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远方的同学2

金曼丽和余小丽租住的地方在城市的郊区，离她们上班的酒店很远，大概要走差不多一个小时，当然打的只要十分钟左右，可她们初来乍到，还不能享受每天下班坐的士的待遇。

来的时候从爹妈那里搜刮的一千多元钱，她们三个妹子AA制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每人五百一共是一千五百元钱。然后又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后，已是囊中羞涩了，好在她们上班的酒店有员工食堂，收费也不贵，并且她们的主管还给她们每人发了二百元钱的餐票，所以吃住已经不成问题。

余小丽说她们现在已经算是半个城里人了，为此她好像还有种自豪感，但是金曼丽对她的话并不苟同。

来到这个城市之后，金曼丽有的不是一种乡里人进城的自豪，而是在内心深处有种深深的自卑心理。

金曼丽隐隐感到她的骨子里就是一个打工妹，永远都无法融进这个城市，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城市人。

那天在进城的中巴客车上，她看着窗外不断向身后移动的景色，她的内心就像这辆中巴客车一样颠簸着，不知道前方的人生之路，究竟是平坦还是坎坷的。

当时在她的脑海中，一直在响起童安格的那首歌：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向一首澎湃的歌……

金曼丽不知道此番出来打工，能给她带来什么，能带来幸福与安康吗？她更不知道此番出来对她将来的人生，是福还是祸。

一切对金曼丽来说，似乎走往一处陌生而神秘，充满了未知的世界，从此她的人生便完全告别了学生时代，命运将从这个时候重新开始。

金曼丽和余小丽走了四十多分钟，进入了一条小巷子，这条巷子其实也不能算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小巷。地上铺的不是石板路，而是水泥浇筑成的平坦路面，大货车不能进入，但的士和小车还是可以进来的。

小巷虽然幽深，但在金曼丽看来并不充满诗意，不是当年戴望舒撑着油纸伞走过的那条小巷。

金曼丽时常把自己当作戴望舒笔下，那位带着幽怨眼神的女孩，期待着有个人能撑着一把油纸伞向她走来，让她在他的伞下默默地与他并肩……

过了小巷，还要走一段河边。这条河横穿这个城市，虽然也经过治理，但是走在河边还是能闻到一股烂浮薻烂菜叶子的味道，和她们乡里的那种山涧溪水是无法比拟的。

走在河边时，能感受到带着水汽的阵阵凉风了，拂过她们的裙子由下而上吹来，这让金曼丽想起了她们经常开玩笑说的那句话：风吹屁屁凉。

想到这里金曼丽忽然间便笑出声来，但是余小丽却没有反应，金曼丽回头一看，余小丽落在身后十几米远，她站在那里不知道回头看着什么？

“丽儿，你在看什么？”金曼丽转身往回走，诧异地问道。

但是余小丽却没有反应，依然站在那里向来时的路眺望着，一动不动像传说中的望夫石。

金曼丽调侃道：“蓦然回首，你是在寻找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吗？”

余小丽这时喃喃地回答：“志恺说今晚他回来，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有来呢？是不是他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听余小丽这样一说，金曼丽不禁回头望了望。她们租住的那栋楼就在眼前了，站在这里能清楚的看到那套房子的阳台，只见房里漆黑着，并没有亮着灯，难怪余小丽走到这里便回头张望为钟志恺担心。

“也许他有事吧，他一个大男人你就不要为他担心了，也许他来了，已经先睡了，你看现在都快十二点了。”

“不，他没来。”余小丽语气肯定：“他要是来了，一定会等我们回来才睡的。”

看得出余小丽为钟志恺担忧的同时，又想念钟志恺了，她和钟志恺已经快有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但金曼丽并不能体会此时余小丽的心情，因为在她心里还没有一个能让我牵肠挂肚的人。

虽说有时候金曼丽也很想念杨宇，但并没有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不过在晚上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也尤其的想。

