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落水因缘
没想到他只是顺手整理帘子上被风吹乱的流苏,而打开了身旁的窗户。
姜小鱼重晕,托着下巴,有些失望的远眺,临琅山上的风很大,空气也很清新,目光邃远,她的心随之飘远,包罗万象尽收眼底。
可没过多久,邀请的当事人就百无聊赖了,大胆的探出半个身子眼巴巴的朝隔壁瞅去,可惜唯有几缕随风轻扬的发丝,啥都看不到,回过头来,也只能瞧见一片衣摆。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还是不出来。
君子拂穿得很单薄,白衣飘然,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她还是把心提到嗓尖,以为他随时都会乘风而去,明明离她只隔了一张竹帘,感觉那飘渺的身姿与她隔得那么遥远。
“有什么问题想问么?”声音平淡,简单几个字,姜小鱼疑心自己是不是听见了清远的回声。
今天面对他,她居然会紧张!姜小鱼一时间竟想不出她事先有什么要问的,心脏如银河落九天,又跟水汽源源升腾般忽上忽下。但事关金钱,她也很快的平复了心情:“你在客厅招待我,我们现在是主客关系,自然闲聊嘛。”
君子拂侧过脸道:“看来最近你很清闲。”向来无事不登临琅山,破天荒的找他叙旧。
姜小鱼手肘撑在窗沿上,倒斜着身子一副懒散样:“哪有,我过几天就要去卞唐的白芷城了。”
“临琅远离朝堂烦扰又不涉江湖恩怨,是个民安祥和的好地方,但总归太小,容不下你天高海阔的心志,你向来在西北边境活动,少有去南方,去玩玩也好。”
“嗯?”她感觉他话里有话,在透露什么。
君子拂含笑,温煦的嗓音和清脆的着鸟鸣响起,他望着下面的风景突然问道:“从这往下看,你看到什么?”
“临琅呗。”
“此时的临琅和往日的临琅有什么不一样吗?”
“嗯……”姜小鱼闷声拉长尾音,干脆回答:“没有!”从高处俯瞰的风景总是十分魏巍壮观,但朦胧的临琅城影,奔涌的临琅河水,看多了也觉得平平无奇,难道是她眼拙,真的有不同寻常之处?
掌心在额间搭个蓬,她还是没看出名堂。
良久,君子拂笑着说道:“我也觉得没有。”
这话真是太欠揍了,姜小鱼嗞牙道:“百晓先生,你真的好无聊!”
君子拂不可否置:“反正是闲聊。”
因为是闲聊所以能逗她,如果她不谈正事他们的话题也会一直无聊下去。姜小鱼回归正题:“那个李钰,真是我合作伙伴?”
伙伴和合作人有相当大的差别,依他抠门的性子,会慷慨的免费送她消息?何况李钰是什么人,庶出的身份都蕴含承袭南唐军阀的潜力,像狐狸一样狡猾猎豹一样危险,跟他打交道得慎重,不会是当时胡乱唐塞她的吧。
“你心中有数,何必再问。”他只是提个醒,关键还是她心中那杆秤来衡量。
简明扼要,独具慧眼,姜小鱼知道了答案,颔首微笑:“君子拂,我真的挺欣赏你的,这次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君子拂斜斜瞄了一眼,表示没看出来,转正视线悠悠说道:“给弯弯带些卞唐特产的果子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难不成你想以金钱交易。
想当初李钰可是花了五百万两才得知她的存在,而她却用几箱干果就确定他的存在,如果被他知道了,会不会气死啊。姜小鱼憋着笑说:“唔,按这价值来看,这个答案相当具有参考性呢。”
“我们百晓堂出去的答案,无论贵贱,都是具有参考性的。”
心情很好的姜老板期待问着:“百晓先生的定价因人而异?”
“我高兴,随心而定。”君子拂顺口说道:“昨日我夜观星象,发现轸宿陨落,乃缺水凶兆,而方位是在你家,南方主火,简而言之,今年你跟水犯忌,好生注意……”
“……”姜老板这下笑不出来了。
涯余突然打开扇门探进脑袋:“姜老板,这个答案价值六万六千两白银,请付钱。”
“我问了吗?要你说了吗!”姜老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涯余淡定说道:“唉,帐可不能这样算,姜老板年轻,至少有七八十年的生意可赚,现有的未来的加起来,你的价值可比六万两多得数不胜数,散财消灾,确保一年的人身安全才最为重要,十年老邻居了,堂主一番好心才告知你的。”
“……”这主仆二人就是坑货!
姜小鱼无从辩解,身为商人的她不能不信,肉疼的掏出银票递给涯余,舍不得放开。
“嘿嘿,祝你六六大顺!”
银票一拉再拉,还是被拽走了,她被猪油蒙了心,才会以为他良心大发,姜小鱼气呼呼瞪着装蒜看风景的君猴子。
他淡然问道:“还有事吗?”
