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千岁兰
那一天，什么都不存在了。
谁来救救我？
人类？不，他们不是在毁灭我的世界吗？
人类？不是，在我的眼里，他们是比妖怪更可怕的东西。
杀伐肆虐的时代，战败的士兵，流浪的强盗，饿死的与被杀死的……
无论是谁，随时都可能在你的身边，或者就是你自己。
身后的村子，只剩下火光与恶臭的烧焦味。
疾驰追逐的马蹄声还在身后，为什么要逃跑？
我想活下去？为了谁活下去？重要的人不都死了吗，在自己的眼前。
要是死了，不就解脱了吗？但是我的脚还在跑，不停的跑。
因为，你在那里。
千岁兰只知道没命的跑，可毕竟身后的强盗是骑马，她再快也逃不了。
“啊！”
突然一个绊倒，千岁兰直扑进了一团黑乎乎，软棉棉的东西里。
“吵死了。”
软棉棉的东西动了起来，随即，黑乎乎的东西里，冒出了一张俊白的冷脸。
“喂！臭人类……”
羽洛还没说完，千岁兰突然爬起身，抱着比她那七岁身体，还大好几倍的黑色皮毛，拼命的跑。
处于重伤状态的羽洛，本就不想管人类的事。况且，在这种时代，死几人，杀几个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羽洛缩回毛皮里一动不动。
“小姑娘，你藏了什么值钱的？赶紧交出来！哦这皮毛不错，能卖好价钱。”强盗们打量着千岁兰抱着的光滑皮毛，眼睛里全闪着金钱的光亮。
千岁兰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着黑色的皮毛，一个劲往后退。
“大哥，这女孩长得不错，长大了一定是个绝世美人，要不要带回去养大，给您当压寨夫人？”
“滚！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养什么女人！”
带头的把剑往地上一扔，差点没杀砍死千岁兰。千岁兰捂着伤口，没有哭也没有叫，默默地站着。强盗们下马，围了上来。千岁兰只见怀里的皮毛动了动，围上来的强盗们瞬间粉碎了。
“啊……”
只听一阵惨叫，千岁兰呆了。
“人类的血真臭。”
羽洛拿着白布擦试沾满鲜血的手。回头看了看愣住的千岁兰。千岁兰僵直地保持着，抱住皮毛时的样子。加上那一副脏兮兮的脸，看上去滑稽到了极点。
“最讨厌人类了。”羽洛刚要转身走，突然脑袋一晕，直扑倒在地。
千岁兰这才清醒，跑上前，抱起羽洛的头。他的脸，是她从见过的最美丽的东西。千岁兰没时间发呆。熟练地包扎好自己的伤口。就把羽洛拖到树脚，掏出自己时常携带的草药，给羽洛简单包扎了一下。
等羽洛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我救不了你，你的伤很严重。”千岁兰蜷缩着坐在火边，话语很冷静。
“你不怕我？我可是百年大妖怪。”羽洛冷漠的吓唬千岁兰。
“反正现在的我，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千岁兰说着站起瘦小的身子，使出浑身力气才把羽洛抚了起来。
“别碰我臭人类！”羽洛看着千岁兰脏兮兮的模样，眼里全是厌恶。
“去哪里？”千岁兰完全无视羽洛的话，依旧要移动羽洛。羽洛虽然暂时动不了，却还是不停的给千岁兰找麻烦，他怎么能让肮脏的人类碰到他。
见羽洛不合作，快累死的千岁兰狠狠掐了一下羽洛的伤口，疼得羽洛紧锁眉头。“你这臭小鬼，等我好了一定杀了你！”“哦。”羽洛无语的看了看千岁兰满是泥土的脸，别提多闹心了。但他被久朔夜晞们伤得实在太重，无奈颤抖着指了一方向。
一阵疾风，又一次袭击了鸢尾的花圃，鸢尾还没开口骂。
一团黑色就掉了下来，而中间竟然还有一抹刺眼的蓝色。
“鸢尾大人，大少爷被三少爷打伤了。”花圃里的影子半蹲着。
“夜晞呢？麟儿。”鸢尾习以为常的问道。
“既然大少爷没事的话，三少爷也应该没事。况且圣灵子不是在他身边吗？”
麟儿正汇报着，妖化变成巨大犬怪的羽洛怀里，那一抹蓝色竟然动了。
千岁兰搬开黑色皮毛，揉了揉眼睛。看看四周，全是紫色的花朵，还有一个几乎与花相融合的美丽女子。
“请你……救救他！”千岁兰，弱弱的说。
鸢尾略带挑逗的眼神，看着千岁兰。
“为什么我要就他？”
“是他自己来这里的，说明他相信你，才来的不是吗？”千岁兰盯着鸢尾，眼神很坚定。
“很有趣呢！人类！”
说着把千岁兰抓起来。随即身后的一团黑色皮毛也浮了起来，紧跟着进了屋子。
鸢尾在屋子里帮羽洛治疗，千岁兰只是吃了些药，便被打发去后院花圃玩耍。
“她是神仙吗？这药怎么这么管用？”千岁兰看着愈合的伤口不禁说着。
