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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九章 城隍附体说陈案 夜探贼窟宿客栈
新任乡长徐秉元当众要审问城隍,城隍巧遇嵇康,附在嵇康的身体上,让徐秉元问话,以证清白。
徐秉元凛然问道:“城隍!你可知错?可记得十年前你在这里断的一桩错案吗?”
城隍附体的嵇康沉吟了一会,正色道:“当然记得,但那不是错案,你先说给大家听听。”
徐秉元缓缓说道:“十年前,我年方十七岁,在村里的一家饭店里做学徒。那天早上,我正在饭店里切菜,忽然看见一只红冠黑羽的大公鸡闯进饭店啄吃晒着的虾米;我先用嘴“嘘......嘘......”地赶鸡,见公鸡仍然不停地啄食,便顺手拿起一棵青菜向公鸡扔过去。
大公鸡突然受到惊吓,“咯咯咯”地叫着,竟然慌不择路地逃走。
我怕老板怪罪,就紧追不舍;大公鸡被我追得急了,就“扑簌簌”地飞起来,掠过斜对门的院墙,飞到了陈铁匠的家里。
我好奇地走进陈铁匠家观看,只见陈铁匠的妻子刚好在院子里,看见飞进来一只大公鸡,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大公鸡;然后奔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返回院子里把大公鸡杀了,然后拿去厨房用开水烫,拔毛,放进锅里烹煮!
我看得目瞪口呆,知道陈铁匠的妻子陈范氏脾气火爆,不能招惹,就悄悄地退出她家,回到饭店里干活。
但是这只大公鸡是对面街坊王二娘家的,王二娘到了晚上找不到大公鸡,心疼得呼天抢地大哭起来,说再也没有公鸡打鸣了。
我见王二娘哭得凄惨,就把实情悄悄告诉了王二娘,这下她可气坏了,当即怒气冲冲赶到陈铁匠家兴师问罪。
陈铁匠刚从外面干活回家,正在吃晚饭,一听王二娘说自己的妻子偷吃了她家的鸡,茫然地问王二娘是不是弄错了?
王二娘哭着指着饭桌上一大碗鸡汤,说陈铁匠吃的正是自己家的大公鸡,而且在院子里发现了公鸡的黑羽!
陈铁匠也是个急性子,见证据确凿,一气之下举起铁斧,抓住妻子的头发怒喝道:“穷要穷得有志气,谁叫你偷鸡摸狗!你败坏我的家风,我一斧头结果了你!”
陈范氏知道丈夫性子火爆,说打就上屋,连忙矢口否认,说没有偷吃王二娘家的大公鸡,今天做的鸡汤是跟小贩买的,恰好也是只黑羽大公鸡,是巧合!
陈铁匠一听妻子没偷,就回头一把抓住王二娘的衣襟吼道:“你欺人太甚,胆敢冤枉我的老婆!”
王二娘见陈铁匠这般凶相,怕他动手揍自己,连忙说是听饭店学徒徐秉元说的。陈铁匠当即邀约了左邻右舍,拖着王二娘到饭店里与我对质。
陈铁匠一脸怒气,持斧而立,有如凶神恶煞!而我一口咬定亲眼看见了陈范氏杀鸡,并没有冤枉她。
双方各不相让,你一言、我一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眼看事态难以收拾,饭店老板建议我们去找城隍判案。
于是大家一起来到城隍庙,陈铁匠、铁匠妻陈范氏、徐秉元三人跪在殿前。
陈铁匠跪着,粗声粗气地说:“我老婆若偷吃别人家大公鸡,我便杀妻以正家风!”说着,便让妻子在城隍面前发誓。
陈范氏跪着说:“我若偷食王二娘家的公鸡,就请城隍爷爷罚我站不起来!”
陈铁匠夫妻发完誓,都盯着我看;我心中无愧,自然跟着发誓:“若我徐秉元做假证,诬陷陈范氏偷吃王二娘家的鸡,也让城隍爷爷罚我站不起来!”
发完了誓,我们都等着城隍判决;过了一会,陈范氏悄悄站了起来,丈夫陈铁匠一看,妻子是无辜的,也跟着站立起来;我连忙跟着要站起来,却两腿发麻,重若千钧,挣了几挣,竟然站不起来!
这时陈铁匠冷笑一声,说:“我的妻子果真是清白的,果然是你这小子满口胡言!”说完,陈铁匠朝着我冷哼了一声,走过来一脚把我踹倒在地,见我挣扎着起不来,哈哈大笑,与众人扬长而去!
