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大不小
这笑得真像一只小狐狸,眼眸弯弯的,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涯余同样以迷人的微笑,四两拨千斤的应付回去。
“跟你打听个事儿。”姜小鱼表情郑重的思度了片刻,好像在考虑国家大事一般,勾勾手指凑近,生怕被人听去了机密,轻声问道:“你们堂主今年贵庚?”
没有直呼堂主的名讳已经很稀奇了,她怎么突然好奇堂主的年龄,涯余挺直腰远离她几分,睨着眼眸小声嘀咕:“问这个干嘛?”难不成你想顺口问生辰,送点礼物什么的。
“因为我觉得……”某人贼贼的咕噜自己的见解,涯余一听,倏而憋红了一张脸,喉咙像被人掐住,吱唔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哈哈,我猜得不错吧!”姜小鱼仰天大笑,以为自己挖到了天大的新闻,她的民报好久没有来个振奋人心的大轰动了。
“别胡说八道!”打从姜小鱼五岁起,还是个流鼻涕的小屁孩时候,跟她打交道多年的涯余很久没有被惹得动怒了,他挽起袖子气冲冲怒道:“你今天若敢胡编乱造,让你报社刊登出去,损坏我们堂主的名声,我、我绝对让你当晚关门大吉!不要试图挑战百晓堂的权威!”
呀,真怒啦?她不过猜想弯弯是不是君子拂的女儿,又没说是私生女,至于吗?百晓堂百年底蕴在那儿,涯余真的想对付她,一夜就能把她产业搞垮,鸡蛋碰石头这种事,姜老板怎么会做呢。她悻悻哂笑道:“哎哟,看把我们涯余先生急的,跟你开个玩笑呢,莫气莫气。”
“这种事开不得玩笑!”涯余再三警告,虽然近几年来脾气好了,收敛了爪子,但老虎不发威别当他是病猫。
“知道啦,我就觉得弯弯那丫头那么聪明,肯定是……名师出高徒嘛。”
说来也奇怪,她来这里多年了,偌大的百晓堂就见到君子拂,颜开,涯余三个大男人,连最基本的洒扫裁剪,做饭洗衣的婢女都没有,跟个和尚庙一样。直到有了弯弯,冷冷清清的庄园方才生气热闹些。那丫头来历她不太清楚,当初见着,还只是个满地乱爬的奶娃娃,现在却跳脱得能欺负她了,不禁感叹,这岁月不饶人呐。
姜小鱼突发奇想,涯余一边带孩子持家,一边执针裁衣的温馨画面,这感觉咋那么……她凝眉沉思,有点想不通哪里别扭了。
涯余努嘴询问:“想什么呢?”神神叨叨的,就没见哪天正常过。
“我在想啊,咱们十年老相识,你也一把年纪了,带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要不让我给你说个媒,找个媳妇儿生个跟弯弯一样可爱的……”
“姜小鱼,一天不捣乱皮痒是吧!”涯余咯咯磨牙,就近操起一条扫帚要把人撵走。
“我这是为你后半辈子的美满幸福生活着想,你不领情算了还要打我,君子拂,你家笑面虎要吃人啦!”
“给我站住!”
某人吓得哇哇大叫,仗着身形娇小灵活躲闪,踢了鞋子跳上回廊,得意的做个鬼脸扬长而去。
“算你跑得快!”眼看那条身影泥鳅似的溜走,蓝袍人把竹条扫帚往地上重重一插,气得跺脚,说得他像是个没人要的光棍,他老吗?他像吗?
涯余在院子里站了好半天,方才发现一道影子面无表情的瞄了他一眼,然后无声无息走过。他有些心虚的扔掉扫帚,整理了衣衫,以持正端庄的仪表,淡定自若的朝司计厅走去……
姜小鱼一路蹦蹦跳跳,踏着木地板咚咚作响,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空气里到处飘浮着欢乐分子。
修长白皙的手缓缓一顿,落地门被忽然拉开,钻进来一道墨绿影子,又哗啦关上,悄悄打开一条缝隙,猫着眼珠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确定没人追来了,牵起嘴角贼贼一笑。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不妨说来听听?”
温煦的嗓音在房内响起,她一愣,诧异的抬头看去,意外撞进一双璀璨如星的眼睛里。厅中正徐烟冉冉的香炉,袅袅熏烟轻柔舞动,隔着一张浅翠的竹帘,一袭白衣坐在席垫上。
轻质的衣料不带一丝褶皱,衣角绣着几片淡青色的竹叶,南面的窗口大开,他的身上仿佛渡了一层圣洁的金光,明明就这么静静坐着,却夺去了漫天耀光。墨发披散在身侧,发尾柔柔在衣袂上蜿蜒而行,黑白分明的色调,看起来格外清爽洁净。
姜小鱼不由感叹,看来气质这种东西,真的是与生俱来,不是后天能养成的,这样的君子拂,这样的出尘清贵,任她读破万卷书行上万里路也及不上,真是让人嫉妒却又挑不出半分错来。
她慢悠悠走来:“你怎么在这儿?”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飘忽不定,她随便跑的一间房,就遇上啦?
