轮回。

完颜昌真的很想修书一封，提前告老还乡，虽然他现在还不曾老，但是他的心似乎已经苍老了。

可是完颜昌在家中苦思良久，权衡再三，还是没有这样做。

人毕竟还是有感情的。完颜雍对完颜昌有知遇之恩，假如没有完颜雍，也许完颜昌现在还不知道生活在哪里，也许在乡下一辈子耕种劳作，也许在山中出家修道。

自从跟随完颜雍之后，这辈子总算还是做了一点有意义的事情，击退了匈奴也为这个王朝和百姓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活了。人生的意义也不过如此吧，还想再做什么呢？权力再大一点？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就像现在的完颜雍，位列九五之尊，那又如何？还不是每天都一样的生活着，并且还要有比常人所难于承受的各种压力。

没事的时候，完颜昌喜欢到东梅郡主的坟上去走一走，看一看，在东梅郡主的坟前坐一坐，说一点内心的话。

“一晃就是十年，记得十年前你是那么的年轻，你的美丽深深的打动了我，当时我就暗暗的发誓，这辈子非你不娶……”

“我这辈子唯一愧对的人就是你，你痴情的守候与等待，让我深深的感动，可是一切都是天意使然，造化弄人，当终于等到那一天的时候，你却又走了，让我在此作无尽的等待与守候，但是你我都知道，我们再也无法在一起了，至少今生……”

“也许这辈子我们注定没有缘分，从一开始，从十年前开始，我们的相遇就注定了这是一个错误，一个遗憾并且永远都无法改变的错误。在这个错误中，我们彼此都注定成为这个错误的受害者……”

“但是我不后悔，今生我们虽然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是至少说明我们今生有缘，只是没有夫妻缘分罢了。我知道你也不后悔，对吗？”

“我以后可能不能常来了，京都是一个繁华而又充满各种诱惑的都市，现在我生活在这个都市里似乎已经成为多余的人了。再说这里曾经留下了太多的美好和难忘的时光，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就在你永远离开的那一刻，这里的一切美好都已经成为一个无法回首的过去……”

“在这里我每天都受着情感的煎熬，我想你，思念你，回忆我们的过去，让我感到无法自拔，感到无所适从……”

“也许再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了，离开京都，离开这个曾经留下太多美好却无法回头的地方，和你一样，我也想安静一会。我知道现在你解脱了，释怀了……可是我仍在这里沉迷于我们的过去而无法自拔。”

“哎，谁叫我在你在世的时候，欠下你这么多呢？很遗憾所以欠下的，我也无法还上了，假如有来世……来世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来世怎样谁又能说得清呢？也许我们还会相遇的，也许……没有也许了。”

“我是不是太啰嗦了？你可别嫌弃我啰嗦，我也不是经常来看你，我是等心中积攒了太多的话，才跑来向你倾诉的，既然来了，那我就得把话说完了，你说对不？你一定也有太多的话想对我说……”

“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比我多十倍百倍的话想对我说，我也是多么想再次听到你对我说说心里的话啊。可是你一直选择沉默，那只好听我一个人在这里啰嗦了。”

“我知道你有太多的遗憾和留恋，你心中一定是十万个不情愿离开我，你的心我懂，可是老天不公，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人生的遗憾十有八九，我们只能坚强的去面对，不管是你还是我，对吧？”

“假如以后我来看你的机会少了，或者不再来看你了，你会记恨我吗？我知道你不会，你等了我二十年，从一个十八岁的女孩等到三十八岁，你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你无怨无悔。你这样对我，让我感到很惭愧和内疚，你知道吗？你让我无地自容啊。”

“我所欠下的，我这辈子怎么还给你呢？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了，我索性就不还了，我干脆耍赖了……谁叫你离开我呢？你这样的离开，难道对我来说不是一种绝情吗？连机会都不给我，那我还还你什么？不还了，这辈子不还了，耍赖了……”

“我知道你不想这样，你不想啊……你不想离开我，不想丢下我一个人，让我们俩分别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都孤孤单单。可是老天不公，天意如此，我们都没有办法啊。”

“太多太多的遗憾，注定要在我们生活在这个世上的时候发生，甚至让我们无法面对，但是也只能去面对。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做点什么呢？”

“我是真的真的好想你啊，我恨自己在你在世的时候为什么我不对你好一点？待到失去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才知道后悔，才来忏悔呢？有时候想想，我是真的太坏了，像我这样的人，其实根本就不配让你等我这么多年。但是我知道你并不后悔，你怎么就那样傻呢？”

“我也许也要走了，以后也许很少来看你了，希望你在那边一切都过得比我好……”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一匹快马从风沙弥漫的荒漠古道上奔驰而来，向京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俗话说屋漏偏遭连夜雨，在完颜雍金朝国内狼烟四起的时候，匈奴后裔重新卷土重来，在边关又侵占了金朝的大片土地，边陲的百姓重新生活在被匈奴蹂躏的战火之中，苦不堪言。

边关的守将在匈奴的铁蹄下，无法抵挡来势汹汹的匈奴，节节败退，于是便不断的派出信使，前往京都求援。

“陛下，边关危急，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应该赶快派出一支劲旅前往边关增援。”

