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野寺四

看着时候不早了，贾林要告辞赶路，陶然老汉执意挽留。

牛道士说：“算了，算了，这小老弟要走，老道也不留了，我俩就做个伴儿，今晚上他就是我的客人了。”

陶然老汉说：“也好！”

贾林牵上驴，跟陶然老汉告别，与牛老道同行，俩人一直向西走去。

贾林对牛老道说：“趁这路好走，道爷骑上驴。”

牛老道笑着说：“路好走，我骑你赶着，路难走，你牵我赶着。”

说罢，牛老道翻身骑上驴。

沿着上山的羊肠小道，贾林牵着驴，慢慢走着。

走了一会儿，贾林想这道士们都是会驱邪驱鬼的，便问道士：“牛道爷，你说这世上有没有神鬼？”

“没有！”牛道士不假思索便答道。

“没有？”贾林听了牛道士的话颇感诧异，“没有神鬼，你们怎么还要驱神驱鬼呢？”

牛老道摇头晃脑，说：“装神弄鬼的人，都不信有鬼神。若是真有鬼神，这些人敢随意作弄别人吗？所以说，祸福皆自取，神鬼本无凭。”

贾林说：“前晌我看到五柳庄的美景，想起一幅对联，那下联是：“善者敬神，恶者畏鬼，究竟皆非异物，须知鬼神出在自心头。听了道爷刚才的话，我才敢说出来。”

牛老道说：“年轻人走江湖，应当诚信为本，忠义当先，理智处事，坦荡做人，问心无愧，与世无争，心底无私天地宽，何惧鬼神哉？”

贾林点头说：“牛道爷说的对。”

牛老道又说：“当今这世上，利用鬼神骗人的哪儿都有。有的纯粹是骗人，像那些神汉、巫婆给人驱鬼治病，他们这一干人不但不能治病，还会延误人家的病情。不过也有以取利为主，利用骗术戒恶扬善、息事宁人的人。那些被骗的人都是愚昧之人，也有善恶之分。其实就是你说的‘善人敬神，恶人畏鬼’。

“善良的人，迷信因果报应，现世报不了，就寄托到来世，这就想象出了人死鬼魂不死，还能轮回转生。这样一来，就为我们和尚道士骗人创造了条件。就说我们给死人做那法事、超度亡灵。人家家里人死了，善男信女、孝子贤孙们，他们相信有鬼魂存在，想让他们亲人的鬼魂不受苦难、早日投胎，就来请我们帮助。

“我们道士和尚都和阎王爷是铁哥们，阎王爷什么都听我们的安排。我让你给我点现钱，我就给阎王爷、判官、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烧点鬼钱，他们收了我的贿赂，又有我门这层鬼际关系，就会把你家那亡人的鬼魂发配到吃得好、穿得好，不受苦不受累的好地方，或者是投胎给哪个官老爷当个孙子什么的。

“如果那些亡人活着的时候做过什么恶事，离头三尺有神灵，阎王殿里都是有帐可查的。按照他们在阳间所犯的罪恶，判官罚他们下油锅，上刀山，或用磨子把他们磨成粉末。他们家里人就得请我们去给他们做法事，凭着我和阎王爷鬼判官的关系，让他们手下留情，如果再给他们送份厚礼，那阎王爷鬼判官就把他们的档案改一改，就会把那些千古罪人摇身一变成了当今英雄。提前让他们转生投胎到达官贵人之家。

“这一辈子，我都不知道给阎王爷送过多少礼，整座的金山、银山，他们都是照收不误，也不给打收条。有一回洛阳纸贵，我画一张千百万亿元的假票子，上边写着冥国银号，给阎王爷鬼判官们烧了，他们竟没有发现是假的。

“人们都把鬼说的很怕人，尤其是那些屈死鬼，就是那些被人陷害冤枉而死的，自杀上吊跳井的，还有那些他杀的，像那路劫仇杀的、官府屈杀像窦娥、杨二姐那样的。因为他们都是没有拿到户口的孤魂野鬼，在阴间也没有固定住的地方，没有吃没有穿，只好谁家死了人，他们就来捣乱，搅得人家身心不安。哈哈，不过他们这些可怜鬼可都听我们的话。

“我先给他们烧点纸，祭点酒，泼散点水果点心，一般的鬼酒足饭饱，拿上东西就走了。要是有那不想走的，我就再给他们用朱笔在黄表纸上写个命令，贴在他们想去的地方，他们就不敢去了。如果还不走，我就用桑木做的宝剑押着他们，罚他们到十八层地狱下面给阎王老子挖煤去。

“谁家给的钱多，酒饭管待得好，又会给我说顺耳的好话，我就让他们的亡人鬼魂升到九十九层天上给玉帝老子盖瓦。不论是神仙还是鬼怪，在我们跟前没有脾气不好的，不管我们敬他们，还是骂他们、骗他们，他们都不会有什么不满的。

“我们就是这样骗人的，钱我挣到手了，我就可以买吃买穿，活下去。那些上当受骗的人花了钱，买了个心安理得。

“小老弟，你说说我能不能用这法子来骗骗你？”

贾林说：“牛道爷说笑了。”

听着牛道士一路胡侃，贾林觉得有趣。

眼前的路越走越陡，牛道士便跳下驴背。

贾林把缰绳头递给牛老道，说：“牛道爷，你在后面抓住这绳子，上坡会省些力气！”

牛老道看着贾林，感叹地说：“你真是个好孩子！”

贾林前边牵着驴，牛老道后边跟着，上坡太费力气，俩人都有些气喘，便不再说话，只蒙头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