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开此心扉

“卖包子喽！新鲜出炉、热腾腾的包子！”路旁摆摊的小贩热情的吆喝着，脸上是愉悦的喜气。

“小姐，包子！走走走，尝尝去！”锦儿一路拉着花飘零，嘴里不停的说，“听说这家的包子不错来着，但是有娘在一般都是来去匆匆吃不着的，所以这次可是个好机会啊！”

“你们慢点，包子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死丫头，看我晚上回去不收拾你！”柳姨笑道。

“我才不怕呢！晚上回去我都已经吃饱了！”锦儿做了个鬼脸拉着花飘零就跑。

“唉唉！”柳姨招呼不管用，只好跟上前说道，“算了，你这丫头一出来，不顺你的意让你玩玩只怕你是不会安分的，你们要玩就去吧，反正现在我也不担心你们受什么欺负了，只要你们不欺负别人惹乱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娘！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小姐，咱们去那边玩！”锦儿手里捧着几个包子高兴的说道。

“等等，你们可别忘了你们出来不是来玩的！”柳姨提醒道，“天黑之前到盛宴酒楼里去，我在那儿等你们，你们可不能迟了！”

“哎呀娘！你再啰嗦下去就真的要变成老太婆了！”锦儿咬了一口包子说。

“你个小丫头没大没小的！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柳姨戳戳锦儿的额头，又转头对花飘零交代道，“小姐你稳重些，这毛糙丫头就交给小姐了，小姐多给看着些，京城不比别的地方，惹出乱子可不好收拾的。”

“我又不是只会惹祸，干嘛这么说！”锦儿不服气的说道。

“行行行，我的小姑奶奶！你和小姐可别走散了！”柳姨说，“好了，小姐难得出来，去玩儿吧，我这老太婆就不跟去了。”

“娘，你一点也不老，漂亮着呢！刚刚我眼花了，嘿嘿，我带小姐玩去了，晚上一定回！”锦儿笑嘻嘻的凑近了柳姨讨好的说完，然后拉着花飘零一溜烟的跑远了。

柳姨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锦儿这两年一直在练功只怕早闷坏了，而小姐一直在府里……这两年越发的沉默，也该出来散散心了，这两个丫头要一直平平安安的才好啊。

“小姐这边，这边！”锦儿拉着花飘零不停走走停停，“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锦儿拿起一个桃木雕的簪子问花飘零，花飘零看了一下，做的挺精巧的，于是点点头。

“小姐好眼光！这簪子可是今年的时兴货，小姐戴这簪子一定好看！”小贩热情的说。

“是吗是吗？”锦儿将簪子插在自己的发间对花飘零说，“小姐，好看吗？”

“呵呵，你这模样……”一对丫髻上突兀插了个桃木簪子不伦不类的倒是惹笑了花飘零。

“不好看？那小姐还说这簪子好！”锦儿撅起嘴不满的说道。

“簪子雕的巧但是不适合你。”花飘零看着仍撅着嘴的锦儿，轻轻掩嘴一笑，看着小贩摆的首饰，然后拿起一对镀银的兔形首饰分别插进锦儿的两个丫髻上，两个银光闪闪的银兔一左一右的在锦儿的头上闪烁，凭添几分淘气和可爱。

“这就顺眼多了，若是玉的会更好。”花飘零说道。

“真的？真的好看？”锦儿摸着头上的首饰问。

看着锦儿一直斜着眼睛往上瞟的模样，花飘零轻笑道：”你就是把眼睛瞟歪了也看不着的。“说着花飘零拿起一旁的铜镜递给锦儿，锦儿笑嘻嘻的接过。

“这位小姐真是慧眼，这对首饰适合极了！”小贩连忙赞道。

锦儿拿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心里美极了的说：“这个好！有玉的没？”