“没了!”吹多了冷风,鼻子冻得发红,姜小鱼就是有疑惑也没心情问。
君子拂保持沉默,临风不动,人走了,屋里安静了,显得气氛更冷。
山是那山,水是那水,临琅的四季风景几乎没怎么变化,君子拂仍旧颇有兴致的欣赏万物复苏的初春美景,只是看到一道极速下山的影子时,眼眸深邃一黯,倏忽一过,已快十五个春秋了。
你也长大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缓缓转过身,拾起几颗棋子摆弄:“纵横交错兮天下之局,棋子没有利用完之前,谁都不能主宰结局。”寥寥数子,把那副残局扭转乾坤,姜小鱼的龙活了。
“堂主。”蓝袍人双手合揖,在屋檐下恭请指令。
“把消息都放出去,卞唐巨鲸帮,南唐李氏,盗圣,还有金陵的夜氏,今年临琅来了这么多人,可要好好热闹才是。”白衣人望向临琅落霞峰,神秘而淡漠说道。
蓝袍人有些不解:“那夜七公子……”
“他潜身临琅虽然别有所图,但咱们姜老板如今正风靡江湖,他不会不感兴趣,即便我不推波助澜,他们早晚也会碰面。从各方面来说,比起李钰,夜家七郎还更胜一筹,她会喜欢这个惊喜的。”
“能得堂主这般评价,这夜七公子肯定绝非凡品了。”蓝袍人思度着说:“疾峻峰的山贼已经被处置了,然而有几个潜逃而去,逃奔的地方正是皋兰山的狂沙寨,我们要提醒姜老板么?”
“她现在要去应付卞唐的巨鲸帮,这件事先暂缓吧。”
蓝袍人知道两者并不冲突,提点线索也不打紧,但姜老板来时堂主故意带过了这个话题,想必是另有深意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两刻钟后,百晓堂竹楼里几只白鸽,在蔚蓝的天空里翱翔而去。
四天后,临琅最大码头,几艘印着姜氏商号的巨大船帆陡然展开,迎风猎猎鼓扬。盛气凛凛的姜老板,披着土豪升级版的狐裘大衣,站在甲板中央,粗声豪气的指挥来回匆忙却不混乱的伙计,又跟着水手挥手喊号子,神采飞扬的出发了。
卞唐气候温暖,花期相对早于临琅等地,此时百花竞相争艳,以牡丹装点这座繁华的花城。
一艘画舫缓缓驶进了白芷渠,揽过湖光山色,香林玉树,华彩新衣的俊秀公子透过漏窗,欣赏着横翠飞云,长桥卧波的佳远美景。
对面的软榻上,靠着一慵雅的美男子,妖娆的桃花眼即便很正经的看你,你都会觉得他在对你发浪,所以当他眼角微挑,勾唇一笑时,真的是让人心乱如麻了。
船上多了一位特难伺候的四少爷,厢房装点得极为奢华,香鼎里焚着沉香,姜小鱼干涩舔了舔唇,觉得船内闷热起来,在座位上躁动不安,终于忍不住打开舱门出去透气。
“外面烟雨蒙蒙,湿了衣裳就不好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点睡醒的倦意,听起来格外好听。
姜小鱼嗔怪一眼,真不知道你爹妈怎么把你生出来的,真想收了你这妖孽!
船夫看见她,躬身点个头,继续做各自的事。
姜小鱼撑起一把竹骨伞,坐在墩船上,眸如静潭眺望远方,白芷渠起了层薄雾,朦胧的将景致笼罩其中,隐约间能看到三两只大船过往水面,轻柔的水波荡漾,像是谱写着江南悠扬的曲子。
李钰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眼波横扫尽是风情,视线最终落在了蹲坐在他膝前的人,抽掉她斜在肩窝的伞,慢悠悠道:“在看什么?”
“美人!”姜小鱼指着前方姹紫嫣红的豪华乐舫,里面一群燕瘦环肥的女子。
李钰顺着指尖看去,那鄙夷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也算美人,在南唐的秀雅阁里随便拉个艺伎出来,都比这些女子好十倍。
一定在腹诽她眼光低俗吧,姜小鱼故意色迷迷的盯着李钰,恶作剧般轻声说:“美人出浴……”
李钰横眉冷对:“你找死么?”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已经淡忘被偷窥的事,可姜小鱼好死不死还敢提起。
姜小鱼不解挑眉,无辜指着湖面另一艘船:“有个白衣女子落水了,等她起身曲线肯定一览无余,不是美人出浴是什么?四少爷以为呢?”
李钰大窘,脸色越发凝重,看着忍不住偷笑的某人,顿时气炸了肺,一脚将人踹进河里。
姜小鱼惨烈大叫,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扑通落进水里,与远处落水的美人一唱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