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老老实实做病人

整整一个上午，死亡带给林瑛瑛的恐惧阴云不散，林瑛瑛的心一直在发抖，就连同林瑛瑛和小姑娘说话时的嗓音也不由自主地在发颤。小姑娘的奶奶不知为什么眼看快到中午了还没露面，小姑娘不停地问林瑛瑛她奶奶为什么还不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她奶奶有心脏病。可林瑛瑛只能心不在焉，哼哼哈哈的应付她。

林瑛瑛问她：“为什么你爷爷不来，爷爷不喜欢你吗？”

“爷爷早就死了。”小姑娘说完这句话就一直皱着眉头，她皱眉头的样子很可爱，让人很难把她同生气和发愁这种词儿联系在一起，就是说无论她伤心痛苦还是高兴欢乐，对这个世界都没多大影响，就像她那即将逝去的微不足道的生命。

林瑛瑛猜不出她是为爷爷死了难过，还是为她奶奶迟迟不来而发愁，整个病房都因为她而充满了一种淡淡的忧伤。爱做好人的病友，还不时的安慰她几句。不过，显得苍白无力。

“看来咱们是同病相怜了，咱们是被遗忘的、被抛弃的可怜虫，没人管没人问，即便烂没了，也不会有人注意。”林瑛瑛有些发狠地说。其实，林瑛瑛是在自言自语，发泄她心里的怨气，一个死到临头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

林瑛瑛突然发现小姑娘吃惊地望着她，也许她不理解林瑛瑛刚才的话，或理解了因而产生恐惧。林瑛瑛有点后悔，毕竟她的思想是简单而健康的，她怎么能忍心无情地去污染她呢。对她来说千奇百怪阳光灿烂的世界几乎还是个未知数，也就无所谓地狱和天堂了。

人是了解了这个世界、体验了人生的甘苦而后死去好呢，还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尚未尝尽人间的甜酸苦辣就离开人世好呢？据她所知，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林瑛瑛思考的结果是：各有千秋。就像两种味道不同而营养价值无异的水果，很难分出好差。对她来说，好死赖活，都不怎么重要了。

十一点一刻的时候，占孝通来了。林瑛瑛无精打采地瘫在床上，占孝通很精神地站在她的床前。大夫和病人的区别就在这儿，病人永远是病体横阵，而大夫则是永久性地竖立，无论什么样的病人在大夫面前都会产生自惭形秽的感觉。谁让你的躯体失去健康呢。

占孝通的右半边脸和鼻子的右侧都反着光，最亮的光点随着身体的移动变换着位置，这为他举手投足间显现出的幽雅增添了一种神韵。

他很关心地问林瑛瑛：“下没下过床，有没有活动过？”

就在他回过头看林瑛瑛的一瞬间，林瑛瑛很认真地看了看他那张无比清秀而严肃的脸：浓密而干净的眉毛，明亮而忧郁的黑色眼睛，流水一般的鼻梁，柔嫩而极具诱惑力的嘴唇。轻轻地说：“没有。”

他说，照这样的话，后天就出不了院了。他走过来查看了林瑛瑛的伤口。“伤口愈合很好，早应该下床活动活动了。”他退后一步说：“现在你试着自己起来吧！”他比划着让林瑛瑛起来，说：“还是那句话，生命在于运动，你要躺到什么时候？快起来！”

他把林瑛瑛的吊瓶从钩子上摘下来举着，命令她下床。黄莉闻声进来，想接占孝通手里的吊瓶，被占孝通拒绝了。黄莉转身想扶她一下，占孝通阻止黄莉说：“让她自己起来，她完全做得到。”

林瑛瑛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勉强从床上坐起来，又忍着头晕和肚子上刀口的疼痛用脚寻找那两只久违了的拖鞋。可是，晃来荡去了几个来回，没找着。

占孝通示意黄莉帮林瑛瑛把鞋摆放好，黄莉用脚把林瑛瑛的鞋踢到林瑛瑛的跟前，林瑛瑛才踢到了她那双大脚鞋，穿上鞋她感觉那根本不是什么鞋，完全是两朵云，林瑛瑛仿佛在高空腾云驾雾，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自己在天上还是在地下都分不清了。

“迈步！”占孝通大声地喊着，不给林瑛瑛喘息的机会，他知道林瑛瑛的生命的指数，就是说一个病人到底有多大的耐受力在占孝通心里是明明白白的，他不会被你的表面现象所迷惑。

林瑛瑛步履蹒跚，东倒西歪，晕头转向，林瑛瑛原本就很虚弱，被占孝通这么一折腾，就更加虚弱了，因为林瑛瑛是病人，已病入膏肓。

林瑛瑛在占孝通的引领下朝病房的门口走去，从林瑛瑛映在墙上的影子看她的头发已掉得七零八落了。林瑛瑛想找面镜子照照自己，看看她究竟被疾病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林瑛瑛知道在护士站对面的墙上有一面半米长三十公分宽的镜子，林瑛瑛要找个时间去照照。

林瑛瑛走出病房的一刹那，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能站起来并在地球上走走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身边陪着一个能让她忘记自己、曾经经常在她的梦中出现、让她能在梦中乘风飞扬的优秀男子，使她觉得更幸运了，甚至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这是真的，林瑛瑛真的有这样的冲动，一种她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的冲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想摸男人脸的冲动。

但是，林瑛瑛没有，因为医院里到处都是人，如果她做出了那样的异常举动，不仅会影响占孝通的形象，而且，大家还会以为她是一个神经病。林瑛瑛只能老老实实做病人，可以糊思乱想，不能乱说乱动。

占孝通陪林瑛瑛走向了室外，来到了病人早晚散步乘凉的庭院里。当走近假山时，他要林瑛瑛去攀登几步试试，这与以往的登山不同，感觉别有一番情趣，不禁让林瑛瑛想起王石说过的一句话，占孝通问林瑛瑛什么话，林瑛瑛说那就是：“每个人都是一座山，世上最难攀越的山，其实是自己，只要你往上走，即便一小步，也是新高度。”

占孝通听了，立即说：“说得好，登山需要静下心来，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很多时候，遥看远处的山峰，似乎高不可攀，其实每跨上一步，就是一次进步......”

“人生也像登山，每跨前一步就离你的人生目标更近了一步，每一步都是人生的新高度。”林瑛瑛恍然大悟地接过占孝通的话说。

占孝通说：“对，对对！要珍惜啊，每个人都要好好珍惜人生的每一步，万万不可错过。”林瑛瑛十分赞同地朝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