“哎呦小姐，我这是小买卖，哪里有上等的玉石！这个就挺配小姐的！我这个还便宜！”小贩说道。

“多少钱啊？”锦儿放回镜子双手环抱的说。

“半吊钱。”小贩笑着说。

“半吊啊……那就是半两银子了，你这首饰是镀银的吧，这么贵？”锦儿看着小贩说。

“小姐啊，这是做工费，就是因为这是镀的银，所以才只要这些，小姐就体谅一下我们做小买卖的人吧！”小贩说道。

花飘零看着锦儿和小贩的对话，心思却已经不在这上面了，她转头看看这热闹非凡的大街，人人都在奔忙着，各种声音交汇成一片，和那个说话做事都要轻声细语的府院不同，和她身边永远的寂静不同，这里才像是有生命和活力的地方。

“小姐？你看什么呢？你要不要也买个首饰回去？放心啦，娘给了我钱的！”锦儿凑过来说。

“不用了。”花飘零看着锦儿的笑脸温声说道。

“哎呦，小姐没关系的啦，这外面有没有人认识你，怕什么吗！你不如取了这帷帽吧，在外面戴着也很显眼的呀！”锦儿笑着说，伸手就想来取花飘零头上的帷帽，花飘零后退几步躲过了锦儿伸过来的手却撞上了背后的人。

花飘零忙转身微微低头说道：“对不起。”然而花飘零的鼻尖却敏锐的闻到了身前人身上那隐藏的血腥的气息，这人沾了血，是杀了人还是受了伤？花飘零一时疑惑，但是却并不准备去深究，柳姨交代过不要在城里招惹麻烦，而这人和自己也没有关系，她只是对这鲜艳光明的府外也有血腥的事情感到有丝黯然。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避，然后又走开了，是一个同样带着帷帽的男子，腰间配有一把宝剑。

“小姐没事吧？”锦儿问。

花飘零摇摇头，锦儿又凑上前两眼冒光的说，“小姐，那就是江湖人士哦。”

“江湖人士还会在身上写明身份吗？”花飘零反问。

“不是啦小姐，那种感觉……哎呀就是凶煞之气，而且最好判别的就是江湖人士一般都带这刀剑，大家公子和小姐们是不会带着这些利器出门，就是有也不会是一个人，一般都是前呼后拥的。”

锦儿说的这般情景花飘零倒是能够想象，所以花飘零点点头，算是认同了锦儿的说法。

“小姐，那里有猴戏！走，快去看看！”锦儿一把拉住花飘零又往前跑去，一直跑到人群里，锦儿一个劲儿要往前挤，花飘零没这么被挤过很是不习惯，而且头上的帷帽也磕磕绊绊的，所以花飘零很果断的放弃了和锦儿一起挤进去的想法，花飘零便松了手，准备在人群外等锦儿。

站在街上，花飘零却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些什么，虽然书中自有描绘的千般情景，但是实际的体会是全然不同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熟悉的人们互相打着招呼，花飘零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很陌生。

“让开让开！”几个侍卫拿着长枪驱赶人群，花飘零不愿用武功，因此也被赶到了街角。

“看，又是那些大少爷！”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对身边的老汉说。

“算了，我们惹不起，等他们过去就是了。”老汉安慰道。

侍卫开了道，几匹高头大马缓缓前行，马上几个少年谈笑风生，锦衣华服正值风流。

“松开！你们想干什么！”突然锦儿的声音传来，花飘零忙从缝隙中向外看去，只见锦儿正蹲在路边护着一个被人群挤散了的孩子。

“怎么回事？”中间一匹马上的少年问道。

“回李少爷的话，有个丫头不肯让路。”一个侍卫答道，花飘零不禁皱眉。

“给些银钱请她让路吧。”中间那匹马上姓李的少年说道。

“肯定是些刁民，还不如一棍打发了！”左边的一个少年说道。

“秦兄不必急躁，只不过是些小事。”李姓少年说道。

“是呀，何必因为这小事扰了咱们去狩猎的兴致！”右边的一个少年说道。

“王兄说的也是，那就快让那人让路，我们好去城外放马奔驰一番！”秦姓少年说道。

“哼！少自说自话的！本小姐还就是不让了！你们以为几个臭钱就赶人走，当是打发叫花子呢！”锦儿站起来牵着那孩子哼道。

这锦儿，果然是一点就着的脾气！这时候怎么和别人硬抗呢！花飘零心急，看着这气氛一时间又变得严肃起来，两旁的人又只沉默着看戏，连出去认孩子的都没有一个。

不得已花飘零只好暗自运转的轻功，左避右闪的绕过身前挡路的人，从侍卫架起的长枪下钻了出去跑到路中间唤了一声：“姐姐！你原来在这里可让妹妹我好找！”

