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妄再生变故

无妄海。

一蒙面白衣女子莲步轻移走到滩边。冷啸一声，四处响应的兽声不绝。她赤脚款款踩碎海浪。

“黑虬，是你自个儿出来，还是要我下去找你？”两手交叠抱在身前，她笑声妖娆。袅袅盘旋在黑的水阴暗的天空下。

海面上卷起了狂风，一时间惊涛拍岸，势不可挡地掀起狂澜。粗哑的、雄浑的咆哮声震起，风化作利剑向白衣女子飞去。面纱下的红唇微微一挑，并不打算躲避。剑光穿过她的身体，划破皮肤流了血。而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嘲笑，“你，就这点能耐？嗯？”

风更迅猛，突然从她脚下破水而出一条蛇尾，死死缠上她的腿。她扬着下巴，看了一下剧毒的蛇尾触碰过的地方一一腐烂，她反倒笑开，道，“有趣——这才像点样子。”

从海面下透出两束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近。女子的脚被提起来，同时从海面一头巨大的毒虬从海面探出头来。水流如注从它身上滚落进海里。它张着血盆大口，猩红的眼睛盯着被自己尾巴吊起来的白衣女子。怒，“女人，打扰本仙休歇，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白衣女冷哼一声“那还真是对不起，可是，小女子的确有要紧的事要找无妄海王。”

毒虬眯了眯眼，“说吧，作为你临死前的请求，本仙费神一听。”

“那你可要——听好了！”说着，四处剑光一寒，并无虚发地一剑剑刺向黑虬，黑色的血水涌出来，它瞪大了眼睛仰头长啸。女子凌空一跃单脚立在了它面前，伸出纤纤玉指漫不经心地捋了捋头发，念了个诀一引，就打中他的腹部，打出一颗幽蓝光亮的玉石。她握住了笑，“小女子想借海王的内丹。”

她看着玉石怔了一下，黑虬站稳来张口吐出一道霹雳向她劈去。她闪避时，另一个虬头探出来，又吐出一个火球。火球所过之处枯焦一片。在海滩边的枯树林燃起熊熊烈火，她回头一看，不悦地一拧眉，只手向天唤来了一束电光，寒光一闪，她的身影消失在强光之中。

“冥顽不灵！”

黑虬循声看去时已经晚了太多，她执剑直冲他刺来，掀起的剑风凛冽，漫天风云皆变。它惊慌地要躲避，却只能痛苦地向天嘶吼一声，惊起海浪滚滚随他扑腾。

“你——你到底是何人？”

“哦？到了阎王那里要告状么？那你要看清楚了。”她念诀化为身，一条银白鳞甲的白龙横空而起，照亮半边苍穹！“我玩够了，这就送你走！”

她还要下杀手，却忽然胸口一疼。谁熟悉的声音传来——

“完成任务就好，做过分了，主人可是会生气的哦。”

她眼里染上杀意，下了狠手一剑从毒虬的腹部穿过，一并夺到了黑虬的赤色丹灵和泛着蓝光的玉璧。她幻回白龙的模样，在黑虬惊恐地目光里腾身而去，须臾隐入云头，消失不见。

黑虬挣扎着长啸一声，天地动摇，南溟一带皆是震，声音嘶哑恨恨地极尽天边。

夙问自忘归谷出来后，不知怎的，心里一直不安着。在百里之外听见无妄海的动静，更是加紧步伐赶去。她第一次由忘归谷出来而不去仙人之所，云头之下就是繁华而各族混居的人界，怨气郁结，浊气冲天。“先从各族混战的弱肉强食顿悟过来的，置身事外嘲笑看着众生之苦的，自诩为仙。”她忽然想起来风晚来如此解释。果然不错。“心中无我、但存众生的，是谓神。神，已经很少了。”

但事实是，神仙逍遥居于浩浩九天，在云端烹茗执棋，棋盘上是四方不平的地界。有脆弱有限的生命不断轮回，面对有吃人的疾病和战争，还有他族蔑视欺凌。无数亡灵怨念和在世者的绝望和丑陋欲望不断汇积。就像是杯中倒水，总有满溢而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就如，亘邪。

自盘庚创世来数万载，浊者为地清为天，生灵以形态和认知不同选择志同道合的作为同族。须臾万载，万物由混乱趋于秩序，各界分化明显，天地神州分三界。天界，居神及大小仙灵百族，地界较为混乱，有魔、妖、鬼，居，二者之间还有人界。各界各族同享一片天地，混战不断。三千多年前，天界龙族出白龙锦之，魔界同出怀未知力量的亘邪，是为天地人三界至邪所汇。自此动荡尤其不断。他称王后收服天界一同，积蓄力量于一千年前封印还在沉睡中的亘邪。分仙界各家分往不同山川，暂借自然之力与人界相隔。从此神仙自诩超脱众生，创造了三界之外的一个平行空间，是为新界玄境，一但成功那会有许多个平行界陆续诞生，以安置分管仙魔妖鬼人，避免混居而生祸端。

此举冒险，却是必要的。夙问想着。

比如无妄海隔在尧央和魔族汇聚地的中间。常年不起干戈的原因，有一就是有无妄海王存在。足够强大到两方皆不敢出手，一条黑毒虬妖得了兰国璧，竟然便有如此能耐，夙问先是要去探看一番的。

如此思量之间，夙问就到了滩边。黑的天偶然闪着霹雳，无妄海上一片死寂，入目所见是激烈打斗过的痕迹，有焦土黑血遍地，触目惊心。看来是有人先她一步了。

夙问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到，她站稳了细细一看。是条手臂粗的黑虬盘卧，缩成一团在抽搐。

她皱眉，蹲下身，犹豫了一下伸手碰了碰它。身后忽然有仙光，她迟钝地回头看。

听岚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身边伴有一个神色淡然墨珩，和几多天兵。她一挑眉，纤指指向她吩咐道，“抓住她！”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夙问后知后觉了什么，咬牙站起身来。想不到有人比她动作还快，报复这么快就来。夙问也不作多余的解释，慢慢站起身来看看围上自己的众仙兵。“就凭你们？”

“君夙问，你要是对他们动手，就是罪加一等。”听岚止颇为好心地提醒。夙问于是看向墨珩，他抿着唇始终不语，刻意不对上她的眼睛，他目光淡淡打量着地上的黑虬，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

“都是罪，一条是犯两条也是犯，我有什么怕的？”夙问忍着肋下撕裂样的疼痛，腾身跃起。听岚止小心防备样地看向她，似有畏惧她能力的神色。夙问勾了勾唇，念诀引来无妄海水化为冰棱，凛冽向他们。夙问借她还在闪避，瞬移到黑虬身边，墨珩挡在她面前。

数月未见，他倒是一点没变。玄青色的裳，风神俊朗。

夙问动作一滞，恍惚有可惜的表情，“我似乎是说过，我们应该不会是朋友。”

他刚才似是思量了一番，见到她反而不讶异，浅浅笑开，“如果，我说我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