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尘缘未了

归海心月拒绝和秧广一同回去之后，差不多隐姓埋名在深山古刹之中生活已经快一年了。这一年以来，她拜老道长为师，跟着他学了不少道法，也悟出一些人生的真谛和意义，已经有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凡人，免不了还有儿女情长的时候。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归海心月便无限牵挂着自己的父王母后，还有那个异父异母的哥哥来福。

这天，归海心月正在自己的房中忙碌着，忽然听到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

“道长，你可曾经看见一个叫归海心月的姑娘来到此地？”

归海心月听了一惊，这声音不就是自己日夜想念来福哥的声音吗？难道来福哥来到这里寻找她了？

归海心月心中激动不已，她呼的站起身来，准备冲出房门，和来福相见。

可是她又想到自己现在不能见来福，她不想再去打扰他的生活，让他和金娇娇两人平静幸福的生活着。

假如她跟来福回去，一则自己已经出家，道行未精还一事无成，再说当初已经下了决心摆脱无聊的宫廷生活，现在又随同来福回去，那不是自食其言？归海心月想到这里，便停下了脚步，没有冲出门去。

她悄悄的走到门边，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施主，这里没有一个叫归海心月的姑娘，贫道也没有看见过，不知道谁叫归海心月，你还是去其他的地方去寻找吧。”

归海心月看见师傅站在那里，面对着归海心月这边，而那个和她师傅说话的人，背对着她，归海心月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但是归海心月却从那人的背影和神态中，觉得他就是来福哥。因为这背影太像了，这世上除了归海心月，也许再没有人对来福的背影这样熟悉了。

归海心月一股难于控制的冲动由心底产生，她张了张嘴，想大声的喊一声：“哥哥！”可是话到喉咙却没有喊出来。

“多谢大师，打扰了。”

只见那人向老道长拱拱手，转身走了。

归海心月情不自禁的赶忙跟在了那人身后，可奇怪的是当她从老道长面前经过的时候，老道长却像没有看见归海心月一般，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归海心月也顾不得许多，一路小跑跟了过去，她想看看他，看看这个背影是不是她日夜想念的来福哥。

天，忽然暗了下来，瞬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漫天的尘土飞扬，模糊了归海心月的视野。

只见那背影头也不回，匆忙的向前行走着，眼看就要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归海心月便撒腿跑着，追了过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归海心月总也追不上，那背影一直若即若离的在她的前面走着。

归海心月不禁纳闷起来，看他的脚步并不快，可为什么她跑着就是追不上呢？

那背影转过一个弯消失了，归海心月情急之下，大声的喊了起来。

“哥哥！等等我！我是心月。”

归海心月开始后悔刚才在道观里的时候，为什么不出去和他相见。现在眼看着那酷似来福哥的背影消失的时候，让归海心月万分焦急。

归海心月拼命的追过那个弯之后，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大海波涛汹涌，一浪接一浪的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怒吼声。

“哥哥！你在哪里？”归海心月拼命的喊着。

可是哪里还有来福的身影？她的眼前除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之外，没有看见任何身影。

归海心月拼命的在海边奔跑着，呼喊着，哭喊着。

忽然，归海心月脚下一滑，跌倒在海边，随即一个大浪打来，将她卷进了海中。

归海心月拼命的挣扎，却怎么也游不回岸边。

“哥哥！快来救我！”

精疲力竭的归海心月发出了绝望的呼喊。

“妹妹，别怕，我来救你了。”来福不知道何时又出现了，只见他拼命的向她跑来。

“哥哥，我在这里……”

又一大浪卷了过来，将归海心月卷进了海底。

……

归海心月“啊！”的一声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刚才自己是做了一个奇怪而可怕的梦。她一摸额头，一头的大汗，头发也湿透了，彷如刚才梦中掉进大海一般，全身湿透。归海心月翻身下床，去翻找干爽的衣服换上。

然后归海心月信步走到窗前，抬头眺望着远方。

一轮明月挂在天边，苍白的月光洒在夜色朦胧的大地，大地显示出一种让人压抑的灰暗和忧伤，就如现在归海心月的内心深处，落寞而又感到无尽的孤独。

“来福哥，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你啊！”

本想离开来福离开王宫，想忘掉尘世所有一切，看穿红尘。没想到亦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尘世中那些刻骨铭心的感情亦发的浓烈，萦绕在她的心头，总也挥之不去。

夜，万籁俱静，可归海心月的心却如潮水般，波涛汹涌难于平静。

经过一夜思考和深思熟虑，归海心月开始后悔了，也许当初作出的决定是一个错误，她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又怎么能看破红尘呢？