场面一时间有变的莫名其妙起来。锦儿愣愣的看着跑出来的花飘零，一听花飘零喊她姐姐便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应道：“哎，好妹妹！”

这个锦儿！花飘零心里暗笑一声，然后转身对马上三位少年微微一福说：“多谢各位了。”

“谢什么？”秦姓少年莫名奇妙的开口说，“你姐姐竟对本少爷不敬，本少爷要治她的罪！”

“你！”锦儿正准备开口，花飘零一把拉住了锦儿然后拉着锦儿走到马前说：“正是要谢各位少爷在危难之时停下马蹄，这才让我的姐姐不至于命丧于这意外中。所以是各位少爷的仁慈和善心救了我的姐姐，我自然要道谢。”

“这……不用谢。”秦姓少年被花飘零说的有些无言以对。

“各位少爷是良善之人，我这姐姐性子急，对各位少爷有冒犯之处想必各位也不会计较，所以我更是要道谢了，今日出门是遇到了贵人，日后必到菩萨面前替各位少爷祈福。”花飘零接着说道。

“呃，没什么，不用。”那秦姓少年有些发窘。

“呵呵，倒是难得见秦兄会有这般困窘的时候！”王姓少年不禁笑道。

“王兄莫要取笑了。”秦姓少年不禁说道。

“呵呵，既如此就让她们走吧，我们也别误了时辰。”李姓少年说道。

花飘零顺从的拉住锦儿，靠到一边让路，三匹马这才继续前行，当马匹经过花飘零身边的时候，那王姓的少年突然俯下身来悄悄问：“你那是用的什么步伐才在有侍卫的阻拦下安然的到这马路中来的？”

花飘零微微一惊，只是微微后退了一步低头不语，那少年也不多问，只是笑了几声又在马上坐好了。

“你问什么呢？”秦姓少年不禁问王姓少年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问她叫什么名字，想看看她那帷帽下是什么模样罢了。”王姓少年回答，花飘零心下稍安。

“结果呢？”秦姓少年问道。

“那姑娘必是不肯说的。”李姓少年说道。

“哈哈！李兄果然是神机妙算，这结果一猜就中！”王姓少年笑道。

“哪里是什么妙算！只怕你这般孟浪，哪会有姑娘会靠诉你。”李姓少年也笑道。

“那倒是可惜了，那姑娘难得的机灵。”秦姓少年却叹了一句。

“嗯，确实是可惜……”王姓少年笑嘻嘻的跟着叹了一句，却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人群里的花飘零。

三人就这样又恢复了谈笑声往城门行去，渐行渐远。

“小姐，你可真行！几句谢谢就把人给打发走了！”锦儿笑嘻嘻的说道，“还说什么要去拜菩萨给他们祈福，小姐你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花飘零收回目光，反正那少年估计是不会再相见了，被他看见自己会武功也没什么。

“小姐，跟你说话呢！”锦儿扯扯花飘零的袖子。

“听见了，反正人不都信那个菩萨么？府里夫人去拜佛的时候还少啊，所以我就这么一说呗，其实这城里的庙门开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呢。”花飘零无奈的说道，“倒是锦儿你，刚才忍一下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吗？何必要争呢？”

“知道了……”锦儿说道，“以后我一定忍着。”

“我的孩子！”这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跑过来又抱住锦儿牵着的那个孩子，“担心死娘了！”

“大娘快带着孩子回去吧！”锦儿笑着将小孩交给妇人，妇人连忙道谢着走了。花飘零看着妇人带着孩子离开的背影，不语。这妇人……刚刚就抱着一个孩子站在她的旁边，可是她却没有站出来救自己的孩子。

“那孩子刚刚很乖，被马惊到了也没有哭出声来。”锦儿也看着那背影感叹道。

原来如此……“是哑巴吧。”花飘零说道。

“什么，那孩子是哑巴？”锦儿惊叹，“不会吧……不过这么说也是，那孩子从开始到现在一个音也没出过，是有些不正常……”

