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云门山下

吴连成并不没有真心打算接应团长王建业。说到底自己在这个团里终究是个副团长，团长的宝座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话根本就不好使，一营营长邱兴海压根就把他当回事，依旧集合队伍按照预定计划向云门山进发。

没办法，吴连成只好带着自己的几个卫兵跟着一道前往。一路上吴连成的脑子就没消停过，他希望参加营救的二十多个人最好全死在日本人的枪下，毕竟这部分人都是从血里火里滚过来的好手，日后势必成为自己谋取团长职位的障碍。但是同时，吴连成又希望六子能活着回来，因为这小子身上有让人眼红的宝贝，他可不打算让这些宝贝随着六子的死而石沉大海。

吴连成不想参与接应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东拼西凑起来的新四师从来没有跟日本人在正面战场上真正较量过。很多新兵一听到“日本鬼子”几个字就哆嗦，更别提交火了。

但是邱兴海好像并不怎么惧怕日本人，领着一个连的士兵带足了弹药，轻车熟路地埋伏在预定位置，专等着王建业他们和日本人的出现。

终于，远处出现了十几个人影，正是王建业等人。吴连成从望远镜里看到，二三百人的队伍在其身后紧追不舍。

吴连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的鬼子！别说一个连，就算是整个团都拉来，也不见得能挡住。

“兄弟们！”邱兴海大声喊道，“团长他们回来了，准备战斗！鬼子只有十几个，其余的都是二鬼子，放近了再打！”

然后又指挥机枪手：“听我命令再开火！”

机枪手打开保险，做好射击准备，只等邱兴海一声令下。这挺捷克式轻机枪是营里唯一的重火力，而且老旧，邱兴海一直视为至宝。

王建业等人边打边撤，日伪军的追兵发了疯似的一路狂追，乒乒乓乓胡乱打着枪，不断吸引对手放枪，眼看着双方即将进入机枪射程。

“这枪法也太烂了吧？”邱兴海自言自语道，向身边的机枪手打出了准备射击的手势。

吴连成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日伪军并不是枪法太烂，而是一直在诱使王建业等人消耗弹药，以达到活捉对手的目的。

随着日伪军进入机枪射程，邱兴海大手一挥喊了声“打”，捷克式轻机枪怒吼起来，子弹脱膛而出打出了一个扇面。追在最前面的几名皇协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机枪弹撂倒。

“有埋伏！”后面的追兵喊叫着，纷纷卧倒在地。

趁着这个机会，王建业等人迅速脱离追击。

“长官，朝南边撤！”邱兴海一只手握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冲着山坡下的王建业和赵明训大声喊道。同时另一只手不断地挥舞着，向大家指明撤退的方向。

接着，埋伏在山坡上的兄弟们纷纷开火，密集的上弹射向坡下的追兵。日伪军措防不及，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熊谷浩二立刻意识到这里敌人的接应部队，他举起望远镜观察，发现山坡上的重火力并不多，充其量一个连的兵力。他马上命令池田勇组织冲锋，同时命令王延贵带领一个保安团绕过山坡继续追击。

“攻击！”池田勇拔出指挥刀大声命令道。

由于山坡地势陡峭，冲击的日伪军无法全面展开。一个波次的攻击，先头的伪军刚刚冲到半坡，便扔下三四具尸体潮水般退了下去。

这种局面是熊谷浩二完全没有想到的。在他看来，装备低劣的支那军根本无力抵挡进攻，充其量就是凭借优势地形象征性的放几枪。不过这样也好，支那军主力被牵制住，就无力救援那二十几个人。如此一来，王延贵的保安团很快就会追上对手，进而全部生擒。

但是，一向精明的熊谷浩二偏偏此时又犯了另一个严重的错误，他忽视了中国人的情感！

王延贵的保安团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原青州警备团，而且这些士兵大多曾是赵明训的部下。从青州城内交火开始，他们便发现了夹杂在营救队伍中的老长官。迫于王延贵和日军指挥官的压力，大家不是将枪口放低就是将枪口抬高。警备团也好，皇协军也罢，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没有哪个人愿意对自己的老长官下死手，这也是赵明训等人得以毫发无损逃出城的重要原因之一。

很快，王延贵便发现了自己的部下在磨洋工，不由得大怒，抬手击毙了一名慢吞吞始终不肯开枪的皇协军。自始至终，王延贵都没打算活捉前面的二十几个人，他要做的就是亲手弄死王建业和赵明训。

