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病不厌精人不跨

陈洪伟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坐回到沙发上，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着。一支烟抽完了，问林瑛瑛愿不愿意出去兜兜风，林瑛瑛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快11点了，就摇了摇头。

陈洪伟看出了林瑛瑛的心思，便去了厨房，回来以后对林瑛瑛说，我跟大叔父说了下，咱们中午出去吃饭，最近，伙食不怎么好，需要改善一下，增加点营养，顺便带你出去吹吹风，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林瑛瑛下床站起来的时候，陈洪伟要过去扶林瑛瑛，被林瑛瑛拒绝了，林瑛瑛对他说：“你要是把我当一个病人的话咱就别出去了。”听林瑛瑛这么说，陈洪伟一下子就躲开了。林瑛瑛笑了，挨近陈洪伟，挎住他的胳膊就往外走。走出胡同口，看见一辆白色的本田车靠路边停着，林瑛瑛唠叨了一句：“好气派啊，不知道是谁的车。”

没想到陈洪伟径直朝那辆本田车走去，又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对着车按了一下，车门就“吱”地一声开了，然后，他冲着林瑛瑛做了个请上车的手势，就先钻进了车子。

林瑛瑛快步赶上前去抬起左脚跨进了车里，坐在副座上，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嘴里一个劲儿说：“真好，真舒服。”林瑛瑛问陈洪伟是不是摄制组的片子卖得好，大家都发了一笔。又问他那辆普桑哪去了，陈洪伟说，这辆新车还没买过来，店家同意试开两次，普桑被一个哥儿们开去了。说着，车已经上了东大街，这天街上人来车往，特别拥挤，开开停停，过了十字路口一直到大众路都不顺。林瑛瑛说别往东去了，前面正是东大菜场的必经之路，不知要堵成什么样呢。陈洪伟就从右转了，改向西走，经过“明清王朝”和“假日酒店”两个五星级宾馆再往西路就窄了，陈洪伟不敢开快车。车速一直在40码以下，还没有骑自行车快，好在去吃饭，没急事，不在乎快慢。

不知什么时候，陈洪伟开起了音响，“流星雨”的旋律在车厢里回荡，加之皮革香味熏侵，林瑛瑛头枕椅背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起来，朦胧中林瑛瑛看到了陈洪伟年轻潇洒的身影，让林瑛瑛更渴望活着，健康地活着。人在年轻、健康的时候，对于死讲起来往往是不屑一顾，可是，真正远离健康、面临死亡时，对人生就恋恋不舍了。

正当林瑛瑛沾沾自喜，大做美梦的时候，陈洪伟大声问林瑛瑛想好去那儿吃？林瑛瑛立即惊坐了起来，想起西华门有个“肥猫”火锅，好长时间没去了，就说向前走50米往右拐：“我们去吃肥猫吧！那里的鸭煲挺好的，又清凉又营养。”

陈洪伟说了声“好！”就稍稍加速往前跑，一眨眼功夫就看见了“肥猫”火锅，宽大的玻璃窗前停了好多辆车，林瑛瑛说，先找个好车位吧，小心你这新车，要是被谁擦了一下，那就是给你白吃这餐饭也不划算了。

陈洪伟凭着熟练的驾车技能七拐八转，好不容易在北面找到了一个停车位，停好了车，走进去一看，餐厅座无虚席，而林瑛瑛早饭又没正经吃，此刻闻着满大厅的牛排、鸭煲香味扑鼻，肠胃立马兴奋得“咕咕”叫了起来。

就在他们用目光进行地毯式搜寻位置时，突然听见有人喊林瑛瑛，远远看见有人向林瑛瑛招手，仔细一看是王大夫，便拉了陈洪伟一起过去。只见一桌围了五六个人，占孝通也笑嘻嘻地仰头看着林瑛瑛。林瑛瑛心里禁不住一阵激动，脸上觉得热乎乎的。

王大夫立刻招呼服务生给林瑛瑛和陈洪伟搬椅子，并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林瑛瑛，这样林瑛瑛就坐在了占孝通的身旁，象个滴水未进、绝食三天后来到饭桌前的犯人，拿起筷子就宾至如归、旁若无人地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她权当充饥要紧，哪管旁人怎么看。

占孝通说：看起来，林瑛瑛恢复得不错，精神状态很好，这对医生的治疗是最大的配合，并说有的人病虽不重，可精神先垮了，一个重症患者如果精神跨了，身体也就没什么活力，那就支撑不久了。

林瑛瑛和占孝通说话的时候王大夫又点了两个菜，然后，就和坐在一旁的陈洪伟聊天。林瑛瑛感觉到陈洪伟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她，但她根本不在乎，就是说林瑛瑛根本不掩饰她见到占孝通时的欣喜，而且，林瑛瑛发现占孝通脱掉白大褂，穿着便服显得既亲切又随和，那种矜持的神色也被冲淡了许多。

林瑛瑛问占孝通该安排什么时候化疗。她是不是已经可以住院化疗了。

占孝通毫不犹豫地说：“可以，越快越好。”

王大夫插话说：“我看你明天就回医院化疗吧，你的气色比我还好呢。趁热打铁，效果会更好。记得许祥吧，就是你们病房原来的那个一床。昨天又住院了。”

林瑛瑛想起来了，那个同时跟两个男孩谈恋爱的时髦女孩儿。出院的时候很精神，怎么没几天又不行了。人生啊，真是草木一秋，风吹草动，变化莫测，今天不知明天事，祸福难测，生死不知。

人患绝症，精神上往往看不出来，有的已经晚期了，实际上已经病入膏肓了，可还未发现，一旦发现了，就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林瑛瑛虽然还不至于如此，但也还不知好多少。

王大夫说完，睁大眼睛问占孝通，许祥大概还有多久。一桌人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占孝通。占孝通看一眼王大夫，没吭声，林瑛瑛知道他在责怪王大夫，但一般人看不出他责怪的意思，王大夫心理也清楚，只是在众人面前不便辩解罢了。

占孝通看看表，说下午还有一个手术，要早点回医院。王大夫也站起来要跟占孝通走，被占孝通拦住了，他指着坐在陈洪伟身旁的那个穿黄色羊绒衫的40岁左右的男人说：“你再陪陪王主任吧！”然后，不等王大夫搭话就飞快地离桌而去，走出四五步又回头对林瑛瑛说：“林瑛瑛，要注意休息，别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