等他们走了之后,过了好一阵子我才能起身,我悲愤填膺地指着城隍神像骂道:“城隍啊城隍!你如此是非颠倒、黑白不分、诬陷好人!!你徇私枉法,陷我于不义,我成了挑唆是非的小人,我还能生存下去吗?你如此逼我,我无法再做人,只好辞去饭店的学徒,外出求学!我如今对天发誓,日后我有了出头之日,必报今日之仇!”
说完我就出了城隍庙,无脸见人,悄悄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外出求学,一边帮大户人家干活养活自己。
十年之后,我学业有成,回到家乡开了教馆授徒读书,又被一户殷实人家的小姐看中,招我为婿!
我时来运转,最近又被地方上的大小中正推荐为乡长,你说我该不该来找你报仇?!
城隍附体的嵇康听完,哈哈一笑,开口道:“徐秉元,你肉眼凡胎,不知其中奥妙!那天我明明知道你是对的,那只大公鸡的确是陈范氏给吃了。但是我却故意罚你站不起来,我为了保全两条性命!”
徐秉元一听,诧异地问:“此话怎讲?冤枉我就能保住两条性命?”
城隍附体的嵇康说:“当时陈范氏跪在我的像前,暗中向我祷告,说是一时嘴馋吃了王二娘的鸡,她丈夫陈铁匠脾气又暴躁,要我念在腹中已有两个月大的胎儿,饶她娘俩性命。我仔细察看,发现陈范氏确实有孕在身,我若据实而断,陈铁匠手起斧落,两条性命都将成为斧下之鬼!所以我不得已牺牲了你,实在是迫不得已!但是我也没有亏待你,我暗中荫蔽你,使你读书求学处处顺利,举一反三,很快就学有所成,你回到家乡遇到富户之女,喜结良缘,都有我的功劳!”
徐秉元大吃一惊,细细一想,幡然醒悟,当即向城隍像跪倒磕头赔礼:“原来如此,多蒙城隍赐教,晚辈茅塞顿开;请尊神原谅晚辈的无礼,在下一定择吉日,具太牢之礼,为尊神重塑金身,再修庙宇......”
这时城隍附体的嵇康坐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寒颤,回归本原,站起来对徐秉元说:“徐乡长,你与城隍爷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希望你不要食言,从此谨慎做官,遇事冷静。你命中福报绵厚,将来还要加官进爵,但是要心存善念,祸福总在一念之间!”
徐秉元连连点头称是,一再邀请嵇康去他家中饮酒,聆听教诲。
嵇康暂时也不想回去,就让徐秉元先把城隍像请回庙里,然后和手下几人一起,把城隍庙收拾打扫干净,最后才和徐秉元一起回家。
徐秉元自从与富户人家姑娘成亲后,时来运转,家里盖了十几间青砖大瓦房,家里也有家奴和丫鬟伺候。
徐秉元一到家,兴冲冲地喊出妻子徐马氏拜见嵇康,一边命家奴杀猪宰羊,又请了乡里的耆宿相陪,准备和嵇康痛饮一番。
众人正在品茶,准备开席,忽然外面慌慌张张地进来一个人,一身的劲装,腰挎腰刀,个子不小,来找徐秉元。
徐秉元连忙让座,亲自给他斟茶,然后对嵇康介绍说:“大人,这位是本乡的捕头,罗捕头,他是出去抓强盗的,刚刚回来。”
嵇康一听,地方上出了强盗,不是小事,就说:“罗捕头,你不要着急,慢慢饮茶,把事情讲给我们听。”
罗捕头点点头,平息了一会气息,开口说道:“半个月前,不知道从哪里流窜了一伙盗贼到我们附近几个村的山里,这伙盗贼的行事颇为怪异,轻易不伤人性命,只劫财不害命,而且每回所抢的钱财也不多。
我与几名部下的捕快日夜调查,走访受害的人家,除了得知其中一名盗贼是跛脚外,其他并无收获。
昨日,离此二十里外的石头村有一富户遭到一伙盗贼抢劫,我奉命带人前去查看现场。
不想半道上因为山体塌方,我们一行人受阻,等改走小道过去时,天已经黑了。
我们正在山路上疾行时,忽然山道拐角处,迎面走来五个人。我见他们个个身带武器,且连夜急行,于是上前拦住盘查。
不想对方二话不说便拔刀相向,我方也是五名捕快,立刻捉对厮杀。
怎奈山路狭窄,施展不开,我们一时奈何不了对方,双方打了个平手;不过对方似乎也不想恋战,猛攻一阵,逼退我们后便逃走了。
属下拔腿就追,被我喊住,生怕对方暗中还有埋伏,暗夜之中猝不及防,中了埋伏反而不美,于是我就带着兄弟们撤回来了,今日来见乡长告知此事。”
嵇康忙问:“罗捕头,你和盗贼交过手了,你可曾见到对方的面孔?”