这种“想”不光有思念的成分，还掺杂和滋生出许多极污的念头来，假想着他就在眼前，就在身边，做一些云山雾里，风花雪月的事……

她们租住的地方是一个小区，小区有大门有门卫。把守的门卫是几个中年男子，虽然身上穿着保安服，但是在金曼丽看来却挺邋遢的。

金曼丽不是看不起做保安的，而是这几个保安衣服皱皱巴巴的，好像许多日子没洗了，也不知道他们的老婆是干什么吃的。

晚上十二点以后，小区的大铁门就关上了，超过十二点就要喊门。当金曼丽和余小丽走到小区大门口时，已经关门了。

“喂，大哥，麻烦你给我们开下门咯！”

金曼丽站在铁门边冲里面的门卫室喊了一声，但是等了一会却没有人出来，门卫室里响着电视的声音，估计电视声音太大，门卫没有听到我的喊声。

余小丽抬手看了看表，嘀咕了一句：“还差几分钟才零点，他们关门倒是挺勤快的。”

“值班的大哥，给我们开开门咯！”

金曼丽又大声喊了一句，这下值班室的门终于开了，走出一个保安来。

这个保安她们很熟悉，他最近每天晚上这个时候都是他值班，金曼丽不知道他姓什么，也没有去问。

因为金曼丽很讨厌这个保安。

“哎呦，是两位美女回来了！”

这个保安笑眯眯地走过来，从裤腰带上稀里哗啦地拿出一串钥匙来帮我们开门。金曼丽又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那双眼睛贼溜溜的就一直盯着她在看。

金曼丽抬头瞄了他一眼，他看见金曼丽看他，并没有将贼眼移开，反而对金曼丽露出一个色眯眯的笑，并且将眼神游离在她的脸上和胸口之间。

铁门刚刚打开半扇，金曼丽就低头侧身闪了进去，并且快步离开。

“谢谢你啊大哥！”

余小丽很有礼貌地向那个保安道了声谢，但金曼丽没有吱声，拉着余小丽的手转身就走。

“哈哈，别客气。”

那保安嘿嘿笑了，可金曼丽却觉得他的笑声中都带着一种猥亵。

走了十几米远时，金曼丽压低声音对余小丽说道：“这个保安好讨厌啊，每天晚上回来他都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看。”

“什么眼神？这我到没注意。”

“就是那种色眯眯的眼神呗！”

说着金曼丽和余小丽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忽然发现他竟然偷偷地跟了上来……

看见那保安跟上来，金曼丽忽然间有些害怕了，她用带着一丝惊恐的眼神看向余小丽。

“大哥，你跟着我们干嘛？”

余小丽问了一声，冲着金曼丽丢了一个眼色给她壮胆，意思是说我们两个人，还怕他一个小保安不成，再说现在在小区里，要是他想非礼什么，我们大声一喊，周围楼上楼下的住户都能听见，量他也不敢造次。

“你们住的那栋楼电梯今天坏了，要爬楼梯，我担心你们害怕，就过来送你们上去。”

“啊？”

金曼丽一听头几乎要炸了，将身子靠在余小丽身上：“电梯怎么坏了？难道要我们爬上十楼啊？”

上了一天的班，走回来一个小时，脚上又穿着新买不久的高跟鞋，她们累得快走不动了。

余小丽块头比金曼丽大，金曼丽经常用她作靠背用，累的时候喜欢用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长吁短叹。为此余小丽常对金曼丽说：你快点找一个男人靠吧，我可消受不起你。

“大哥，你不要送我们，我们两个人上楼还怕什么。”余小丽落落大方地对那保安说道。

那保安并没有停下脚步，走来边说道：“你们刚来不久，没听说五楼六楼楼梯间传说的故事吧？我刚刚才想起五六楼的照明灯也坏了。”

“什么故事？”余小丽问道。

“别，别问啊！”金曼丽连忙制止余小丽，金曼丽这人天生胆子小，尤其怕听一些邪乎乎的事情。不用问都知道，那保安所说的，一定不是什么优美动听的故事。

余小丽不再问了，那保安也没有说，但金曼丽在心里便隐隐害怕起来。现在怕的不是这个保安，而是五楼和六楼的楼梯。

一起上楼的时候，余小丽走在前面金曼丽跟着，但是那保安却要和金曼丽并排走，金曼丽对他很排斥，不想和他并排上去，就放慢了一下脚步让他先走，但是金曼丽走在后面，脊背一阵阵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在我后面。

