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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五华峰上竖新坟

作者:目览千载事 | 发布时间 | 2019-05-30 | 字数:2181

流云派如往常一样敲响了晨钟。

刘余逸推开窗户,眼前是传说中真武大帝置于此地的龟蛇象形石。昨夜就着凉意喝了整整一壶聂旧符整日念念叨叨的仙人醉,随后也不以真气驱散,任由醉意周游周身,以致于下了房顶,还有些恍惚,便又舍了修行,倒在客房床上睡了一夜。

穿好师姐谷嫣缝制的自清奇长袍,背起乌黑剑匣,刘余逸下了小楼,沿着池边出了院子,下山。刚刚敲响的钟声又游荡在耳中,刘余逸整了整衣服,下山又上山,往五华峰去。听张义方说,今儿辰时便要为尔是山一役里死去的几位同门送行。流云派许久以前便将五华峰半山处一块较为平坦的地界划成了墓地,为的就是安葬流云派弟子。走江湖的,少有寿终正寝在自家的,因而虽然五华峰墓地不算大,却还尤有空地。更多的都死在了外面,连个收尸的都少有。

过了辰时,五华峰下早就等着的聂旧符同门师兄弟抬起棺材,排成一队往山上走,三口棺材,由山上随处可见的黄杨制成,没什么花哨的雕饰配纹,里面人也衣着朴素,什么陪饰也无,甚至不见尸首的属于聂旧符的棺材里只有一套平日里经常穿着的黑衣。

刘余逸不方便上前,便赶前一步已经上了山,远远的站在一处视野正好的石头上观看。身边还站着一位面容枯槁的老人,刘余逸有些印象,是那日开门收徒时守在九峄台阶梯上的老前辈,胡子头发都已花白,更显得脸庞黝黑。

老人没什么表情,也不与刘余逸说话,就穿着一件素色棉袍静静的站在刘余逸旁边拢着袖子,眼睛似阖未阖。跟着锣响黄纸钱上山的棺材安稳的落在早就挖好的土坑里,流云派掌门率先捧了一把土,随后才由弟子们拿起铲子填土。姚新桃去了红衣,身上穿了一件黑色劲衣,款式像极了聂旧符常穿的款式,满头青丝也用黑布束在了脑后,使得本就好看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英气。

整个早晨都没什么人说话,姚掌门执笔给三个墓碑填上了名姓,只有门中辈分高的长者唱了几句悼词,整个仪式便算是结束了。

张义方从头到尾忙活着,这时候也跟着人流往山下走,路过刘余逸身边朝他点了点头,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致,身旁老人早就在落了棺之后就默默离开了,这会儿山上就只剩下了远处的刘余逸和近处的姚新桃留在山上。看着人流跟着山路没了身影,刘余逸揉揉脸,长吸了一口清晨山上冷冽清新的空气,这才走到聂旧符的坟前,从地上捧了一把土,填在隆起的坟包上。

姚新桃看不出表情,只在刘余逸走过来时微勉强一笑,便算是打过招呼了,刘余逸知道姚新桃心里也不好受,嘴里又没什么安慰的话,便转过头伸手按着墓碑上‘爱徒聂旧符之墓’这几个字说道:“昨晚和张师兄上屋顶喝酒,就是你口中的仙人醉,确实如你说的那般辛辣,就算是你聂旧符补给我的了,下次回家,我拿些五婶酿的桂酒来给你尝尝,别有一番滋味。”刘余逸说着笑起来,“另外你可是不厚道了,张师兄后来说你刚来流云派那阵子,整个一个鼻涕虫,成天跟在张师兄身后怯生生的不肯见人;还有你小时候顽皮,不小心惹哭了姚新桃,生怕被姚掌门责罚,就躲在张师兄床底下待了三天,还是后来偷偷上厕所才被巡视弟子发现的。这些英雄壮举你在卢浮山时候与我和方岐行说的可不太一样啊?”刘余逸收回手,将乌黑剑匣放在身后地面上,挺直了后背,接着说道:“安蓟城,我替你去看看;酒剑山庄,我替你去打招呼;竹蜀风光,也由我代你去逛一逛。等我什么时候回来了,你就在这儿等我与你说一说,也就算是你去过了,你也别感激涕零的,谁让咱俩投机呢。”刘余逸拍了拍身后的剑匣,许久不见的桂子剑破匣而出,落下来被刘余逸右手接住,“那天你问我匣子里有多少剑,人多眼杂的,我怎么好与你说,我可就这么个值钱的宝贝,还是辛辛苦苦打铁换来的,被人惦记了可怎么办?我这穷乡僻壤小村子里出来的,怎么好与家大业大的流云双秀相比。”

说着刘余逸双手拄着桂子剑,耳后破空声一次次迭起,姚新桃抬头看去。

漫天剑如雨落。

我有三尺匣,白石隐青锋。

——

峄山山脚下小镇子,沾了流云派的光,来往行人熙熙攘攘,粗略看去,街道两旁尽是些提供住宿歇脚的酒楼旅店。东街第二家酒楼里,刘余逸坐在靠窗桌子上点了两道峄山地界特有的小菜,身上已经换上了姚新桃找出来的原属于聂旧符的旧衣服,穿在身上还算合身。早晨送了聂旧符最后一程,刘余逸也就不愿留在流云派了,便与张义方、姚新桃打了招呼,离开了流云山门。临出山门,刘余逸还碰见了清扫地面的中年人,到得近前才看出来竟然是流云派掌门人,姚新桃的父亲,便又作礼告辞,这才到了山下的小镇。

临近正午,日头正足,今儿个风轻天朗,让太阳照着,还能浸润到冬日少有的暖意。旁边桌子上坐着两个中年人,应当是附近的店掌柜,聊了一会儿生意。说什么过了年,生意都清减了许多,半旬的生意,还没有流云派开山门时候一日的银两挣得多。另一个应和了两句,又说道昨个儿夜里,最显身份富贵的西头兴德街杨府杨老爷又新迎娶了一房小妾,是镇上东头卖早点的张家汉子才过双十的闺女,算起来都是第五房了,上一个才过门不到半年。中年人说着压低了声音,身子往前探了探,与对面中年人笑着说了两句小话,对面中年人听了也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虽然声音轻,还隔了一条过道,刘余逸还是听清了两人说的话,“你说那杨高昌都快七十的人了,还招架得住吗?到时候眼睛一闭,帽子不得摞到房梁上。”

刘余逸喝了一口水,拿起筷子,吃完最后两口菜,招呼小二结了账,背起剑匣,又拎起包裹着自清奇袍服的包袱,往镇子南面去。

酒剑山庄先不去,次荆道有点远,还是先去安蓟城看看。

小舅子啊小舅子,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