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公开的秘密

窗外的一点点光线透过没拉严密的窗帘之间悄悄照进来，已是晚高峰，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房里却是安静的只能听得见林子衿平稳的呼吸声

倪琳轻叩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子衿动了动身体，愈发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委实太沉了些，身子也跟着重了些，迷迷糊糊，像是在梦里醒不过来

“子衿姐，你醒了？好点了没？”倪琳打开床边的台灯，光线刹那让林子衿睁不开眼

“嗯，好多了，是不是到饭点了？你们下班了吗？”

“还饭点，已经7点了，大家早就都去饭店了，我没打扰你，就让大家先去吃饭了，现在来看看你，没想到你也醒了”

林子衿点点头，坐起身来，靠着床背，细细揉着自己的额角，缓了缓，“也好，你等等我，洗漱下，我和你一起过去”

倪琳一边拉开窗帘，一边笑道：“我还以为你打算今天又要找个理由不和我们一起去浪了呢”

“说什么呢，我不是答应你们了”林子衿穿好鞋子，稳了稳神，依旧是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定了定神，才慢悠悠的拿起衣架上的外套

瞥了眼仍在打量自己的倪琳，“别瞅了，我好得很，走吧”

倪琳欢脱一笑，挽上林子衿的手臂

正是难得的周末，又是年底，街上的喧闹不绝于耳

“就是这了，子衿姐，你快点，他们都已经上去了”

七弯八绕，林子衿站在饭店门口的时候才恍然觉得怪不得在车上的时候就觉得怎么这条路这么熟悉，原来是之前她来过的地方，不过那时候她躲在角落是个十足十的偷窥者

“这家饭店小有名气的，在B市也算得上排得上号的雅致的饭馆了。子衿姐你不会觉得小气了吧？”

倪琳看了看林子衿的神色，再瞅了瞅掩藏在一片竹林中半隐半显的小小牌匾，只刻着一个字：竹

“不会，走吧，我们进去吧”

林子衿没想太多，入门才发觉这家饭馆果然是别具一格，处处都是竹林一片，仿佛让人刹那间便有了古代小径人家的感觉，倍感爽朗气清

“这里很不错啊，难得你放弃了你最喜欢的大排档”

林子衿揶揄的向身后东张西望的倪琳，眨了眨眼睛

“子衿姐，你真是的，大排档也有大排档的好处嘛，没听过这么一句话么，人间烟火气，最能抚人心”

“是啦，那你怎么这回放弃你的烟火气了？”林子衿忍不住伸手拨开一片繁密的竹叶，驻足看去，竟然发现深处似乎有着一处极好的花园

“那是因为这回大家投票，我输了”倪琳丧气的一步两步看着脚下，忽然发现前面的林子衿没吭声

“子衿姐，你怎么了？”

“没事，走吧”林子衿笑笑，收回手，继续向前走去

包厢里热闹非凡，几个刚入职的实习生正被老资格的前辈们抓着拷问，林子衿的出现忽然就打破了他们和谐的气氛

似乎大家都没料到林子衿会来的这么快，一时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怎么，是我打扰你们了？”林子衿笑着拉开椅子，从推开门进来那一刻她就发现，这气氛怎么就突然变的凝重了

“我觉着自己平常也没怎么压榨你们，还算得上走人性化路线的，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个表情”

林子衿不掩笑意，看向对面的孙律师，细微的动了动眼神

倪琳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鬼灵精怪的站起身来，拿着一杯酒，嚷着：“就是就是，都怎么了，孙老师，你可别瞒着我们啊”

被点名的正是方才威逼实习生被撞个正着的孙律师

他一脸尴尬，看向坐在主位的林子衿，谄笑到：“没什么，就是我们正和实习生打赌呢”

“赌什么？”林子衿慢悠悠的抿了口眼前斟满的红酒，不正常的红晕不知是还在发烧还是已经上了酒意，眼神略带着冷意，精致的妆容却挡不住有些苍白的面容

孙律师没由来的瑟缩一下，想自己也算是从伯仲集团总部调来的骨干，看着林子衿成长成独当一面的律师，却在她面前也不敢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仿佛就像是见到另一个薄总，有时候，怎么就这么像呢

“打赌....赌你是不是...”

