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野寺 三

村口立着一个青石牌坊，牌坊顶上竟刻着四个大字“世外桃源”，两边石柱上刻着一对：“鸟识玄机，衔得春来花上弄；鱼穿地脉，抱将月向水边吞。”

贾林心中暗道：“这地方说是‘世外桃源’真可以说名副其实！”

村子中央，南北东西、十字交叉两条大街，都是石板铺成。村中房屋院落都是用青石垒砌，就连那房顶竟也是用石板铺成，贾林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房屋，更觉惊奇。

陶然老汉把贾林领进一处院落。

只见垂柳当门，花开四壁，这就是陶然老汉的家。

贾林随陶然老汉走进院，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小子在院中玩耍。

陶然老汉对那小小子说：“快去告诉你三姨和二大娘……就说有劁猪的来啦。”

那孩子应了一声，跑出院去。

陶然老汉请贾林进屋上炕，又吩咐儿媳妇去做饭。

贾林说：“我跟老伯萍水相逢，实在不好意思打扰。”

陶然老汉笑着说：“这有啥，人不是常说‘四海之内皆弟兄’？”

想这一个偏僻山村也不过什么家常便饭来待客，没想到陶然老汉儿媳妇端上来的菜竟然贾林瞠目结舌。

糖醋蒜、酱菜丝、腌杏仁、松花蛋这些下酒小菜倒可算作普通，像那水晶肘子、红烧鲤鱼、黄焖鸡块，贾林虽吃得次数有限，倒在饭店的菜单子上还是能经常看见的。只是那盘油煎蚕蛹，他可是第一次见。

瞅着那金灿灿、圆滚滚的一盘子蚕蛹实在好看，但一想到它们竟是虫子，还是不敢下筷子。

陶然老汉抱出一坛自家酿的状元红酒，满满给贾林斟了一碗。

一老一少，俩人浅斟慢饮。

陶然老汉见贾林吃鸡吃鱼，筷子却躲着那盘蚕蛹，知道他没吃过，不敢吃。便笑着说：“没吃过？这可是好东西，尝一尝。”

贾林夹了一个，壮起胆子咬了半截，看筷子上那半截蝉蛹，见那金黄的壳中竟像煮熟的鸡蛋黄。便放心咀嚼，那油煎蝉蛹却是香脆可口，回味无穷。

吃过饭后，陶然老汉领着贾林，在村子里做了不少活儿。

人家给工钱，贾林推辞说：“我路过你们这里，受到陶老伯和乡亲们的热情款待，做这点活儿权当相谢。不要工钱。”

请贾林做活的人家便把钱暗暗给了陶然老汉，请他代贾林收下。

做完活，回到家中，陶然老汉把那些钱掏出，还给贾林。贾林坚持不要。俩人正在推让，忽听得门外有人一声喊：“无量寿佛！”

陶然老汉笑了一声，说：“呵！那牛鼻子来了。”

贾林跟着陶然老汉迎出屋去，见一个道士口中念念有词，迎面走来。

道士约五十开外年纪，长发披肩，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身材，身穿青紫色的八卦衣，脚踩千层底双鼻布鞋，身背一个褡裢，手拿佛尘，显得骨格不凡，容神迥异。

陶然老汉笑着说：“老牛一路平安！”

“谢你吉言，没出啥大事。”牛道士随意地说罢，又看着贾林问道，“这位客人是？”

贾林忙拱手施礼道：“晚辈贾林，路过这里，是一过客罢了。”

牛道士笑道：“过客？过客好，其实这世上之人，哪个不是过客？！”

贾林陪笑点头。

牛道士扭脸问陶然老汉：“听你二人刚才争执，为了什么事？”

陶然老汉笑着摇头，说：“这位小老弟，我领他在村子里做了些劁猪营生，他却不收报酬，我私下代他收了，刚才给他，他还是不要。”

牛老道一本正经地对贾林说：“给你钱你不要，正好，那你就施舍给我老道吧！”

贾林忙说“好！”转脸对陶然老汉说：“老伯，那就把这些钱施给这位牛道爷罢！”

牛老道忙冲陶然老汉伸出手来。

“好个贪心的老道！”陶然老汉笑骂道，把手里的钱塞给贾林，“小老弟，不要再推辞了，前路还远，就当是盘缠了！”

牛老道又冲贾林说：“那就当老道给你的盘缠喽，不可不受！”

三人说笑着，进屋。

陶然老汉的儿媳妇忙沏上茶来。

老道从褡裢里取出一叠宣纸，两盒徽墨。说：“我拿这两样东西，顶你今后的酒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