罗捕头摇头道:“当时天色太黑,又事发突然,我们只顾应战,根本没有闲暇去看对方的长相。不过,其中一人的左腿有些跛,与之前我们掌握的一名盗贼的特征相符。今天上午我们赶去了受害人家中,查到那伙强盗也是五个人,其中有一人腿是跛的;与前几次一样,本案无人受伤,损失的钱财也不算多。”
乡长徐秉元奇怪地说:“强盗都是贪婪的,而这伙强盗却见好就收,也不伤人,他们到底图什么?”
嵇康沉思良久,忽然一拍大腿说:“不好!”
徐秉元忙问:“大人想到什么了?”
嵇康说:“这附近的山路我也熟悉,这伙强盗远道而来,却轻易不伤人,劫财也有限,很像是先探路!他们知道,要是劫财还杀了人,人命关天,官府必定重视,会派军队围剿;而这伙强盗活动的地方,是周围几个乡向朝廷运送税赋的必经之路,看来这伙强盗野心不小,可能还不止这么五个人!”
乡长徐秉元一听,紧张万分,问嵇康:“大人,这可怎么办?要是那伙强盗在我们乡的道路上下手,劫走朝廷的税赋银两,我丢官是小事,只怕家人都要受连累坐牢!”
嵇康沉吟片刻,说:“这样吧,强盗一般都是夜里行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也怕被人看见真容,禀报官府画影图形缉拿。我们和罗捕头先吃饭,但是不要饮酒,饭后养足精神,到了傍晚,我随你们捕快一起,去山路上勘查一番,看能不能找到强盗!”
乡长徐秉元关切地说:“大人,您就一个人随我们去冒险?您是皇亲国戚,要是万一有个闪失,我可担待不起,不如趁着天色还早,我派人骑快马,拿着您的官印,去洛阳城里调些兵来?”
嵇康淡淡一笑,说:“无须如此费事,我有炼妖剑护身,强盗就是多些人我也不怕;就这么定了,罗捕头你去把你的手下兄弟都请来吃饭,我们先熟悉一下,傍晚好一起行动!”
罗捕头领命去了,徐秉元请来陪嵇康饮酒的耆宿们也紧张起来,纷纷表示都不喝酒了,免得晚上误事。
嵇康笑道:“大家不要紧张,又不要你们去办案,但饮无妨!”
过了一会,罗捕头领着四个部下的捕快来了,乡长徐秉元下令开席。
菜肴流水般地送上桌来,嵇康和五名捕快,加上东道主徐秉元,还有徐秉元请来相陪的两位耆宿,正好九人一桌。
嵇康看看桌上人都不肯饮酒,笑着站起来,拿过酒壶说:“大家不要多虑,傍晚才出发,少喝一点没事!来,我带头倒酒,我们去办案的每人限饮三杯,其他人放开了喝!”
嵇康端起酒壶,一一给众人斟满酒。
徐秉元过意不去,接过酒壶说:“大人请坐,理应由我斟酒。”
说完徐秉元端起酒杯,站起来说:“诸位!让我们一起敬远道而来的贵宾、嵇康大人一杯酒!”
众人纷纷站起,嵇康连忙也站起来,举杯和大家一饮而尽。
纷纷落座后,嵇康笑道:“徐乡长,你晚上不用随我们去,你陪两位耆宿老人家多饮几杯!”
徐秉元正色道:“大人,下官虽然是个微末小吏,但守土有责,怎能不去?”
嵇康微微一笑说:“盗贼踪迹不定,万一晚上我们去找他了,他却来乡里骚扰,谁去对付?所以请徐大人留守,组织各村的壮丁,各拿钉耙锄头斧头,守卫家园!”
