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万灵为引
清晨，烟雨已停，而梧桐苑内，落花堆积，地上满是花影。
墨羽轩独自坐在秋千上，只见衣袂翩飞，落花满地，似红颜憔悴，如香消命陨。
他的心中不免为花感到不值，便从屋中取出长笛，笛声起，音清脆，如诉如泣，亦如心碎。
曲终，墨羽轩轻语：“若这花有泪，想必她也会哭吧。”
他摇了摇头，一副万般无奈的样子：“罢了，活着的时候由不得自己，如今死了，总该有个好的归宿吧。”
他轻轻地抬起手掌，落花也随之飞扬，他看着无际的天空，忽然想到：“风是自由的，而你的一生却只被禁锢在这里，跟着风走，去你这一生想去却不能去的地方吧。”
他笑了笑，随即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然后一挥手掌，漫天的落花在他的目光中，慢慢地飞向远方。
这时，一位少女走进了梧桐苑，其皓腕凝霜，着一梨花淡妆，束起的青丝依旧垂到了腰上，眉如画，眸间清秀，天真无暇。
“墨羽哥哥，你怎么又使用灵力了？你老这样，会让你体内的封印松动的，你现在的修为还驾驭不了它，以后可不许你这样了。”少女轻启唇，话语之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旋律，仿佛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灵儿，我知道了，来，陪我一起荡秋千吧，我们可好久没有在一起荡秋千了。”听见少女说话的声音，墨羽轩转过身来说道。
“墨羽哥哥，你也知道自己有多久没陪灵儿了，所以，作为补偿，我要你给灵儿推秋千。”少女的嘴角微微一扬，浅浅的微笑如同天边的月牙，这一笑，说是胜过了世间一切的繁华也不假。
“好，灵儿说什么都行，过来吧。”说着，墨羽轩走到秋千的后面，他示意少女坐上秋千。
晨辉洒下，秋千轻摇，这样的时光或许便算得上不辜负岁月了。
“灵儿，这些年来，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与孙伯，恐怕我早已坚持不下去了。”
“墨羽哥哥，以后可不许你这样说了，你与爹爹可是灵儿心里最重要的人，灵儿当然会一直陪着你了。”
少女名叫钟灵，七岁时晕倒在墨府门外，被外出办事回来的孙伯所收养，从小与墨羽轩一同长大，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灵儿，你今年十六岁了吧？”墨羽轩忽然问道。
“嗯，墨羽哥哥，灵儿和你认识的时间也刚好有九年了。”
“韶华转瞬，一眨眼，当年的小屁孩如今也出落得这般水灵了。”
“墨羽哥哥……”少女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但那模样任谁看在眼里，都能感受到她此时心里的幸福。
“灵儿，只要你在，什么都好。”
“对了，差点忘记了，刚刚华阳府的人送来了一封信。”灵儿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信从袖袍之中取了出来。
墨羽轩接过信，轻轻地拆开信笺，信中隽丽清晰的小字映入眼帘。
“灵儿，我要出去一下。”
少女两手微衬着下巴，慢慢地问道：“墨羽哥哥，是那个孩童吗？”
“没错，是他。灵儿，我说我见过他，你信吗？”墨羽轩忽然抬起头，无比认真地说道。
少女不假思索的回答：“我信，因为你是我的墨羽哥哥，无论你说的是什么，我都会选择相信。”
他看着她，注定了她是他一生的牵挂。
……
烟雨楼，十里长廊。
陆轩影与墨羽轩坐在一起，分明是第二次见面，却好似有说不完的话题。
“今日我带你去个地方。”性格有些内向的墨羽轩，竟然也有邀人出去游玩的时候。
“什么地方？”陆轩影一脸好奇，完全地表现出了孩子爱玩的天性。
然而墨羽轩却故作神秘，一副什么都不说的样子：“去了便知。”
一条穿过青山的阶梯，两个走得不缓不慢的身影，路的尽头模糊不清，林间寺庙半遮半隐。
山的那边，是一片梦幻般的湖，青山绿水，湖畔杨柳依依，柳条轻垂，垂在湖中，亦如垂在梦境。
一条长桥，连接着湖心的一座小亭；一半金阳，渲染着亭中的气氛。湖水清澈，倒影清晰。