“这句话应该由我问你才对吧。”君子拂注视棋盘,眼角瞄到她眼睛有血丝但气色尚佳,看来昨晚酗酒还是知道把握个度。他微微拂袖,不轻不重的将棋子下落到棋盘上,指尖比那颗暖玉白棋还要温润三分。
他又捻起一颗黑玉棋,专注着棋局,半晌不语。姜小鱼望着他的指尖,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自卑的缩了回去。一个大男人长得好看就算了,手也那么好看!
“我家的迎春开得不错,特地给你摘了些来。”姜小鱼把花插进北面向阴的一个木质花座里,坐下来细心摆弄,房内隐约有奇怪的咕噜声。
难得她早起又那么安分,君子拂抬眼一笑,伸手拉下一条绳头。远处暗格里的金玲乍响,机关启动,环环相扣,不一会儿,柜子里呈上来一个食盒。
他打开盖子一角,顿时飘香四溢,姜小鱼空腹扁扁越发饿了,君子拂把食盒推出来,漫不经心的说:“礼尚往来,算是谢礼。”
姜小鱼舔舔唇,很不客气的抱起食盒,里面有她最喜欢的水晶榛子糕,但更多是有助养胃的山楂膏。她塞了满满一大块,问着君子拂:“吃么?”
“已经过了早膳时辰了。”君子拂摇摇头,继续自弈。
有句话什么来着,过慧早夭。不过这么晦气的话,姜小鱼是不会说的,塞了糕点的嘴含糊道:“一大早烧脑,真服了你了。”
“来一局么?”君子拂挑挑眉,将白棋放在了关键位置,白棋胜。
姜小鱼深吸一口气,跟他下棋,找堵!但能跟他博一局,实在受益匪浅,计量利害的姜老板抠着手指,一颗心蠢蠢欲动了。
君子拂恰时把棋盘推出来,很自然的把姜小鱼带进去,却还是没有把竹帘掀开,她纳闷的说:“你袖子宽大,拂乱棋子怎么办?”
每次见他都是隔了一张帘子,实际上,她就是想看清楚君子拂究竟长啥样。不料他从棋盘的暗格里拿出一只通体碧绿的曲柄玉勺,勺盘平滑,刚好能容纳一颗棋子,很是方便摆弄。
君子拂把棋子拾回棋盒,姜小鱼拿起黑子随意放下去,宛若要大干一场,理直气壮的说:“兄长让幼。”
听到‘兄长’二字,君子拂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二人一白一黑,棋子一快一慢落下,转眼间棋盘上摆了个阵势,姜小鱼是一条龙,君子拂表面看不出形态,实则内涵乾坤,可为斩斧也可为祥云。
他面色舒缓,动作优雅,而姜小鱼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一边吃东西一边执黑棋撞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看出了其中端倪,开始慢慢落子,再过了一会儿,深思熟虑,最后思索不开,故意把棋局弄乱。
忙完事儿的涯余耐不住好奇,想看看姜老板棋艺是否有长进,值得堂主和她对弈,遂借着端茶的档口开门进来。可看到棋盘上摆了个乱七八糟,脸部顿时抽搐了一下,哪里有长进,简直是糟蹋一副好棋啊!
他心疼的盯着被姜小鱼不住敲击的棋子,自诩他的棋艺虽然比堂主差很远,但也还是不错的,至少比姜老板好得多。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姜小鱼将手中的棋子扔了,去搅乱棋局,玉勺却拦住她的手,轻轻掸开。君子拂云淡风轻一笑:“半途而废可不符合你的个性,继续。”
“不继续,没意思。”以前都要她指点一些,今天却一声不吭,明摆着耍她玩,这样很有成就感么?
“下棋要平心静气,你这样,难怪涯余会取笑你。”
姜小鱼闻言,停止灌茶的动作,眼角铮亮的闪了一下瞄过去。
涯余立即反驳:“堂主,我没有!”
君子拂笑而不语,似乎在证实他欲弥盖章。姜小鱼把茶盏轻轻一放,唏嘘:“唉,高手总是寂寞的,不下了,免得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吃饱喝足了要起来活动,姜小鱼在宽阔的屋内转悠,舒缓心情。一时万籁寂静,只有铮铮玉落珠盘的清脆响声,涯余无趣的收拾了东西,告退出来。
她时不时往窗外瞅瞅,看看风景听听鸟语,回过头说道:“你别老坐着,每天跟个深山和尚似的打坐,也不嫌闷,人要活得有滋有味,我都替你着急,起来走走,看看外面的繁华世界。”
君子拂难得的采纳她的意见,优雅起身,从容的走向窗边。看那步步生莲的仙逸,姜小鱼一颗心轻扬的飘起来,眼神期待的揪着他准备打开帘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