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受委屈的常樾像只猫

信是马东跃写来的，共四页，第一页主要说萧阳写在《荧光》上的叙事体散文《山里山外》在八十多名社员当中产生了强烈反响，他本人也从文章中深刻感受到了一种青春的力量，“就像春天石头瓦砾下的一棵小芽，不管上面压着什么，都要奋力向上，为了见到最明媚的阳光，第一片叶子被折断，那么再发出一片，从山里走向山外，不是不热爱大山，而是为了更为广阔的天地……”。

到了二三页，马东跃开始深刻剖析社会，并将这些问题与文学紧密地联系到了一起。

“文学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唤醒人民思想和精神上的觉醒！”

“想一想鲁迅先生吧，他不拿刀枪却胜似刀枪，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和每一篇文章，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划开了某些人光亮的皮肤，让里面的一团团散着恶臭的败絮暴露与众！”

到了最后，马东跃说，“我想像饥渴的小苗那样吸纳自由的阳光和雨水，我相信，那将是实现人生理想所做的正确选择……，萧阳，在我看来，你是一个才华横溢，心存理想的人，我愿意和你一起为最终的目标共同努力！希望你早日迈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走出大山，与荧光学社的各位社友一起，为实现理想而携手前进！”

萧阳把信叠好，塞进信封，若有所思地向窗外望去。

这时他看到了常樾的身影。

常樾这几天很不开心。

原来的矿长突然调离，新矿长叫付明生，一米九的大个子，眼睛大的像圣女果，说起话来像敲钟，走起路来呼呼带风，更主要的是，这个新一把手，脾气暴躁，除了抓生产，似乎对其他的东西一概不感冒。

之前的矿长性格比较内敛，办事有点唯唯诺诺，黄书记虽是二把手，却能做不少主。可新矿长却不一样，凡事最多征求一下行政线上其他领导的建议，对政工这块，根本看不在眼里。

书记黄向东是在政工系统混迹了多年的老干部，对各种情况都有一套应对方法，比如对这位新矿长，积极配合，少管闲事，明哲保身，这十二个字便是立于不败之地的秘诀。

黄向东四十多岁，是靠文才干起来的，眉宇间总是一副思考着什么的样子。平时他很少去一线，喜欢坐在办公室里读书看报写文章。不管读与写，在开始之前，他都要先将手洗干净，把桌子擦干净，端正坐好后才正式开始。

每个月，常樾都会将厂内通讯报道员对外所发表的文章进行简报，然后厂子会从奖金总额中拿出一部分钱，对这些报道员进行奖励，按照惯例，这份简报要先拿给黄向东看一下，写上属实之后，再送达行政一把手审批，因为企业财务，对行政正职负责。

常樾按照惯例在黄向东那里批阅后，去找付明生。

付明生昨夜跟着一线的职工抢修设备，又困又饿眼花腿软，而且他还有个毛病，香水过敏。

行政办干事特意给他从食堂弄了点饭菜，刚坐在办公桌前，常樾便来敲门了。

常樾进了屋子，带来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付明生的鼻子抽了抽，过敏了……一个地动山摇的大喷嚏，浑身一抖，胳膊一动，把饭盒划拉到了地上。

接着又无法控制地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吼，你，你，你出去！

顺风顺水的常樾哪受过这个，嘤嘤地哭着去找到黄向东。

黄向东很纳闷，问常樾进去以后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常樾说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我往那一站，他就骂我轰出来了。

黄向东心想不可能啊，自己之前没有和付明生搭过班子，可都是公司的中层干部，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付明生是从基层干起来的，半路带薪委培，弄了个大专学历，所以身上总是带着基层工人的粗糙，但好歹也在领导岗位上干了几年，基本的领导素质还是有的。

再说，上面有安排他来之前，自己就打听过，这家伙虽然外表彪悍，但内心还是挺文艺的，比如跳交谊舞就是他的最爱。

还有这个常樾，人美嘴甜，哪个男人不喜欢？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他是不会这么粗暴的对待一个女青年的！

他望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常樾，阵阵爱怜涌上心头，他站起身说，小常，你把门关好，我跟你慢慢谈谈。

常樾把门推好，这是一个带暗锁的门。

推好门后的常樾，抬头看了一眼黄向东，看到把她从普通女工变成机关干部的恩人正用慈爱地眼神看着自己，心头一酸，眼泪流的更欢了。

书记，呜呜，我，您，您还把我调回，回去吧，我，呜呜，我不干了。

这叫什么话！黄向东压低了嗓音，严肃地说道，遇到一点挫折就打退堂鼓！你马上就要成为一名党员了，心理承受力这么差，怎么为企业建功立业？怎么为国家……算了算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个！

常樾极力地止住哭声，肩膀一抖一抖地抽搐着，时不时用可怜的眼神看看黄向东。

黄向东，是，是，我，是我不好，我检讨！您，您批评我，我吧。

唉。黄向东叹了口气，走上前，伸手将散落在常樾脸上的被泪水浸湿了的头发往开拨了拨，看着眼前可怜楚楚地脸蛋儿，他低声赞叹，梨花带雨，真漂亮。

常樾抬起头，有些不明地低声问，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