“此湖名唤灵梦，曾消失过八次，没有人能解释其消失的原因，也没有人知道他消失后又如何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陆轩影装作一脸无知，墨羽轩也不厌其烦地跟他说着关于灵梦湖的故事。
“人们总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却不以为然，这水流的方向始终朝着东方，而且亘古不变，这样的坚持，试问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它知道自己的心，它在跟着自己的心走，又怎可说它无情呢？”
“哥哥，我也喜欢这里，这水面好静啊，看着心里好舒服。”
“嗯，看着这水面，心也会自然地平静下来。做人就要像这流水一样，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的方向，但心里，总要留一片平静的地方。”
墨羽轩看着这片美丽的湖，突然很伤心，竟莫名地想流泪，正在出神之际，却被一片珠帘般的水滴打湿了衣襟，回头一望，才知是陆轩影在湖畔戏水。
直到夕阳的余晖洒满大地，两人方才离去。
然而却无人注意到，灵梦湖中传来的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刚到墨府门外，墨羽轩的身体竟莫明地溢出了一丝绿色的光点，绿光显而不散，墨羽轩快步向前，正好碰见了迎面走来的灵儿，灵儿也发现了他身上的光点。
星星点点的光亮逐渐蔓延至他的全身，墨羽轩朝灵儿点了下头，没说些什么，便匆匆走远。
灵儿赶紧关上了墨府的大门，并转身跑向了梧桐苑。
一进梧桐苑，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墨羽轩，此时的墨羽轩已然昏迷，他的全身仿若一个绿色的光源，灵儿将他扶进了屋子，随后，孙伯也赶了过来。
“爹爹，快将屋子里的蜡烛全部点亮，别让人发现了这里的异常。”说着，灵儿的瞳孔竟放出了两束白光，白光照在墨羽轩的身上。
随着屋子里的蜡烛一一亮起，房间里的绿光也稍稍黯淡了一些。
“灵儿，少爷究竟怎么了？”一旁的孙伯焦急地问道。
“墨羽哥哥没事，想来应该是他的灵体觉醒了，休息一晚就行，无需担心。”灵儿轻语，微微舒展了方才蹙着的眉。
忽然，一颗参天大树的虚影显现在了屋内，树影越来越高，看其生长的趋势，似乎很快就要穿透屋子。
正在这时，一片绿色的光幕压了下来，树影被压回了墨羽轩的身体，突然，又反弹了回来，如此几次，树影终究是被稳定在了屋内。
梧桐苑上的屋顶，一绿衣女子双手捏印，一道又一道的光幕从其手中落下，将屋外溢出的绿光尽数压进了屋子。然后头也不回的飞向天际，消失在了寂静的夜里。
而屋内的两人却始终不知，灵儿不断地将白光输进墨羽轩的体内，墨羽轩身上的光点也渐渐消失。
天上星河也不知受到了什么样的牵引，一丝丝灵气接连不断地进入到墨羽轩的眉心。
虚无之中的一座桥上，墨羽轩眼神迷离，沿着桥慢慢走去。
桥上风景看不清，桥上虽清却无尽。
“此桥轮回。”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声音尽显沧桑，略有疲惫。
墨羽轩睁开眼睛，方才的一切竟是一场梦境。
“总有一天，我会走到桥的尽头，看到桥那边的风景。”墨羽轩暗自说道，这样的梦，从小到大，他都不记得做了多少次了，只是每次他都走不到桥的尽头。
听着屋外的鸟雀欢声，墨羽轩轻轻地推开门。有时候，能够这样地生活直到老去，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运。
“灵儿，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墨羽轩朝着苑内的石桌走去。
“墨羽哥哥，每次都输给你，你都不知道让我一次。”少女从屋旁走出，话中却丝毫听不出半分的怨怪之意。只是其脸色微白，让人看起来不免觉得心疼。
“灵儿，昨夜辛苦你了。”
“墨羽哥哥，说什么呢？以后再这样说我可生气了。”
“那我以后不说便是。”
