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轮回此刻
151轮回此刻
“罪恶的焦土是我们所有人的埋骨地。”
——引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
此刻的墨然没有完整的形体，仿佛化作了金色的蒲公英，从母株上飘落，纷飞着，于天地间飘荡；又仿佛那早春于小雨间播散的草籽，充满了喜悦，飘舞着，等待着一隅沃土出现在眼前；更仿佛化作了渺小的粒子，和无上大道合为一体，在毁灭，亦在心生，有点像是在轮回。
四周一片黑暗，墨然没有知觉，五感全失，只有心中的一缕单纯的灵光在闪烁，让他维持着自我的认知。
可这种认知却是越来越弱，终于在某个瞬间崩开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成了浩瀚宇宙的一部分，无喜无悲，犹如佛陀所言，到了苦海彼岸，登上了极乐世界，曾经的伤悲，离愁，惆怅都在褪去，他像这样一直存在下去，再也没有苦痛。
“不对，这不是我！我是墨然，我是陌家之子，不能这样，去他的狗屁世界一份子，我还要报仇，我还要追寻无上的力量，我还要将陌家重现，我还要追寻真正的答案，一切的一切，不能这样就结束！”墨然猛然回神，意识到这种极乐的真相和死亡毫无区别，凭着一股执念，他看到了自己所处的境况。
说是看，实际上更有点像是灵魂力外放般，墨然在这一刻，以上苍的眼睛去看这片世界，有点像是灵魂出窍，却又有所不同。
因为，范围太大了。
他看到了一条长河浩浩汤汤，波光粼粼，像是一条柔软的飘带从远方飞来，又如同一匹青白的骏马奔腾而来，在黑暗中是那样显眼。
没错，墨然身处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虚无之中，而那长河竟然从遥远不可见的源头奔向了同样无以确定远近的尽头，横跨不知多少亿万里，要不是宽度有限，恐怕就是一汪波澜壮阔的大海了。
但，怎会有一条长河在虚无中奔腾，贯穿这虚无的尽头？
视野的异常此刻就体现出来了，墨然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长河上的每一朵浪花，看到那些水雾蒸腾，却是和真正长河不同，墨然观察一阵，已然发现这长河并不是由水构成，也不是天地造化的那几种真水之一，而是由各种影像组成。
有苍生疾苦，有英雄歃血，还有修士乱天动地，一幅幅虚幻而又无比真实的历史画面被墨然所洞察。
“这莫非是……时间的河流？”墨然发觉了异样，他只能看到很小一部分的水流中蕴含的信息，但只是一滴水流中涵盖的人物掌故就让他目眩神迷，差点迷失在其中。
就仿佛成为了那过去的人物，经历了他的一生般，令人凌乱。
“这段水流……代表的是当世吗？我竟然看到了中洲的圣者……”墨然在心中喃喃，在他的脑海中，一幕幕往事在回放。
那是一团红色的雾霭，三个圣光灿灿，看不清面容身形的人影，托着它，共同施法，却是从天穹上降落而下，无数浮空岛被震成齑粉，天空蓝的空域被他们撕开黑色的裂缝，那团红色雾霭哀嚎着，有一只吞天魔禽显现，却依然无法阻止那三个圣者的封印，被按入裂缝中，空域隐隐闪动了一下，红色的光芒诡异耀眼。
没错，这正是空洲过去的一段几乎被遗忘的历史，只有亲眼见证，才能明白这段历史的壮大，那三个圣者怕也不是那么简单，应该和叶隐一样，拥有超出九洲规定极限的战力，却自封在凡间……
画面到此为止，墨然心道，“那头魔禽难道是……天赭大圣？而那三个圣者就是从中洲来的，只是那些浮空岛似乎本来就荒芜没有生机，应该是空洲还没完全被开发的时候，这是多久以前的岁月投影？他们又为什么要把天赭封印在空洲？！”
怕是这个纪元初始时不久吧。
墨然心中一紧，单是他目前看到的东西就已经足够颠覆许多认知了，若是其中还有隐情……
“我只能看到这个纪元的一些残破影像，且都是与我自身因果有关，毕竟我传承了龍帝的血液，而天赭和龍帝是好友，如此倒也不奇怪，然后……”墨然想继续看下去，找到龍帝的因果，知晓他死去的真相，但那时间长河翻滚，那段岁月竟然无法窥视，只能见到天赭被封印的结局。
而且墨然向这段水流的尽头方向，举一反三，他知道那里是未来，想要一睹真容。
然而，代表未来的那部分水流朦胧一片，腾起混沌光，将一切都遮掩了。
墨然哑然，这才多短的一段距离，就如此了，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通晓过去未来，他的修为终究是太弱了，做不到像叶隐那般推演天机。
“这里不是玄界……我化作了光雨粒子，而溟幽……希望是去了玄界，而我却来到这个地方……难道这是我自身的问题，还是有人作祟，特意引我来此？”墨然心中骤然浮现那个黑袍身影，同时，他悚然一惊，这时间长河才这么一小段的水流就几乎包含一个纪元的内容了，那么长达不知多少亿万里的距离岂不是……包含着无数的纪元！
