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东边的天染成了猩红，黑色的大鸟肆虐地尖吼，坍塌的楼宇弥散着腐尸的气味。

“此城已荒。”骑在马上的黑发男子默然地望着眼前一片的虚无，仿佛忘记了自己便是使这座城池轰然倒塌的肇事者，他轻瞥了一眼身旁伫立着的微微颤动的纤细身影，浅灰色的发丝风中独舞，男子的眼里掠过一丝浅波，“回营！”声音却依旧是带着磁性地冰冷。

粉发少女忽的回过神来，努力地稳住颤抖的双腿，刷的骑上战马，紧跟在男子身后。

这次的屠城又让她想起记忆最底层的阴暗面。

同样是阴森森的一天，她靠在窗边看着刚买回的盆栽。这一棵绿色灵动的植物让少女没有注意到室外的嘈杂呼喊与慌乱。

突然，“咚——”的巨响，房门轰然倒下，激起一层灰。她瞪大了双眼，惊恐地望着闯入的不速之客，“你，你们是谁…”她死死地盯着眼前被铠甲包裹地严严实实的面孔狰狞的男人们，她只能这样看着他们抽出腰间的长剑刺向自己，然后闭上双眼，等待一瞬间的剧痛和之后永远的沉寂。

“你们出去！”冰冷，严厉，不带一点杂质的声音直直地刺入她的鼓膜，条件反射地睁开双眼，那些穿着铠甲的人们停下动作退了出去，一个黑发的男子就那样逆着光闯入她的视野里。

于其说是男子不如说是少年，少年的皮肤苍白，血红的双瞳肆意着掩不住的杀气，与那些笨拙庸俗的士兵不同少年身上没有半片铠甲，只内穿着一件束腰的白色战衣，外披着纯黑的披风，体现着绝对的权威和万人之上的地位。

“你不反抗吗，就这么等死吗？”少年轻蔑地俯视着她。

“反抗又有什么用，我们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诠释两个字绝望。”她轻咬嘴唇，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少年。

“所以，我要毁灭这个绝望的世界，既然改变不了。”少年嘴角微微地上扬，笑地如此邪魅，他向她伸出手，“你愿意跟我一起吗？”尽管是疑问句却说的如此强硬。

她的内心猛地一颤，为什么会有这种求之不得的想法，为什么按耐不住想握紧他的手再也不送开的欲望，为什么眼前这个陌生的杀人魔竟会让人如此安心。

他没有等她的回答，顺势牵起她冰凉的右手，然后对着身旁的士兵命令道“把她抱上我的马。”

“将军，这，不该留活口的！”

“我的命令你敢违背！”少年只即士兵的胸口，仰视的目光却比俯视更具有压倒性。

“是！将军。”士兵显然被震慑到了，露出了恐惧并且极度顺从的表情。

她低着头看着他的手握着她的手和缰绳，一起一伏，风在她的耳畔呼呼地吹。这是她第一次骑马，内心竟有些许兴奋，但更让她心慌乱无比的是身后这个呼吸微微急促的少年。

她的背贴着他的胸口，她感受到他衣体的温热，他的鼻尖时不时地触碰到她的脑后的发丝，这是她曾经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当一个守尸人的命运。她刚出生不久就被丢弃在一片墓地，那个墓地的守尸人拣到了她，开始抚养她，她的食物是人们给死者的贡品，不知情的她从小就犯下了如此的罪行。她的出现对于那个在这座墓地呆了大半辈子的守尸人来说是希望般的存在，但是这一切对她来说确实深不见底的绝望。

她只知道这个世界强迫着她生活，她在黑夜入睡白日而起，默然地注视着哭丧着脸运送尸体以及祭拜的人，每天每日，这是她的日常，从出生开始就决定了的命运。

她以为她的一生就该如此，在这个少年出现之前。

少年逆着光闯入她的荒城，尽管她知道自己正在陷入更深的黑暗，却依然毫不犹豫地义无反顾。

“泠，你今天很奇怪。”陡然传来的清冷的声音让马上的少女微微一震，简单急促的一个问句便将她从记忆深层拽了出来。

“啊，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她牵了牵嘴角，抬起头对着斜前方骑在马上转头看她的黑发男子勉强地笑了一下。泠是他给她的名字，而他也从当年那个清癯的少年，变成如今硬朗的男人。原来，据那时已有七年之久了。

“我们要向前看，人类的绝望就是让时间决定了我们，我们看似无敌，却总是在时间面前束手就擒。”男子转过头，看向前方火红地像是在燃烧的天空。

“抱歉，将军，这是最后一次…”少女直了直身子，眼里闪过一丝光。

“叫我铭路，说过很多次了怎么就是改不了。”男子装作愠怒地皱着眉回头一瞥。

“哈，将军皱眉的样子也好可爱。”少女扑哧一笑，两腿一夹马身，赶上了前面的男子。

红地诡异的天空下，弥散着重金属味的荒城之上，两个一齐前进的影子被拉地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