“墨羽哥哥，真的很好奇你是什么体质，要是知道，灵儿就可以帮你了。”
“没事，仙典的封印尚未解开，你不知道也属正常。”
“虽然不知道墨羽哥哥是什么灵体，但在灵儿心里，谁也无法将墨羽哥哥代替。”
春去秋来，一年的时间就在人们不经意间，悄然地过去了。
烟雨楼，元宵之夜，处处张灯结彩，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十里长廊，墨羽轩凭栏望月，而陆轩影则绕着廊柱跑个不停，空中绽放着烟花，这一场盛世烟花纵然精彩，也终将黯然。
墨羽轩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空，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陆轩影一路奔跑，一路狂欢，也只有此时他才有孩子的天真烂漫，仿佛整个世界都以他为中点，为他旋转。
天边只有一轮孤月，一个个孔明灯带着祈福，带着欢快，化作一颗颗星辰与月相伴。才使月看起来，不那么孤单。
“哥哥，我们去放孔明灯吧。”陆轩影提议说道，小家伙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好啊，正好我也没放过。”看着小家伙那期待的眼神，墨羽轩还怎么忍心拒绝，自然是点头答应了他。
“谢谢哥哥。”
“走吧，还傻笑个啥，买灯去。”他宠溺地摸了摸陆轩影的头，然后翻过栏杆，带着陆轩影朝着一个卖灯的小商贩走去，最后选了个浅蓝色的孔明灯。
“哥哥，在孔明灯上写下我们的名字好不好。”
“写名字做什么？”
“祝福呗，我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那你来写吧。”
“不，你写，你的字比我的好看。”说着，陆轩影将手中的笔递给了墨羽轩。
拗不过陆轩影，墨羽轩只好接过他手中的笔。
在灯上写下两人的名字，然后点亮灯盏，灯光照着两人的笑颜，孔明灯带着最美的心愿，带着单纯的誓言，慢慢地升上天，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两人的视线。
“滴！”一滴雨落在了墨羽轩的眉间，接着，又一滴落了下来，墨羽轩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惊讶的原因不是雨，而是雨的颜色。
只因为这雨，全为绿色。他抬头望向天，才发现，不仅是雨，就连月，连天，都变成了绿色，云雾翻涌，天空变成了一片绿色的海。
“小影，走，我们回去了。”墨羽轩的眉间闪过一抹担心，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距离赵国不知多远的一座青山，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负手而立，老者一身白袍，望着天空自语：“仙典之中曾有预言：灵湖消，天色变，谁舍长生不惧劫，宁守凡尘不为仙。无论此人是谁，既然他不肯为仙，那便成就我清尘子，也不枉我苦等了这几万年。”
“传令下去，开启传送阵，去赵国月城。”
墨府，梧桐苑内，夜色迷离。
墨羽轩将额头靠着陆轩影的眉心，一片光华闪过，陆轩影的身体里就多了一样东西，小家伙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却感觉很舒适。
“五岁时我曾生了一场大病，遍寻名医，也未能治愈，直到一天夜里，在睡梦中我在一棵树下捡到了一块晶石，那块晶石通透如玉，第二天醒来时，我的身体竟不药而愈，但我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块晶石，当我闭上眼时，才发现它隐藏在我的眉心。现在，我把它给你，希望它能护佑你一生一世。”
墨羽轩静静地看着陆轩影，眼眸如星，似潇潇暮雨。
月城附近，刺目的光芒亮起，一群身穿白袍的神秘人一闪而现，为首的正是仙山之上负手而立的清尘子。
“结万灵阵，我要以万灵为引，助我成就仙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