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湮灭

他享受着他哥哥为了补偿他流落在外所受的痛苦极尽娇宠的关心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在自己哥哥的庇护之下走到世界的尽头，但是湮并不是完全的没有记忆。湮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微弱的抵抗着他的哥哥灌输给他的所有，他好像在等一个人记忆中那个人没有鱼尾却也俊逸无双的人。

鲛人善歌，能够织水成绡。

湮什么都不会，他看着自己有异于其他同类的银白色尾巴开始有了其他的想法。同类看向他时眼底的敬畏，他哥哥有意无意将他隔离在这座穷奢极欲的水晶宫里。让湮觉得充满了诡异。

在湮纠结人生的时候迭戈已经以凤迭的身份再一次来到了这片水下世界。作为御凤一族的迭戈注定会受到各类生物的尊敬鲛人也不例外。

迭戈与这个过于年轻的海底统治者交谈企图从侧面推敲湮的下落，虽然湮曾经露出对鲛人的异样感情但是迭戈从来没有想过湮会是鲛人，湮有体温而且他见过湮的眼泪，那温热的液体并没有凝结成价值连城的鲛人珠。

湮遣退左右的侍从想要独自去寻找哥哥，他的哥哥每次都会在他醒来时第一个出现在他的面前而这一次却没有，让他心中因为噩梦而不安的内心更加的焦躁。

“要快点儿找到哥哥……”鲛人作为上天最宠爱的孩子有着其他种族所没有的无可比拟的优越，除了样貌体态还有梦境。噩梦对于他们而言是个预言对未来生活的不幸之言。

湮本能的想要阻止这个不幸的发生，他梦到自己的哥哥被人紧扣住脖子抽出筋脉丢弃在一片赤红色的海滩上，梦中太过真实的炙热让湮忍不住用鱼尾将自己包裹在最里面。

湮闯进了会客厅在与迭戈对视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呼吸，他忘记来自睡梦中的炙热以及悲伤呆呆的看着眼前头发已经及肩的男人。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种禁制在逐步的瓦解。

他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兄长，发现这个在他所有记忆中都笑容和煦的人眼中满是疯狂。

他说：“真可惜，还差一点儿我就能完整的拥有整个海域了。可怜的湮还没有弄清现状吧。”唇角是湮这段时间内最喜欢的温柔笑容，一直都是这种笑容在湮的背后支持着他向前，只是这一刻原本最信任的哥哥也开始变得很陌生，微笑被萃上了毒蛇的毒液变得冰凉且难以呼吸。

他轻轻的揉着湮的头，纤细的指骨穿过那蓝色的长发：“湮，怎么办呢？我并不想放你再一次离开我。哪怕抹了你的记忆也不放！”一个吻在迭戈的面前轻轻的贴向湮的唇瓣温柔的不带任何其他的感情。

湮呆愣的模样成功的取悦了他，他挑衅的看着沉默不语的迭戈“抱歉凤爷，我弟弟需要我的照顾，至于你说过的那个叫湮的人类我不曾见过。海底只有一个叫做湮的人，他是我的……弟弟”。

被哥哥拥着离开的湮目光一直盯着被称为凤爷的迭戈，并没有错过迭戈眼中的错愕和惊艳于是对这个人更加的感兴趣。

说出口的话却没有看起来那么的温柔缱绻，他纤细的手指捏着湮的下巴强制的将湮的视线调整到自己的眼前。“湮，你注定逃不开的。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注定是我最契合的陪伴者……除非我死不然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成为男人！”他的手慢慢的划过湮的唇角一点一点的向上描绘最终停留在湮隐藏在耳后的腮，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湮忍不住的颤抖。

在哥哥缓慢的语调中湮回忆起了被他努力遗忘在脑后的可怕现实。哥哥登上王位就注定自己这一生只能做一个用来传承血脉的容器。银色的鱼尾随水波飘荡温柔的弧度却让湮丧失了所有的言语。

鲛人自出生便如鱼类相同，无论是习性还是身体机能。鱼类大多数时候并没有雌雄的区别，鲛人在爱上其他人的时候才会变成与其相对的性别。这些对于鲛人中的王族而言并不适用，当新一任王产生之时与之血脉相同的人都会本能的与之亲近进而产生爱慕之情，以保证血脉的纯正……惘故人伦！

由于血脉深处的压制湮挣脱不开哥哥的手，只能跟着他离开那个自己潜意识里想要亲近的人，他觉得那个叫做迭戈的人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

迭戈沉默的看着他们离开自己的视力范围，心中的情感还是不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没有想过一个男人可以美到超越性别的界限。他忽然觉得带湮离开只是他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这里是湮的家，他有一个很疼他的兄长可以护他免受流离之苦。

在离开这里之前他想要了解一下湮此时所处的生活环境，对于鲛人的世界他的认知也只是停留在过去湮给他普及的那些，不知不觉中他走向了他第一次通过界石进入的地方感叹的同时司掌火凤一族的他敏锐的察觉到水中的火元素波动不寻常。