“冲，都给老子冲！谁敢再糊弄老子，一枪崩了他！”

在王廷贵的威胁下，伪军们勉强打起精神开始追击。但是此时，王建业、赵明训等人已经远远超出了步枪的射程，很快就拐进了一座山坳。

山坡上的邱兴海率领兄弟们打退了敌人，趁着敌人准备组织第二次冲锋的空档儿，大声命令道：“撤！”

大家立即抽身猫腰转到后坡，将枪弹挂在胸前，顺着坡哧溜哧溜滑了下去。由机枪开道，一个猛冲将王延贵的保安团打了下去。然后顺着山脚快速向南转移，追赶王建业、赵明训他们。

王延贵暴跳如雷，夺过身边一名皇协军的步枪，冲着邱兴海的背影连开了两枪。由于距离过远，两颗子弹都没能击中目标。

“追！抓住一个有赏，官升两级！”王延贵吼道。

众赏之下必有勇夫，保安团的士兵一窝蜂似的冲向山坳。

早已埋伏在山头的四虎子和十几个兄弟见状，发一声喊，一起用力，将十几块巨石推了下去，堪堪堵住了道路。新四师不是正规部队出身，营里原本弹药就不充足，这次进城营救和青山带走了全部手榴弹，所以只能以人力代替炸药。好在邱兴海事先派人侦察过，这段山路无疑是阻挡敌人的最佳地点。

随着巨石隆隆滚下，唯一的道路被一截两段。

王延贵冲在前面，差点被巨石砸中。他一抬头，正看到山头一年青人探头探脑往下张望，口里兴奋地叫道：“成了，成了！”

“姥姥的！”王延贵恨得牙痒痒，举起步枪冲着那名年青人扣动了扳机。

几乎在同时，一名老兵试图将暴露目标的四虎子拉回去：“四虎子，回来！”

但是为时已晚，随着“呯”一声响，子弹笔直的射向四虎子，穿透了他的胸膛。

老兵一把没抓住，四虎子身体一歪，重重摔下山坳。

“四虎子！”老兵悲愤地大叫一声，随即而来的子弹将大家压制在坡顶动弹不得。想救回四虎子已经不可能，老兵只好下令：“撤！”

眼睁睁看着对手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熊谷浩二怒不可遏。待到皇协军清理出道路，国军早已不知所踪。

熊谷浩二看着从山坡上抬下来的皇协军尸体，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几下。如此强悍的对手，无疑会影响青州的长久治安。他咬着牙眼睛盯着国军逃走的方向，尽量不让部下看到自己的失态，心里面暗暗发狠：“我们会再见面的！”

成功摆脱了追兵，大家又一口气跑出十多里路，只到确定安全后，邱兴海才下令原地休息。

黄修明将和青山轻轻放在草地上，自己瘫在一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连日来饱受折磨的和青山虚弱地说不出话，断指处开始化脓。随行医护兵检查了和青山的伤势，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报告长官！和排长的伤势严重，需要马上回驻地治疗！”医护兵将伤情汇报给王建业。

大家围着和青山，一个劲的砸嘴。

“小鬼子真他娘的不是玩意儿！”

“太狠了，早晚找鬼子报这个仇！”

王建业与赵明训、邱兴海商量后，决定立即返回盘龙山，毕竟此地还处在日军的控制区内。于是邱兴海吩咐几个兄弟就地取材，砍来几根树枝做成简易担架，大家轮流抬着和青山，继续返程。

日头慢慢偏西，远处的云门山在夕阳下尤为壮观。

赵明训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多美的河山！云门山还是那座云门山，弥河还是那条弥河，如今这美丽的河山还有脚下的土地却沦落在日寇铁蹄下！

每每想到这些，赵明训便热情沸腾。此身长恨无神剑，直祭云天斩恶魔！

走着走着，赵明训忽然意识到队伍里少了什么人。他扫视了一圈，猛然大叫一声：“停止前进！”

这声叫喊把大家唬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状况，纷纷摘下枪推弹上膛。

“什么情况？”王建业握着他那把勃朗宁手枪，跑到赵明训跟前问道。

“队伍里少了人！”

赵明训说道，又转身大声命令：“队伍集合，各排清点人数！”

“集合，报数！”邱兴海吆喝着集合队伍。

果不其然，经过清点，除了牺牲的四虎子外，队伍里少了副团长吴连成和他的几个卫兵，还有一个让大家头疼的家伙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