她有些怕了，于是又快了一步和保安走在一排。

忽然，他的手碰了一下金曼丽的屁股，金曼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是故意的，金曼丽想发作但还是忍了。

经过了五楼和六楼的时候，果然没有灯，那保安手里有个手电筒，打开给她们照明，并说道：“上楼梯小心点，别绊倒了。”

“嗯。”余小丽答应了一声，金曼丽还是不吱声。

五六楼就这样过了，金曼丽也没有感觉到害怕，也许是她们有三个人胆子大了，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是这个保安故意找出的借口吧。

终于上到十楼来到房门口，金曼丽取出钥匙开门，余小丽客套地对那保安说道：“谢谢你大哥，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太晚了，你们早点休息吧！”说着他就下楼去了。

进了房间，金曼丽一屁股瘫在沙发上，对余小丽道：“那保安扯蛋吧，故意说得邪邪乎乎想吓我们。”

语气对那保安充满了不满和不屑，但金曼丽没有对余小丽说被那保安摸了一下屁股的事。但从此后金曼丽对那个保安充满了敌意和轻蔑，每次和他打照面，总是低头而过，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直到一年之后，金曼丽回来经过小区大门时，感觉很久没有再看见他了，便向其他的门卫打听了一下那个保安的去向。

谁知道得到的消息让金曼丽和余小丽都大吃一惊，在一个多月之前，旁边有个百货商厦失火，火势巨大，火苗一下封住了大门，里面还有许多人没有出来。为了救人，那个让金曼丽一直充满敌意的保安，奋勇地冲进火场……

可是没有料到，他在几进几出救下多人之后，自己却没有再跑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金曼丽的心被刺痛了，为她当初对他怀有敌意而感到后悔和惭愧不已，也许是她当初太过于敏感，他根本不是她所想象的那种人，是她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之后又过了一年，金曼丽和余小丽都搬出了这个小区，走的时候从一个老大爷的口中得知，她们所住的那栋楼，曾经有个酒鬼半夜回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既然在五楼和六楼间摔死了，从此那里便出现闹鬼的现象发生。

闹鬼的事件不管真与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天晚上那个保安送我们上楼，确实是出于好心。

金曼丽和余小丽还有钟志恺，曾经到那个保安的坟墓前送上了几个花篮。

这个保安的事，对金曼丽触动很大，甚至改变了她以后的为人处世。从此后，她便再也没有用有色的眼镜去看人，更不会用主观意识去判断自己没有了解的事物。

……

话说回来，她们所租住的这套房子，是三室两厅，里面挺宽敞的，金曼丽曾经对余小丽和开玩笑说，她们现在享受的是市里处级待遇，因为只有处级干部才可以分到这么宽敞的房子吧。

金曼丽的话当然是开玩笑，但是一千元钱一个月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她们已经感到很满足，也很奢侈了。

三室两厅，她们三个女孩各住一间。哦，忘了介绍了，她们这套房子除了金曼丽和余小丽之外，还有一个女孩子，她叫徐雅倩。

徐雅倩也是班上的同学，很遗憾她和她们一样都没有考上大学，一起结伴来到这个城市。

徐雅倩的家很富有，父母在改革开放之后，就一直做生意，本来徐雅倩是衣食无忧的，但是她偏要和她们一起出来。

不过她这次和她们一起来到这个城市，不是来打工而是来创业的，她怀揣着父母给的十几万块钱，在一个繁华路段租了一个门面，准备卖女装。

这几天她到广州进货去了，还没有回来。

“曼丽，我先洗澡然后你再洗好吗？”

余小丽对金曼丽刚才数落那保安的话，并没有做任何回复，而是将手里的包包往沙发上一丢，然后钻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看得出她的男朋友今晚失约没来，她有些沮丧。不过不来也好，金曼丽还巴不得她的男朋友不来呢。