司徒王植接到信使来报之后，便在上朝的时候，将此事禀告给完颜雍，并要求派一支人马支援边关，赶跑匈奴。

可是现在金朝的大军都在前线由白成率领，与萧强对抗，京都除了还有五万军士守城之外，再无兵可派了。

“诸位爱卿也知道，如今萧强大军兵峰正盛，并且已经发展了人数不下于六十万之众了，他们已经牢牢的牵制住了我金朝的六十万大军，再说白成率兵在前线与萧强交锋，朝内哪有……”

完颜雍其实想说现在朝中哪里有兵可出，有将可派？

卫城将军自从被萧强贬职之后，便告老返乡，如今已有五六年了，再没有过问朝中之事，再说卫城将军也年老多病，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叱咤疆场的卫将军了，如今劳师远征，卫城显然已经不能胜任。

陈志将军也在去年一场大病，中年早逝，已经离开了人世。

何况现在朝廷中已经无兵可出了，难道要将守卫京都的五万将士派去边关吗？

虽说匈奴兵马也就区区几万人，要是现在朝中有一名将，那派出这守城的五万军士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问题是派谁去担当此远征大军的将领呢？就算有将可派，但是要将守护京都的五万精兵都派了出去，这万一京都发生个什么事，谁来保卫京都，谁来保卫完颜雍呢？

白成率举国之兵抵抗萧强大军，尚且不能取胜，这要是撤回一部分军士回来，那白成就更不是萧强的对手了。

白成要是抵挡不住，那后果可远比边关丢失土地要强许多。

匈奴毕竟不敢杀往京都来，在边关也就抢夺一些城池和乱杀一些无辜罢了，其危害程度，远不比萧强大军对完颜雍的朝廷威胁更大。

萧强大军一旦攻入京都，那就是要改天换地的，也就是说到时候完颜雍的金朝将不复存在，那样的话，区区边陲几个小镇和一点平民百姓的生命又算什么呢？

假如国之不国了，一切都无从谈起。

于是完颜雍决定不从白成的手中抽出兵力，只得从京都的守军里想办法，大不了将宫廷禁卫也派出去。

可是，谁能担此大任？

“陛下，完颜将军不是已经回到京都了吗？如是让完颜将军率兵前往边关，不出几个月，定能将匈奴打败。”司徒王植上前奏道。

完颜雍也很清楚，假如完颜昌肯率兵去边关迎战匈奴，那一定会凯旋而归。可是完颜昌刚刚被完颜雍罢了军职军务，只留一个将军的头衔，也许他正在那里想不通呢，他还能忠心效力于朝廷吗？

听说近日完颜昌很是消沉，天天到东梅郡主的坟上去，在那里一呆便是一天，痴痴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在想一些什么？

不问也知道，这是完颜昌人生失意，忘不掉东梅郡主，在缅怀他们曾经在一起的那些一去永不回的难忘时光。

“完颜将军最近心情不好，不知他可否能去？”

完颜雍说这话的时候，他开始有些后悔，不应该对完颜昌那样，不应该不相信他，其实他根本就不像谣言中的那样，他根本就没有背叛完颜雍之心。

从完颜昌回来之后就可以看出，完颜昌假如是要背叛完颜雍的人，他现在肯定早就走了，去投奔或者重新寻找他的前程。

可是完颜昌没有，他索性什么都不管，府上不留一兵一卒，就像一个闲散的江湖人士，独来独往。

这样的人，他怎会有野心去背叛？

完颜昌跟随完颜雍二十年，其忠心的程度完颜雍也不是不知道，怎会因为一些谣言而离间了他们之间的君臣关系？

完颜雍很后悔。

但是作为一个皇帝，完颜雍又及爱面子，他乃是九五之尊，怎会向一个将军认错？

假如完颜雍现在不是什么皇帝，他想他应该早就去找完颜昌认错道歉了。

可是现在的他，身在高位，已经高处不深寒，他不能丢了这个面子，假如一个帝王向一个区区将军认错，那以后他何于君临天下？

难怪经常有人说，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完颜雍很多时候，他都感到很无奈和身不由己。有些事情，做错了就只能让他错下去，纠正与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唯有心不安。

完颜雍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完颜昌，假如连完颜昌这样忠心耿耿的跟随二十年的人，也不相信了，那在这个世界上他完颜雍还能相信谁呢？

谁都不相信了……

“陛下，完颜将军乃是忠义之士，最近他虽然心情不佳，但是在国家存亡之际，完颜昌一定不会计较个人得失的，陛下还是召完颜昌觐见吧。”司徒王植奏道。

“爱卿所言极是，朕也知道完颜昌是忠义之士啊，赶快召完颜昌觐见！”完颜雍大声说道。

……

“将军，今日你一坐又是半天了，山上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完颜昌今日又跑到东梅郡主的坟上，与东梅郡主聊天，他身边的随从远远的站着等他，每天都这样，也不敢上去听完颜昌到底在和东梅郡主说些啥。但是今日随从似乎忍不住了，悄悄的走上前来，轻声对完颜昌言道。

完颜昌转身回头看了随从一眼，回道：“反正今日无事，就让我再多坐一会吧。”

随从笑了笑，不敢再多嘴，心想：完颜将军你哪天有事啊？不是天天都没事吗？在京都城里现在就算你是一个最闲的人了。也罢，你想坐多久就坐多久吧，反正你没事我也就没事了……

“完颜将军，陛下有旨，召完颜将军进宫见驾。”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完颜昌和随从随声望去，看见几个人匆匆从山下上得山来，口里大喊完颜昌接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