“去和柳姨会和吧。”花飘零打断了锦儿的碎碎念，直接说道。只是因为那个孩子是哑巴，有残疾，所以危险来临的时候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在亲情里也一样吗？不，不会的，她的娘亲一定不会！花飘零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心思。

“小姐……这么快就回去啊，好多东西都没有玩呢。”锦儿不舍的说，看着花飘零确实是不想再逛的样子，锦儿才说，“好吧好吧，回去就是了。”

锦儿在前面带路，一路均是繁华，最后锦儿在一处路口停下，大街上一栋五层的高楼，正面挂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牌匾——盛宴酒楼。

“气派吧？这可是全京城最大最红火的酒楼了！里面的东西可贵了！”锦儿说着便拉着花飘零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有个伙计迎上前来道：“二位客官可有吩咐？”

“哦，青竹屏风。”锦儿说道。

“是，二楼靠窗的雅座早就留着了，二位跟我来。”伙计笑着领锦儿和花飘零前行。

花飘零细细看去，这盛宴酒楼一楼是大厅，里面摆放了许多的散桌，几乎是坐无虚席。上了二楼，每桌都有屏风隔着，显得更为风雅。

伙计带着她们一直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花飘零一看那屏风果然是青竹的，花飘零和锦儿坐下之后，那伙计放下了茶水便退下说：“二位稍等，点心马上就送来。”

“这是柳姨定好的位置？”花飘零等伙计退下以后问道。

“是吧，娘只让我说‘青竹屏风’这四个字，来了几次位置不一样，但是都是靠窗的几个好位置，能看见街上的风景又透气。”锦儿喝了一口茶说，“娘应该是安排好了的，过会儿我们只要等着吃喝便是了。”

“柳姨没跟你说她和这酒楼有什么关系吗？”花飘零静静看向窗外问道。

“没有，只是娘的钱很多这是真的，不然也到这盛宴酒楼吃不起饭了。”锦儿答道。

花飘零点点头不再问了，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的热闹繁华，偶尔的争执和来往的人群、马匹和轿子，有时也会有几个带着帷帽的大家小姐从轿中下来，走到对面的珍玉阁去。

“小姐看什么这么出神？”锦儿凑过来问。

“没什么，看有些大小姐戴着帷帽进了对面那家珍玉阁。”花飘零答道。

“哦，又是烧钱去的呗，反正那些千金小姐有的是银子，她们喜欢往那些地方跑。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不喜欢首饰，只要是女孩子就都会喜欢的吧？”锦儿说道，花飘零却没有回答。

“还有小姐你这帷帽的纱幕也太黑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像人家小姐那样的皂纱，轻飘飘的若隐若现才有意思，小姐这纱一点都不透，小姐你真的看得见吗？”锦儿不甘寂寞的又问道。

“锦儿，柳姨有没有对你说过你很吵……”花飘零淡淡的说。

“有啊，不对！小姐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说话啊！”锦儿扯扯花飘零的袖子说。

花飘零无奈回过头问：“那锦儿又是为了什么对我头上这个帷帽这么感兴趣呢？”

锦儿松了手坐回原位上说：“小姐……你现在一点都不开心了。”

花飘零一愣，说：“没有，和你还有柳姨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不像以前那样开心了……小姐在忙事情的时候锦儿不知道小姐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才变成这样，总觉得心事重重，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兴趣的模样……这样真的让我很担心。所以我就想是不是这顶帷帽束缚了小姐，这帷帽让小姐受了太多的委屈了，所以锦儿想要帮小姐从这帷帽的阴影里摆脱出来！”锦儿认真的看着花飘零的眼睛说道。

“锦儿……”花飘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的状态不知觉中已经让关心自己的人都担心了吗？花飘零有些愧疚。

“小姐……”锦儿握住花飘零的手说，“有什么事情不能够让我们一起分担呢？”

花飘零看着锦儿握着自己的手，不禁觉得温暖，所以花飘零微微垂眸笑了，然后抽出一只手轻轻将帷帽取了下来。是啊，以前太倔强，太执着了，什么事情都想一个人抗着最好，却没有想到让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担心了，她们是可以依靠的人不是吗？

花飘零缓缓抬眸，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