“但是她的身上，有跟他一样的气味。”千岁兰扯了扯衣服，规规矩矩的坐在花圃里发呆。
“我要谢谢你吗？”身后的鸢尾突然说道。
千岁兰赶紧起身，恭敬的站着。“只要他不生我的气就好了。”
鸢尾半躺在木板走廊上，鲜嫩的手指举着精致的酒杯。白玉的酒瓶，就算是白天也能看到里面的酒。
鸢尾喝了两杯慢慢的说：“你为什么会跟着他？”
“被他救了。”千岁兰如实回答。
鸢尾愣了一下，接着说：“那，你可以离开了。”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村子被强盗们烧了，我能跟他一起走吗？”
“为什么？他可是妖怪啊小丫头。”
“我的命，是他的。”
“噗！”
鸢尾嘴里的酒全吐了出来。人类的孩子那么小就早熟了吗？鸢尾坐正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妖怪，不能跟人类在一起吗？”
“不知道。”
“人之所以可以开始许多恋情，是因为人的心很容易改变。人的寿命很短，短到没有为一件执着之事而停步。”
“而妖怪不同，寿命极长的他们，心意不会动摇，也绝不会忘记。能够几百年都怀抱着同一种心情活下去。所以他们不会轻易动心。”
“一生都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妖怪也很多。喜欢并渴求一个人，仅仅是这样对妖怪来说风险就已经很高了。”
“为了不让妖怪的平衡被打乱，所以人类和妖怪是不能在一起的。”
鸢尾有意的看了看千岁兰。千岁兰愣了几秒。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如果真的是想他幸福的话，只要静静跟在他身后不就够了吗？”千岁兰傻笑着。
鸢尾看着千岁兰，伸手到走廊下的花丛里，折了一枝花在手里玩弄。
千岁兰接着说：“我，只是想跟着他。因为我已经没有归宿了而已。”
鸢尾什么也没说，只是傻傻的盯着手里的花。千岁兰也默默地站着。
突然，鸢尾翻身就是一脚，身后的门立即碎成几块。羽洛一脸惊讶的倒坐在地上。
“才醒来就想死吗？”鸢尾的话很毒。
“我不会杀她的，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吗？羽洛大哥。”
“是我救了她。”羽洛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鸢尾还想再骂几句，千岁兰却开心地跑上去，扯着羽洛的衣服。一脸笑容。
“你不是黑色的吗？”千岁兰傻傻的问。
羽洛无语地挠了挠头，鸢尾则笑得差点没晕过去，不停在地上打滚。
羽洛指了指床边的黑色外套，“我只是穿了一件黑衣服而已。”
“那件衣服，好温暖，就像某人的思恋一样。”
羽洛的眼神突然一暗，站了起来，拾起衣服离开了屋子。
千岁兰无语，静静坐在地上。
“那是，木蝶给他做的衣服哦。他最重要的宝物。”鸢尾说。
“是吗，真好。木蝶小姐呢？”千岁兰问。
“羽洛大哥是木蝶的杀父仇人哦。”
“什么！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哦。”鸢尾猛喝了几口酒。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人类丫头。”
“千岁兰。”
“哇，好霸气的名字。岁……岁？岁岁怎么样？哈我的专属啊。”
“蛮好听的。”
这么有趣的人类，除了千冬月。这丫头还是第一个呢？
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鸢尾一连喝了几口，粉色的脸上更多了一丝红色。
性格开朗的千岁兰，很快就熟悉了环境。鸢尾只是一味喝酒，千岁兰只好自己去玩。
“二小姐，你喝多了。”麟儿扶起已经软在地上的鸢尾。
“啊？啊……他们都那么好命，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鸢尾耍着酒疯。
“你不是还有我吗？”
“你？麟……儿？”还没说完便晕了。
“大少爷……”征冥边哭边喊。
“烦死了。”羽洛一拳把征冥打到墙上。
“大少爷……你没事太好了！”
“是我没事太不好了吧！”
“大少爷您……”
“烦死了……”
征冥只好安静坐着。
羽洛看着黑色的外套，呆呆的坐着。
“现在我所拥有的，只有活着了吗？算了……”千岁兰靠着墙慢慢沉睡了。
“羽洛大人，很快，我们又能见面了。最后……”
夜色里，一身绸服的女子，带着一群狼，疾驰在野地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