话说到这里，孙律师还是忍不住瞅了眼林子衿的声色，她抬了抬眼皮，放下手里的酒杯时还停顿了一两秒，仿佛在等他继续坦白

孙律师挺了挺脖子，想了想，小声道“呃，就是，在赌薄总今天是不是知道我们在这才来的”

两句话说的全然衔接不上，任谁都听得出来，孙律师两句话说的并不是一个意思，何况是一群最会抓住言语漏洞的律师

气氛一度冷至冰点，为了散去屋内烟味的窗户打开，窗外的风吹开林子衿一旁的纱窗，她没说话，眼睑微闭，唇线紧紧抿着，面带堂皇神色，显然薄言的到来也是意料之外

倪琳显然不适应这样的气氛，小心翼翼的瞅了瞅身旁的林子衿，不知怎的，就觉得林子衿好似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不知道叫做什么的神色，没由来的让人觉得落寞

她知道，在场的恐怕没人不知道，包括当事人林子衿，毕竟这显然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伯仲所有的职员在入职的时候必须要到总部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和考察而后分配岗位，偌大的伯仲，一向以严以律己为宗旨的律师部门也免不了办公室八卦这一俗套，可去年的一个八卦却成了整个伯仲人人皆知的生存必备技能，当然，就连刚进伯仲的新人也不例外

自从那年的慈善晚宴后，林家要和方家联姻的新闻人尽皆知，一众看客都是一头雾水，不是林家小姐和薄家少爷在一块了么，青梅竹马的方少爷只能暗自神伤去了，这八卦新闻都有过薄言和林子衿的亲密照片

虽说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动静，只听说林家小姐跑国外进修去了，其余的自然都被捂得严严实实

时间一长，这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新闻也就没什么新的谈资，人们才作罢

伯仲里却是流言四起，原因就是那一份调岗申请书，林子衿的调岗申请就是在那场慈善晚宴之后不久，恐怕除了当事人三人，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夕之间，林家小姐与方家少爷就变成了好事将近，而薄家太子爷却破天荒没参加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理由是突发急病

两件事的时间点未免太凑巧了些，伯仲内部自然是流言四起，再加上由王秘书亲自递交的林子衿调岗申请

那一天几乎成了伯仲可以载入史册的世纪大新闻，人人都猜测是林子衿难以放弃旧爱，重新回到了方泽的怀抱中，薄言不堪承受事实，突发急病，为了避嫌，林子衿就绝情的不顾薄言死活，转身离去，逃到B市

这堪比电视剧的情节曲折，可都是一众律师们从那天失魂落魄走出薄言办公室的林子衿和讳莫如深的王秘书神色中推断而来

一时之间林子衿薄情寡义的形象深入人心，一众薄总的拥护者对她可都是啧啧摇头，似乎她林子衿就是一个不知好歹，水性杨花的女人

这样的设定，传言愈演愈烈，这也就是林子衿为什么不愿回伯仲总部的原因之一，至于其他原因，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显然孙律师和实习生赌的是她林子衿究竟是和谁在一起了，不光他们，包括所有在场的人，恐怕都想知道这个谜底

长久尴尬，大家不自然的互相对望，各自都不安的喝着眼前的酒

孙律师从未这样感到窘迫，比败诉还要让他觉得丢人，冷汗涔涔，大家随着孙律师的小心翼翼的眼神也小心翼翼的看向主座上的林子衿

她却笑了，似乎方才局促不安的并不是她

“哦..薄总也在这么？”

这略带疑问的口气，让众人一惊，云淡风轻的似乎是在问今天的天气怎样一般

“是啊，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碰巧遇到了薄总，才知道他也来到了B市”

孙律师很是审时度势，掩盖还来不及收起来的尴尬，笑着回答林子衿的话，林子衿没看他，只点了点头，又拿起面前的酒杯抿了口，这酒杯略浅，三两口之下，林子衿竟已喝了大半

“子衿姐，你还病着，少喝点吧”倪琳靠近林子衿轻声道

林子衿刚想说什么，却又哽咽了几分，太阳穴一阵急促的跳动，只觉得疼痛难忍

门声轻响。

服务员们一队，端着菜肴，鱼贯而出，林子衿抬头看了看服务员们正在陆续上菜，又转身向倪琳摆了摆手，倪琳会意

“大家赶紧吃起来吧，这菜上的慢得很，都饿了吧”

倪琳一边喊，一边又向尚在布菜的服务员道“去把酒都开了吧，看有没有空的杯子，都满上”

林子衿等着那一波疼痛散去，才捡回两分清明

刹那间，气氛又好了起来，毕竟除了林子衿外，大家也不过是图个八卦，看笑话的心思远大于真正的事实

倪琳发挥自己的交际花特性，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林子衿站起身来，走向门外，拍了拍正在努力给孙律师灌酒的倪琳，附耳道

“我觉着房间里太闷了，出去透透气”

还没等倪琳反应过来，只见她已经走出了包间，倪琳望了望因为林子衿不喜烟味而几乎窗户全开的房间，努了努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