她们住在这里快两个月了，钟志恺倒是来过两三次，不过都是白天来的，还没有在晚上在这里过夜过。

余小丽都说了，她和钟志恺两人已经开车了，那要是今晚她的男朋友来了，岂不是要在房间里开一个晚上的车？

金曼丽就住在余小丽的隔壁房间，她可不想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听到他们两人开车时的“马达轰鸣声”。

那种销魂的声音，金曼丽虽然没有听到过，但是可以想象一定是让人听了心里瘆得慌。

余小丽的性格金曼丽最了解，她是那种放得开的人，钟志恺又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要是他们俩大战几百个回合，那岂不是要地动山摇，日夜无光？

卫生间里的水声哗哗响了半个多小时，好像水不要钱似的，也不知道这厮在洗什么要那么久。

也许如她们班上那档子男同学所说的，风情媚骨的女人洗澡也与众不同吧。

金曼丽瘫坐在沙发上等，都等得有些昏昏欲睡，又过了半晌余小丽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洗那么干净，要等着下锅吗？”金曼丽半开玩笑半是讥讽。

余小丽嘿嘿笑着：“是想下锅啊，可锅锅没有来。”

金曼丽笑问她：“我看你是发骚了，听说夏娃偷吃了禁果之后，尝到味了就一直很想再吃，是也不是？”

余小丽诡秘地冲我一笑：“以后你吃了就知道了。”

余小丽洗好澡之后，似乎又变得精神了，一扫刚才进屋时懒洋洋的样子，穿着个三点式在房间里晃来晃去。

金曼丽抬眉盯着她看，只见她该挺的地方挺，该凹的地方凹得别致，那身材让金曼丽都暗自赞叹。让她这俗称半个飞机场的人，是自叹弗如。

“喂，你看什么看？你自己没有吗？”余小丽看见金曼丽在看她，故意扭动了几下腰，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眼神迷离，活脱脱一个美女蛇。

金曼丽丢过去一句：“我又不是男人，你还怕我看吗？”

没想到余小丽却回怨道：“你这幅小身板，是男人我也不会喜欢的。”

金曼丽站起身，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没好气道：“好，你厉害，知道你喜欢猛男型的，你应该和牛谈恋爱。”

“哈……”余小丽并不生气，在那里笑得一塌糊涂。

洗好澡以后，快凌晨一点了，金曼丽没有像余小丽那样洗澡后反而来了精气神，而是更加感到困倦，出来看见余小丽还在拿着吹风机吹头发。

金曼丽丢下一句：“我先睡了。”然后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并且锁上了房门。为此余小丽还开玩笑说：锁什么门咯，怕我半夜来强暴你吗？

其实睡觉锁门是金曼丽的习惯，她喜欢睡觉时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不喜欢别人打扰。

房间的床靠近窗户，而窗户正对着河边，也就是说窗外是一片宽阔的空间，并没有什么挡着，再加上住的楼层高，金曼丽睡在床上便能透过窗户，看见一片蓝蓝的天空。

此时一轮明月正挂在苍穹之上，淡淡的月光如水般温柔地洒在床头。

这让金曼丽想起了李白的那首诗：床头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金曼丽心中开始牵挂着在乡下的父母，但更多的是想起了在另外一个城市的杨宇。

一样的月光，一样的夜晚，明月千里寄相思。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他，是否也在想着她。

杨宇在她们班上成绩是最好的，所以他考上了武汉的一所重点大学。

金曼丽躺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都怪自己没有认真的读书，错失了进入大学校门的机会，为此只能是抱憾终身。

杨宇现在是大学生了，他长得又那么帅，一表人才的他在大学里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在百花丛中，他还会记得当初的那个人吗？还会记得曾经在他心底开放的那朵山花吗？

那朵山花一直都在为他开放，也许他没有注意到，或者他根本就视而不见。

一种自卑感从心间油然而生，望着浩渺星空，金曼丽忽然间感觉自己好渺小。

就如张爱玲所说的，卑微如一粒尘埃，但她却想在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来……

……

一抹淡淡的晨光，带着一丝红霞在天边绽放。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