归海心月决定她不能在这深山中古刹里终老此生。

第二天，归海心月便收拾了行装，肩背行囊，来找老道长。

归海心月来到她师傅的门口，看见师傅正盘腿坐在那里闭目参禅，于是便不敢进去打扰，不声不响的站在门边等候着。

“心月，快进来吧。”老道长眼睛都没有睁开，便知是归海心月到来。

“师傅，我想……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归海心月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开口向老道长告别。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老道长依然闭目盘坐，一动不动。

老道长眼睛都没睁开，更没有看归海心月，他是怎么知道归海心月是来告辞的？这让她诧异不已。

归海心月轻轻的将肩上的包袱放了下来，走到桌前给师傅沏了杯茶，转身想递给老道长，可是老道长闭着双眼，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归海心月手拿茶杯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手中这杯茶是不是该递给师傅，她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做错了什么。

老道长没有说话，依然闭目盘坐，归海心月则站在那里，也一动不动，一股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开始弥漫开来。

又过了一会，只见老道长缓缓的睁开眼睛，对归海心月言道：“把茶给我吧，你都拿了一会了，为什么不递给我呢？”

归海心月赶忙将手中的茶杯递给老道长，问道：“师傅你刚才眼睛都没睁开，也没有问我，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告别的？”

“你对我们道家人打坐是怎么理解的？”

老道长没有直接回答归海心月的问题，而反问道。

“师傅闭目打坐，是在悟道学玄妙，我刚才打扰了师傅，对不起。”归海心月答道。

老道长笑笑言道：

“你只说对一半，我们道家打坐，其实和佛家参禅打坐是一个道理。看起来是两耳不闻天下事，可是你却不知道，参禅打坐，也是在聆听世间万物，你刚才步履匆匆，和往常不同，心中必有心事，脚步轻重不一，肩上必负有行囊，你说话吞吐断续，必有难开之口，平日里看你心神浮躁，必是不安心在此。综上所述，为师料想你今日特来告别的。”

老道长的一席话，让归海心月敬佩不已，但是又深感惭愧，觉得自己当初已经说好自己要在此修行，而今却出尔反尔，下山还俗。

“师傅，您说的全部都对，我是太心浮气躁了，我不应该有那样的想法，我不走了。”

“不，你做的对，孩子你下山去吧，你本来就不应该呆在这里。”

老道长慈祥的看着归海心月，慢言细语地说道。

“不，师傅，心月想通了，我要留在这里，也应该留在这里。”归海心月言道。

“孩子，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还是下山去吧。”

“师傅怎要赶我走呢？”

“善哉，善哉！为师怎会赶你走呢？是你自己赶自己走的，你尘缘为了，山中再大在你心中也容纳不了自己，要是你真心修道，就是给你方寸之地，也是一个世界。”

老道长缓缓地说着，端坐在那里，成了一座雕像，一颗青松，一尊菩提……

“师傅，你觉得我应该下山？”归海心月问道。

“你早就应该下山了，当初你说要留在山上，潜心修道，但为师看出你尘缘未了，之所以说要出家，乃是你的一时气盛，心中有难断之事无法排解，因此我答应你在此修行。但你情未绝，缘未了，怎能在此长久呢？你快快下山去吧。”

老道长站了起来，又对归海心月言道：“让为师送你下山吧。”

归海心月听了，只好重新背起行囊，走了出来。

岁月就像山前那涓涓流水不停的流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流过了整整一个春夏秋冬。

在山中不知岁月的归海心月，来到这山上已经整整一年多了。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山中呆了一年多之后，现在又背起行囊下山，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梦想。

在此期间，归海心月在老道长那里学到了许多做人的道理，以及对世事的一些独到的见解。

她本想在此山中度过自己的一生，可是内心深处的那一份未了的情缘，就是自己心头的一个心魔，时刻折磨着她。

正如老道长所说的，尘世心魔还得去尘世化解，尘缘未了还得去尘世还愿。

“师傅，感谢你这一年多来的照顾和教诲，心月不知该怎样报答。”归海心月感激的对老道长言道。

“相遇便是缘，这都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又谈何报答呢？”

老道长顿了一下，有言道：

“一个‘缘’字便能解开我们心头所有困惑，世间恩怨都都在一个‘缘’字，化解在一笑之间。”

归海心月点点头，将师傅的教诲记在了心间。

“师傅，就送到此吧，我走了。”

老道长点头微笑道：“去吧，人生之路不平坦，望能淡然面对，好自为之。”

归海心月辞别老道长，迈步而去，重新开始她的人生。

杨柳扶风，野花盛开，这是一个温暖而美丽的季节。

归海心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山花烂漫的大地，心情豁然开朗。她抬头望着前方，大步向前走去。

归海心月的身影渐渐的远去，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黑点，最后融入了这滚滚红尘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