元素通常情况下是有明显的地域性比如说海洋附近以水元素为主其余的元素都处于辅助地位。此时水元素中交织着的火元素似是有大于水元素的存在。迭戈一边感受着水中火元素的聚拢一边若无其事的向那个方向走去。

身旁的水生动植物渐渐的越来越少，迭戈来到一片红色细沙铺就的海域迭戈的眼中只剩下一片寂然与萧森，一个个白色的暗影跟随着水流来回浮动，迭戈的眼睛很是疼痛，他已经记不清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这种疼痛了，他眼睛忍不住眨了一下血红的颜色顺着他的眼睑滴落在地面上与红色的沙融为一体。

在视力受损的时候我们的听觉会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敏，因为这个缘故迭戈听到了一个人朝这里走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的很迟缓而且每一步都踏的很有力。

迭戈下意识的将衣袖档在自己的眼睛上他并不想吓到那些与他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普通人，迭戈看着自己的遮挡面容的动作嘴角扯起一抹似讽似嘲的弧度自己果然对他们还没有死心居然还对他们抱有早已成为奢望的希望。

“……迭戈……？”声音有些微弱同时又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是湮的声音。迭戈在确定之后依旧不愿意让与自己结下深厚情谊的湮担心，直到湮纤细的手指拂去迭戈的泪水迭戈才放下自己的胳膊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不知何时湮的头发恢复到过去的黑色靠近脚踝的长度多少看着让人觉得心惊下身那条漂亮的银色长尾巴变成了一双笔直的腿。迭戈看着他蹒跚的向自己所在的方向一点儿一点儿的挪动。眼睛很酸很酸的不一会儿水雾便掩去了他所有的视线，迭戈哭了。

迭戈不知道湮为了回到原来的模样做了多大的牺牲，牺牲……不是交换而是单方面的失去。迭戈温柔的将湮抱在怀里像是安慰一个阔别家乡多年的孩子，但是他们都不在是初见时的孩子了他们被命运赋予了不同的使命不同的终点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再拉开，于是他们成为了不在有交点的两条直线，曾经的交错为他们的人生留下了最鲜亮的光色却也留下了深刻的疤痕，不论是柒零还是美好的青春。

迭戈想起在他很久很久以前的小时候曾经有人告诉他的故事，他为故事里的小人鱼哭了好久好久，他不知道在刀尖上起舞是怎样的疼痛他亦不知不对等的爱情是如何的苦涩，看着湮他突然就明白了。

对于世界而言迭戈是一个很好的旁观者，他有足够长的生命他有清白无污的感情他与红尘的牵连淡薄的好似只有一丝一毫，只有最纯净的灵魂才能与死者对话才能感化那些执迷于过去的人，因此有人说大道无情。

“迭戈……”

“湮……”

两人同时开口却也只剩下沉默。

“迭戈，请你救柒零。”湮眼睛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唇间一抹温柔的笑像海洋折射的阳光“你知道吗？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大概就是在柒零中的那段时光，它让我找到了自己拼搏的方向哪怕那些我曾经唾骂过千次的校规现在想想里面充满了关怀……我是不会再离开这片海洋的，请你不要再来了。我并不值得你关心……谢谢这么长时间你对我的照顾……”

湮像过去一样狠狠的抱住迭戈，胸膛相撞的疼痛比过去大的多但是迭戈没有拒绝，只是轻轻的拍拍湮的后背“柒零，有我在。”

湮将迭戈送到布满各种阵法的出口，在跨出海洋的那瞬间迭戈回头想要在看湮最后一眼却看到了环绕自己余生的噩梦。

湮的皮肤一点一点的在阳光下化为灰烬只留下森森的白骨倚靠在那块画着鲛人始祖的界石旁，他努力想对迭戈微笑却怎么也没办法再调动自己面部的肌肉。

哥哥果然不会再宠溺自己了，如果再来一次湮还是会将那把匕首插入哥哥的心脏。一切都错在湮从来没有把自己和哥哥当做人类以外的另一种生物。匕首没入属于人类心脏的胸腔左边。

鲛人因为生活在海底身体机能与鱼类并无太大的差距因而鲛人的心脏长在中间……不忠的惩罚……呵呵

“湮！！！”迭戈跑回了那块石头边他眼前还能看到湮的笑容，他知道那是湮的灵魂他想要将湮的尸骨抱回去却不想在触碰的刹那自己的手穿过了湮的身体自己的心会是这么疼痛，迭戈看到湮的所有全部化为粉尘飘散与大海之中了无痕迹，迭戈的指尖还残留着湮的体温可是……

迭戈脱下自己的上衣手指颤抖着将地上与沙石混合的粉末一点一点的包在自己是上衣中“湮……咱们哥俩回家……回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