徐秉元想了想,慨然应诺,但也不敢多饮,又把大家的酒杯满上,频频敬酒,浅尝辄止。
众人都不肯多饮,于是嵇康请徐秉元下令盛饭,大家饱餐一顿,又用香茶漱口,准备午睡。
好在徐秉元家里房屋多,安排嵇康和五名捕快,每人一个房间,一觉睡到黄昏。
嵇康醒来后,徐秉元已经毕恭毕敬地在旁边等候,忙请嵇康洗脸,出来用饭。
嵇康笑道:“中午菜肴极其丰盛,我吃了几碗饭到现在还不觉得饿,你让罗捕头他们五个吃吧。”
于是徐秉元也不勉强,带着嵇康来到客厅,罗捕头他们五个已经在客厅等候。
徐秉元吩咐家人速速上菜、盛饭,让大家吃了好去办案;罗捕头伸手阻止道:“徐乡长,我们几个商量过了,午饭吃得不少,现在还不饿;再说万一路上厮杀,吃得太饱反而身手迟缓,我们就不吃饭了,现在就出发吧。”
嵇康一听有理,带头走出了大厅,出来骑马。
罗捕头和四名部下都是骑马来的,于是一行六人一齐上马,告辞了徐乡长,一路出发。
罗捕头一马当先在前面引路,逶迤骑上了山道,山路崎岖,只容一匹马通过,六人拉开距离,鱼贯而行。
嵇康转头看看捕快们都不说话,气氛紧张,就笑道:“罗捕头,这山叫什么名字?风景倒是不错哦。”
罗捕头说:“回大人,此山名叫西山,除了道路崎岖难行,倒是个好去处,风景秀美,峰峦叠翠,山头云雾缭绕。”
嵇康点点头,一边骑马,一边观赏山景。
山道上静悄悄地,只有五颜六色的鸟儿飞过,啾啾而鸣,却不见人影。
嵇康又问:“罗捕头,我看这山中物产丰富,柴火很多,果树也不少,怎么不见樵夫和猎人?”
罗捕头说:“之前山里倒是热闹,经常看见人影,自从闹了强盗以来,人人自危,许多人都不上山了!就剩下我们捕快和强盗两种人在山上出没。”
嵇康沉吟道:“这样也好,省得我们遇上山民要一一盘查,就请你带路,沿着官府押运税赋的路线走一趟,我估计强盗很可能在这条路上出没。”
罗捕头点点头,一马当先,骑在最前面带路。
没过多久,队伍来到了上次遇到盗贼的地方,捕快们紧张地腰刀出鞘,全神戒备。
嵇康有意给众人打气,也不说话,骑在马上默默运气,忽然拔出炼妖剑望空一抛,口中念咒,右手一指,宝剑疾飞了出去,在山路上绕了一圈,又飞回剑鞘。
捕快们看得惊叹不已,个个竖起大拇指!
罗捕头称赞道:“久闻嵇康大人法术通神,今日目睹,真是神乎其技!有大人这样的高手坐镇,什么强盗来多少我们也不怕了,呵呵。”
嵇康谦让道:“我这个是唬人的假把式,真遇上盗贼了,还得真刀真枪地干!用法术也是有禁忌的,不能对不会法术的人滥用,否则必遭天谴。”
罗捕头笑道:“仅仅这一手,就足以吓住所有的强盗了!这下我们放心了,继续前进吧!”
于是六人继续搜索,一路走去,却一路平安,没有遇到一个强盗。
眼看夕阳西下,天色渐渐黑了,六人来到一处山坳里,竟然发现了一座客栈!
嵇康好奇地问:“罗捕头,这山坳里人并不多,却怎地开了家客栈?谁会来住?”
罗捕头笑道:“大人,这家客栈很早就有了,这里处于几条山路的交叉口,来往的山民倒是不少,有的人来不及赶回去,就住宿一宿。更有进山砍柴的,爬山采药的,来此客栈小憩,养足精神,好有力气干活。最主要的是,山里房子不值钱,客栈老板叫方得贵,住宿一宿花不了几个钱,还烧得一手好菜,所以这家客栈生意还算不错!”
嵇康微微一笑,说:“你不提吃,我还想不起来,我们几人奔波了几个时辰,骑马颠簸,早已是饥肠辘辘,不如进去吃个饭,睡上一宿,明日再出发找盗贼?”
罗捕头忙说:“在下也有此意,大人不提,我也想提。大家就进去休息休息,吃些晚饭,却不能饮酒,要防备盗贼夜里偷袭。”
嵇康沉吟片刻,忽然说:“这附近都很荒芜,我们一路走来很少看见人家,这家客栈生意红火,却收费很低,会不会是与盗贼暗中勾结,是一处贼窟?”
罗捕头大吃一惊,想了想说:“倒是有此可能!我们且进去投宿,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