这个猜测太恐怖了，须知，在大多数人眼中，纪元之存在过三个，太古纪元，这个纪元，以及这个纪元前面那个不知名的纪元……如今却多出这么多的纪元历史，怎能让人不惊！
墨然不敢再去想，甩去这些心思，没有实质肉身的墨然觉得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为妙。
“虽然这里有时间长河，但好像只有九洲的历史，而这个世界，却是有圣界神界这些其他的界限，它们的历史在哪？况且，如果传说是真的，这里为何没有世界树，主宰者的居所又何在？”墨然越想越乱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巨响。
他向那里望去，视野在这时扩张到极限，只见似乎是为了配合他的推测，他居然看到了无数时间长河彼此交缠！
相比起来，“九洲”的这条时间长河就太孤单了，就像是……
不对！那些时间长河是不是太短了一点！
那些时间长河虽然如蛛网般覆盖满虚无，但源头却是同一个，不知从哪流来。
墨然猛然注意到这一点，心中一颤，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赶快反向望去，亦是见到无数时间长河，不过有的枯败衰竭，下游一片乌黑，有的却还是奔腾不息，形成强烈的对比，墨然又向上望去，只见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视野，虽然一片漆黑，却是有着尽头。
他又向下看，却发现刚好有八条和这条长河平行并列的河流，重重叠叠，一样绵延无尽。而最下层和他往上看的情况一样，都有一层黑漆漆的屏障阻隔，有所谓的尽头。
九洲……
墨然这才知道九洲之间虽然各自分离，但还是有所联系，故此排列，而左右两方的那些无数时间长河却和九洲没有丝毫关系。
就像是九洲被特殊照顾了，完全独立，不被其他的时间长河影响。
墨然有了一个他自己也不相信的猜测，“上下皆有屏障，左右虽然被时间长河阻隔，望不到尽头，就像是一根管道！不对，应该是一根枝杈！这些时间长河就像是在输送养料的导管，这是一棵树，世界树！我在世界树里！”
这个猜测太惊人了，自己怎么可能在世界树里？而世界又在哪里？怎么显形？怎么定义？怎么诠释？一切都是自己的揣度，他宁愿相信这不是真的，自己只是在某个特别的空间里，被人欺骗了。
九洲被特殊照顾，为的是什么！
墨然想到一棵树里，树特意发展出与其他输送营养的导管不一样，为的不就是让营养更好的到达顶端，好开花结果！
而那花……
轰！
不待墨然思考，远处一些时间长河倒流，发出世界崩塌般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墨然感到一阵吸力，没有抵抗，也无法抵抗，他作为一片粒子组成的金色光雨，涌向虚无的源头。
恍惚间，他看到了圣者层出的太古纪元，看到了叶隐在搏杀，在征战，一生未尝一败，杀上圣界，又从圣界杀回人界，征讨无边星域，战衣染血，神通撕裂天宇，却无法阻止怀中的丽人死去。
墨然心中感伤，这是叶隐人生的缩影吗？果然这个男人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早就被无边的痛苦填满了。
只是，他没看到的是他自己，他没有和叶隐相遇，叶隐也未曾死掉过，而是埋葬了挚爱，继续一路血战，最终成就无上聖皇之位，受万圣朝拜，身上缠绕着混沌光，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而墨然却能感受到他的孤独。
之后再也没见过这个男人笑过，直到最后，影像断掉了，墨然才回神。
墨然想哭，这算什么？时间的另一种演绎，另一条世界线？叶隐的另一种结局，还是说自己根本没有和叶隐见过？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墨然在前行，速度越来越快，时间长河成了倒退的青白色流光，眼前忽然毫无征兆出现一道璀璨光华，没有任何温度，有的只是纯粹的光芒，仿佛照进了他的灵魂中。
飒——
墨然脚下传来结实的地面带来的支撑感，他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脸，却是入手湿润，那是泪水，墨然再一次拥有了肉身。
可他根本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视野中的这块土地，堆满了棺材。
（状态不好，等会儿还有一更，第三更不知道能不能赶出来，毕竟昨晚没睡好，而且大拇指还在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