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噩梦
衣帽间迷漫着熏衣草的味道。
楚楚恍恍忽忽,觉得眼下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收拾行囊,自动消失。
不细看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五光十色的身外物。名牌靓衣,大牌包包、鞋子,挂着,叠着,收在盒子里,放在架子上,琪姐全将它们收拾得齐齐整整,许多是雄才给她挑的。西装,旗袍,公主裙,大衣,晚礼服,网球服、骑马服……琳琅满目,满室生辉。
她刚来南滨时,所有的东西只有一只旅行箱,做梦也没想到,某天会拥有这一屋子华裳。她看惯了敌意和冷漠,哪想到有朝一日那些名媛贵妇、才俊豪强都争着来结交她,奉承她……而这一切,全赖雄才。
她百感交集,神游良久,终于醒悟到:真的要到北方从头开始,这一屋子衣服,大部分没有再穿的机会了。
酒意又涌上来,头越来越重,一走了之的冲动渐渐消失,她踉踉跄跄,索性回卧室睡下了。
许是喝多了酒,许对是雄才失望,对未来恐惧……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她又做起了过去常做的噩梦。她又梦见自已坐在一块浮冰上,凉意从双腿和屁股往上升,冰下是黑暗的海水,潜伏着暗流,潜伏着漩涡,分分钟都有吞没她身下的冰船的危险。她又累,又冷,又倦,但她不敢入睡,要时时睁开眼睛,紧盯着冰下的状况……她紧咬牙关,牙齿在寒风中发出咯咯的响声,她命令自己不能松懈,不能松懈……
她强烈地意识到,父母都离开她了,商报的工作丢了,这世上没有一扇门为她开启了,没有一个人愿意给她伸给援手了……巨大的悲恸将她惊醒,她一身冷汗,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
睁开眼,发现雄才正侧身看她。他什么话也没说,将把她抱过来,搂在怀里,好像她是个孩子。他那紧实的肌肉安慰了她,他的理解和宽容使她十分惊外,她的眼泪止住了。
“宝贝,你梦到了什么?”
“梦到我坐在一块浮冰上飘流,四周是海水,看不到岸,我又冷又累,好像随时要沉下去……雄才,我以前在电视台试用,压力大,摄像对我不满,经常做这个梦,可是后来我越做越顺手,这块浮冰已经很久不来打搅我了。”
“你真行。今晚吃了那么多老齐钓的鱼,反骂人家,对着大伙摔杯子,不辞而别,让我丢尽面子,倒躺鸭绒被里做恶梦了。”
他拧亮壁灯,在桔黄的灯光下,他的深眼睛中有调侃,也有安慰:“那么大脾气!不是你想扔下我,去闯北方,想重新体验试用的日子吗?难怪又做冰上飘流的梦了。”
“雄才,我不是留在你身边了吗?啊,那种一个人面对冰冷世界的感觉,太真实了,太可怕了。”
“宝贝,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冰冷世界的。要不,我们结婚吧。”
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知道,出了那单沸沸扬扬的“慈母杀子案”之后,雄才对婚姻便有了恐怖心理。连引发悲剧的那对双胞胎女儿,他都是将她们和母亲一起放在香港,安置在大哥家楼下那套公寓里,自己一个月两个月才过去看看;至于女儿们的生母“霞姐”,除了偶尔帮她付付帐单,他不愿与她有任何联系……为的就是眼不见为净。
“雄才,你不是说,你不打算再进围城了吗?”
“为了你,我愿意再冒一次险。”
她望定了他一阵,心里一阵甜蜜,一阵酸楚,面颊微微痉挛,一滴眼泪偷偷滚了出来。这是真的,他没把她混在身边的红唇丰乳纤腰堆里,他不会尝完新鲜抬腿走人,他是真的爱她,需要她。
“谢谢你,亲爱的。”
意外与感动,加上香槟的醉意,燃起熊熊情焰。纵然身处不同世界,纵然背负一身孽债,他们紧紧纠缠,近乎疯狂。也许,唯有两具身体亲密靠近,融成一体,才能对抗分岐,消除隐忧,共同迎接第二天的霞光。